“知知困了,”他的声音如同催眠,“好,那我们明天再聊。” “不跟你聊。” “好,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聊。” “不想聊。” “嗯,知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现在好晚了,你应该上床睡觉。” 就算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也没有用这种哄小孩似的口吻跟她说过话。 程音怀疑他刚才在来的路上,被隔壁的狐狸吃了。 不然就是黄大仙,胡同里的房子老,巷尾还有一座以前的王府,这种地方就很容易闹点灵异。 男狐狸怎么可能轻易将她放过,竟摸了摸她的耳垂和下巴,又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尖,才道了声晚安,离开了她的小屋。 而她就这样魂不守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呆呆地坐在桌上,背靠着窗户。 空调出风口咯吱咯吱,还在卖力地工作,她的大脑昏沉缺氧,脸颊红热发烫,一秒比一秒更严重。 冬天开空调取暖,就是会带来这样的副作用。 过了很久,突然背后的玻璃上,传来沙沙的打击声。程音转过头,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了冰凉的玻璃窗上,总算喘匀了那口气。 窗外,朔风卷着铅云,铺展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将无数雪白的颗粒,旋转抛送至每一个角落。 下雪了。
第36章 高原 天气虽冷, 程鹿雪却难得没有赖床,因为外面下雪了。 小孩和小狗都对雪天没有任何抵抗力,程音收拾完毕准备出门的时候, 发现鹿雪在院门口和隔壁的阿黄滚作一团, 满头满身都是雪霰子。 程音揪住娃一顿拍打,再抓回家换下湿外套, 全程维持着笑模样,鹿雪被她笑得毛骨悚然。 “我们都快迟到了,你在高兴什么?” “我没高兴,”程音压下了嘴角,“搞快点,还得去便利店买早餐, 幼儿园的班车不等人。” 想到幼儿园,程音确实高兴不起来。 尽管季辞发了话,让她们“正常上学”,园长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谁也摸不准。现官不如现管,若真把人得罪狠了, 鹿雪恐怕也很难待得住。 所以她一早特意请了假,打算亲自送娃去上学。 那个年轻女老师看起来不怎么顶事,程音很怕张太太继续闹腾。 这一夜雪下得急,积了足有小半尺厚。程音牵着女儿, 深一脚浅一脚出了门,光是跋涉出胡同,已经累出了满头的汗。 今天她们还真有可能会迟到。 逢着雨雪天气, 四环内的交通就乱成一锅粥, 人们纷纷都跑去挤地铁。像这种高峰时刻,三趟车未必能挤得上一个人。 “你们幼儿园, 有小卖部吗?”程音看着便利店里排的长队,掐算着时间。 “有的,我不饿,我们先赶车吧。”鹿雪比她还急。 小姑娘拖着程音往地铁口跑,忽然路边传来短促的鸣笛声。 一辆黑色商务车擦着路沿停下,车门自动开启,老李探出来半个脑袋:“程小姐,带孩子上车,快!” 此处禁停路段,停久了会吃罚单,程音稍一迟疑,拎着鹿雪迅速上了车。 季辞坐中排右侧,西装背心,马裤长靴,瞧着不像是去上班的装束,一双长腿在锃亮皮靴中简直耀眼。 他伸手接住跳上车的程鹿雪,“早上好,程女士,你介意坐在后排吗?” 鹿雪眉开眼笑。 程女士是在叫她,不是她妈妈,天哪,她的小下巴都忍不住抬高高了。 小女孩身手敏捷地蹿去了商务车的后座,惊喜地在座位上发现了一个粉色小饭盒。 “咦!” “你的早餐,”季辞转过身,帮鹿雪扣好安全带,“留一半给妈妈。” 鹿雪:“哇!” 她在哇什么,程音不用回头都能知道。季辞以前给她做的午餐便当,她带去学校,那也是人见人哇。 学霸做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像模像样。 可他为什么一大早又出现在她面前…… 程音低头调整座椅,完全不敢和他目光对视。她一整晚都没睡安生,脑子里像个光怪陆离的马戏团。 之前那场意外发生的亲吻,她好容易才消化得七七八八,谁知又出现了新的冲击。 虽然只是额头和鼻尖,虽然关着灯,但他是神志清醒的,这可太惊心动魄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是不是因为看她可怜? 毕竟她也算是由他亲手带大,无论如何也还是有些感情的吧…… 程音胡乱猜测,想不透他为何行为举止突然古怪。 “季总,请问今天上午,是有什么特殊工作安排吗?”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季辞看她从上车就手忙脚乱,实在想笑。 她的脸蛋红粉绯绯,不知是刚才跑的急,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可爱的人,偏要摆出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答得全无正经:“嗯,送你们去幼儿园。” 程音睁大了眼:“不用,我们自己……” “只是顺路,”他停止逗她,也转回公事公办的态度,“然后,一起去见个客户。” 程音很想说,今天她休年假,不办公,但又不想破坏这种谈公事的氛围。 她好容易才拨乱反正,让这人回复了正经。 只能老老实实听命:“好的,季总。” 幸亏她早上没来得及倒腾衣柜,还穿着去杭州出差的那套西服。 幼儿园门口积满了雪,被往来车辆轧成了雪泥,风一吹,冻成了梆硬的镜面。 程音站门口看了半天。 “同一家物业,姜晓茹在管,是那位的关系户,王云曦插不进手。”季辞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一句话信息含量不小,程音却听懂了——高原跋扈,有其跋扈的理由。王云曦打算培养她程音,也有培养的必要。 “待会儿见到高原,告诉她,今后她归你管。”季辞又道。 “啊?”这句话程音可听不懂了。 “相信我,王云曦会同意的,”季辞淡笑,“只要你告诉她——你在孟老师家吃了一顿饭。” 他一边面授机宜,一边与她们一同下了车。 幼儿园门口,无数大人牵着小孩,此起彼伏在冰面上滑倒,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程音抓着鹿雪的小手,紧张地整个人绷直——她既没有运动天赋,也缺乏核心力量,如果不是姿态太难看,真想四脚着地爬过去。 季辞将鹿雪牵到身边,三言两语讲解清楚了维持平衡的要诀,小姑娘一点就通,很快就能轻松自如地踏冰前行。 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回头看程音,脸上流露出极其相似的戏谑。 “妈妈,你为什么蹲着,是肚子疼吗?”鹿雪还出言嘲讽。 季辞毕竟不是六岁,笑了一会儿,递过来一只手。程音犹豫了一会儿,在“狗爬”和“挂件”中选择了后者。 反正都不怎么光荣便是了! 高原这一早,正在办公室里闹头疼。 她那个奇葩表妹,昨天半夜给她打电话,又哭又嚷,说自家孩子在班上被人欺负。 早上她把班主任叫来一问,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又是她的好侄子在找同学的茬。 其实那娃什么德行,不用问她也知道,高原主要是对那句“18楼”有点过敏。 程音是梁冰介绍来的,这她还记得,貌似关系并不怎么亲近,梁冰也确实坐在18楼…… “那男的,是不是高个子,有两个酒窝,长得还有点帅?”她问。 班主任新来的,还没来得及认识季辞,但她对于“有点”这个程度词,果断提出了不同见解:“很帅。” “挺爱笑的,看起来很和气?” 爱笑吗?好像也没有,好像又有,他和程鹿雪讲话的时候,笑得确实开怀。 班主任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高原想。 “没事,孩子不用转学,我去说一声就成,你也别闹了,警察叫你你就去配合,没事不要老在外面发癫。”她叮嘱她妹。 真她妹的,好好的一个人,自从老公出轨,一天比一天躁狂。 高原撂下电话,挥手打发班主任去上课,忽然听她道:“咦,楼下那个,好像是程鹿雪的家长。” 高园长头都没抬,自动戴好了她冷艳高贵的园长面具。 应付前来闹事的家长,她已熟能生巧——表示理解、表示关怀、一定彻查、事后联系。 事后不联系便是了。 办公室门被敲响,高原眼睛盯着屏幕,半天才道:“请进。” 来了人先晾着,晾凉了再说话,这也是一种下马威。 她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顿敲击,隔了好几分钟:“找谁?什么事?” 眼睛依然不看对方。 一个温和而耳熟的声音道:“高园长,您这工作环境,比我的可好多了。” 高原一惊,抬眼看见窗边站了个身量高大的男子,黑色骑装,身姿笔挺,正回头对她笑言。 她直接打了个哆嗦,怎么是这只笑面虎! “季总,您……您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笑面虎这个评价,来自于太子柳亚斌。 季辞初入公司,是与世无争的科研专家,温润如玉,彬彬有礼。谁能想到,他能以一己之力支应起西宫,活生生从柳亚斌身上撕下几块肉。 看着越温和的人,心肠越狠。 高原不懂自己怎么惹来这尊大神,看看班主任的眼色,她好像明白了。 又好像没明白。 “您今天来是……?”她目光在季辞和程音之间小心移动。 “我只是个司机,不用管我,你们聊。”他从一个窗口,走到另一个窗口,仿佛特意来欣赏幼儿园晨间广播操的,“正好之前没来过,我随便看看。” 我信你个鬼。 高原打叠好十二万分的精神,如临大敌盯着姿态悠闲的季辞。 一旁,班主任老师也小声地对程音开口:“鹿雪妈妈,您是来看视频监控的吗,这个教室真的没有,摄像头坏了……” 季辞看了一眼高原,她立刻补充说明:“是啊,坏了几个月了,但其他地方都好的。” “设备检修,不是每个月初的例行工作吗?”程音忽然开口。“电力、教学、视频系统……76个子项的内容,应该都包括在内。” 高原从程音进门,始终未用正眼瞧她,却被这一句惊到,转头问:“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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