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父终于选择了他,他不是一直被抛弃的那个。 秦屹淮对父亲已经心灰意冷,早早地接受了他将散股给别人的事实,连家族利益都置之身后。 父慈子孝,挺有意思,他签完字,眉目冷峻,看着旧日熟悉到极致的人:“从小到大,我还没对你提过要求。” 秦酩双手被铐住,语带嘲讽:“你不会要跟我念什么旧情?几个亿都拿不出来吧?要不我给你降点儿价?” 秦屹淮把笔扔桌子上,面容冷肃,秦酩下意识噤声。 不是要求,准确来说,应该是通知。 “秦酩,不对,应该是吴酩。”秦屹淮笑意不达眼底,话语声不疾不徐,“你以后不用姓秦了,我会让人给你改名字,你母亲姓吴是吧?吴酩,这名字跟你挺合适。” 他唇间细细品味,仿佛情真意切。 秦酩悄然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你以为我想姓秦?” 秦屹淮没了要跟他掰扯的心思,起身,居高临下,头一次毫不掩饰展现睥睨的姿势:“那样最好。” 那天早晨还是个晴天,等他从监狱出来时,天空开始划落密密麻麻的雨丝,整个榆城被笼罩在一层雨雾中。 他开车在潦河边转了一圈,旁边有撑橘色卡通伞的小孩儿在踩水坑,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接到了甘棠的电话。 他们同时保持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甘棠才开口:“秦二哥。” 秦屹淮声音很轻:“嗯,怎么了?” 或许是她也觉得难开口,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下个疗程要去国外了。” 秦屹淮转头一看,那个撑伞的小孩儿已经走远了。大概是雨天空气闷稠,他喉咙有些痒,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深呼吸,沉闷出声:“好,上个月就决定好了?” 他打电话问过医生她的治疗进程。 “……对。” 上个月就决定好了,现在才告诉他。 秦屹淮轻嗤一声,握紧方向盘:“什么时候来林港,我们见见?” 甘棠可能是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没有跟他呛声:“明天吧。” “就明天,我们明天好好谈谈。” 她重复一遍,轻声道。 秦屹淮沉吟,说了声好。 医院里,陆一舟站在一旁,听见她的对话。 他知道他们感情有了裂缝,她临出国,他们会和好吗? 他垂下手,握紧了拳。 隔天,甘棠弹完琴,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年轻漂亮,皮肤白皙,杏眼樱唇。她将手机挂断时,抬头看见他。 她没有像以往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而是蹙起秀气眉毛。 她开始觉得不对劲,陆一舟心沉到了谷底,愈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比如今天的决定。 她站在门口等司机时,陆一舟率先停在她面前:“去林港,我陪你一起?刚好有事情找他。” 甘棠笑笑,拒绝:“不用了,司机马上到了。” 连绵的秋雨下个没完,天地间都黯淡,天色灰蒙蒙,像是世界末日般的阴沉。 秦屹淮没去公司,坐在沙发上等她。 桌前摆了她的乐高,她平常不让人动,方姨干脆没收拾。 他捡起一块咖啡色积木,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不知道哪里才是它应该呆的地方。但不管它呆在哪里,最终,它都得回到林港。 直到这一刻,他都如此认为。 “滴——”门锁被打开,门边出现一个娇小身影。 秦屹淮抬眼望去,甘棠头发还有点湿,一双鹿眼水灵,四目相对,他目光有些沉:“没带伞?” 甘棠站在门边,握紧包带,装得若无其事,她低头换鞋:“没有,我先去拿毛巾擦一下,顺便换件衣服。” “去吧。”秦屹淮看着她身影轻盈,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外面的风变得剧烈,门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门铃声响起,方姨去开门,秦屹淮与他直视,空气仿佛都变得锐利。 气氛太不正常,方姨早早离开现场。 “棠棠人呢?”陆一舟坦然问道。 秦屹淮险些要笑出声,他觉得荒谬,积压的情绪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他视线变得暗沉。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一舟一声一声说着不中听的话。 “她这个人你也知道,心善,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我来。” “秦屹淮,你有太多事情放不下了,她亲口跟我说,跟你在一起很累。” “更何况,在她心底,你真的不算太重要,你也知道的,对吧?” …… 年轻男人的话传入秦屹淮耳中。 秦屹淮十分冷静,他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陆一舟的脸,从下颌到眉眼。他甚至都没有思考,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像是有了一个出口。秦屹淮冷笑一声,手背上隐有青筋,动手的时候不遗余力。 他很少动手,应该说他活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真正动过手,这种一拳到肉的触感像是扯出了他心底深埋的暴虐因子,身体像是完全舒展开,他竟发自内心觉得痛快。 效果立竿见影,陆一舟的嘴角瞬间出现血迹。 在那一瞬间,或许是有那么一丝不对劲,秦屹淮从他溢出血迹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笑意。 但他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电光火石之间,他看见陆一舟的手碰上了旁边的花瓶,“砰”的一声闷响,瓷器破裂的声音传来,陆一舟倒在了血泊之中。 下面动静太大,楼梯间的脚步声不由得愈发急促,伴着女生的凄厉呼喊:“一舟!” 秦屹淮抬头,看见甘棠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连台阶都看不仔细,腿软踏空,差点摔倒,还没扶稳就急匆匆下楼朝陆一舟奔过去。 他不知道甘棠的腿软是因为什么。 旁边碎裂的瓷片太多,她直接瘫软跪在陆一舟身边,膝盖差点就要碰上去。 事情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杂乱无章的地步,秦屹淮想伸手扶住她膝盖,下意识提醒:“小心。” 甘棠却没心思管他,一双杏眸盈满眼泪,气急,直接挥开他的手,朝他吼道:“你干嘛打他?你干嘛打他?”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叫听得人窒息。 他的手被旁边的瓷器碎片划破,汩汩血流开始涌出。 秦屹淮在这一瞬间才真正愣住,他从未见过甘棠如此失控的样子。 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甘棠或许是气急攻心,眼神开始失焦,身体发软,直直往旁边倒。 秦屹淮眼疾手快,换了只干净的手将她抱住。 120鸣笛声很快赶往林港,他陪着甘棠去了医院,呆了几个小时。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得很,女生躺在病床上,不知为何竟然一直没醒,她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如纸,出了一头的汗,在梦里面惊慌失措:“快跑,会流血的。” 秦屹淮仰头闭紧眼,再也听不下去,打电话,把梁泽西喊了过来。 中途有几个护士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包扎,他失了风度,一律没理。 幸好人体机能自动修复,他的伤渐渐不再流血。 秦屹淮冷静得可怕,他回了林港,草草冲了个澡。 客厅里的碎瓷片早就被人打扫干净,他坐在沙发上,从茶几抽屉里找到被她塞进去的烟,点了一根,猩红的火星在他指尖冒头,伤口因为刚才的冲澡再次流血。 面前的积木还没拼好,咖啡色积木被随手放在一个小角落,他抬手,把它放在手心把玩了很久。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悄悄变黑,他坐在屋内,没有开灯。 “滴——”的一声,别墅门被打开。 甘棠进门,黑发上湿了一点,只穿件比上午更加单薄的裙子。 她大概会觉得冷。秦屹淮眼神暗沉,没有出言关切。 她站在那里,见他沉默反应,没有提出想要换件衣服:“我哥说,你在这里等我。” 梁泽西让他们好好聊一聊,她也觉得他们应该好好聊一聊。 室内光线昏暗,秦屹淮指尖有一抹星子,烟灰掉落,在地上洇成一团。 他看见她屏住了呼吸,但是抿唇什么也没说。 秦屹淮终于开口,声音不是一般的哑:“什么时候出国?” 甘棠轻声道:“下个月。” “行。”秦屹淮低声,下一秒,他说,“我们要不要分开?” 甘棠抓紧了衣摆。 他眼底漆黑,视线一直不轻不重落在她身上,很有压迫感。 良久良久,他握紧那块积木,一直在等,只要她说句关心,说句不要,问下他还好不好,他立马能给她找好拙劣的借口。 可是,好半晌,她只说了声好,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秦屹淮盯着门外看了许久。 从那天开始,他们真正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完完全全的空白。 甘棠觉得一身清净,因为陆一舟再没有找她,她也没有主动问过。 那片瓷块划到了大动脉,他在ICU呆了很久。 没有人会在她面前提起。 秦屹淮听说她要离开那天,驱车去了机场。 晚上十点多的航班,她没让人送。 他看见她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地面上,像是在发呆。 他慢慢走过去,坐在了她身后。 他不是一个会强求的人。 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胡教授坐在她身旁,对他们三个的事情一无所知,还笑说:“一舟过阵子也会来英国。” 甘棠艰难扯唇,礼貌笑笑,说了声:“好。” 好像,连最后那一根弦也崩了。 机场提示音响起,她起身离开,没有往后面看一眼。 天意如此。 挺好。 从今往后,她跟谁再有什么瓜葛,也不会是他应该在意的事。 秦屹淮望着她背影,女生的背影娇小清瘦,最终消失在了他眼睛里。
第90章 090 七八月的天,这日子在中国哪里都热透了。 傍晚时分,微风轻抚,杨柳拂岸,潦河旁边人影三三两两聚成一团,也有人独行,不紧不慢往前走。 甘棠和秦屹淮从幼稚园接栗子回来,栗子才三四岁,爱跑爱跳,活泼得不得了。 她在前面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像扑蝴蝶一般,东转转西转转。 甘棠穿一件淡橘色吊带裙,眼睛放她身上,叫她别什么叶子都乱扯。 旁边有大爷在摆摊,小车上放了几个糖人,栗子的眼睛定住,过来扯妈妈的手。 于是栗子手里接了一个糖人,甘棠手里也捏了一个糖人。 秦屹淮觉得这东西有点脏,但是甘棠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法则,该精致的时候精致,该落地的时候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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