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顾虑周思源的感受,问她:“如果思源不愿离开你……” 周烟微微低头,掩饰一闪而过的泪光,再抬头时已恢复,说:“他不会说不愿意,只会在心里难过。” 医生叹道:“难为他了……” 周烟平复许久,冷静地说:“我把他接到身边,放弃也许会顺遂的人生,谁都说我善良失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希望自己人生的话语权在自己手中。完全没想过,离开养父母,我也不能掌握我的人生。” 她之前觉得,自己会有这些她明明觉得奇怪却依然做了出来的“举动”,是因为她“传统”,因为身边女人都这样,都从小被教会一个女人要这样…… 后来她发现,她虽然看似是“传统”的,却也是反叛的。 她其实一直在选择。 她一直不断地对自己提出问题,不断地解决,不断地修整自己,不断地跟自己讲和……也许她仍会有失误的地方,但没关系,没有人拥有绝对正确的人生。 医生一怔,对眼前这个岁数不大、身形瘦弱的女人有了新认识。 周烟又说:“因为莽撞无知,没人教,我走了很多错路,不想让思源重复我的脚步。” 医生夫妻相视,欲言又止。 该说的说完,周烟不准备多留,起身对医生深鞠一躬,“幸而遇到你们,也谢谢你们愿意照顾他。我铭感五内。” 医生上前扶她,真诚道:“是我们应该谢谢你,在我们失去女儿后,给了我们希望。我们会好好照顾思源的,你放心。” 周烟告辞,医生夫妻相送。 站在门口台阶上,医生拿着卡对周烟说:“这钱我暂时收下,一分都不动,等思源长大了,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多爱他的姐姐。” 周烟深深鞠一躬:“谢谢。” 医生又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周烟还不知道,这要问司闻,他去哪她就去哪,便答:“还没想好,但总归有处去。” 医生的妻子问:“还会回来吗?”她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对思源产生了感情,周烟又后悔了。 周烟短暂思忖后,答:“我要是回来了,就是回来了。我要是没回来,就当我死了。” * 天阴下来,傍晚未至,夜幕却仿佛已降临。 周烟不由得加快脚步,出了小区门却停下—— 司闻站在车外,靠在车前盖,遥遥一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又长又直的腿。 她改道走向左侧栏杆,双手搭在上面,点了支烟,叼在嘴正中,烟雾升起,还没飘到眼睛就被风卷走。 她想多看一会儿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 司闻也看到了她,风把她鼻尖吹红了,她唇角却还是翘着的。哪怕她有意周旋,他也不惯着她,打去电话,平静开场:“我不惯你,你自己过来。” 周烟听而不闻,依旧与他隔着街对望。 司闻沉声道:“周烟。” 周烟一动不动。 天开始打雷,终是司闻妥协,朝她走过去,把她牵走。 周烟微挑的眉梢尽是得意。 司闻上车前就看到了,为她系安全带,说:“你爽了。” “还行。” 司闻毫无气势地提醒她道:“我耐性不好。” 周烟何止知道他耐性不好,补充说:“你脾气也差,人性还次,你成天不干好事,又怎样,照样得去牵我。以后也要,每天都要。” 司闻沉默不语发动车的样子像极了拿她毫无办法,而他分明是主意最多的那个。 周烟伸过手去。 司闻牢牢牵住她,平和道:“决定了?” 周烟眼看向前方,看似在问,又不是一个问题,她显得很平静,“你看出来了?” 司闻答:“写脸上了,周思源能看出来,我看不出来?” 周烟说:“我之前就有这打算,只是实施早晚的问题。本想等他小学毕业再办,谁知道你从天而降不讲道理,我只能把计划提前。” 司闻收紧握住周烟的手,强调说:“你是跟我在一起,不是去打仗。” 周烟看向他:“那我问你,你在海外有没有犯罪经历?” 司闻不说话。 周烟以为他难以启齿:“我把自己搭给你也算了,你还想我把弟弟也搭给你?你想得美。” “我是在想,按哪国的法律算。” “我国。” “那应该是,死刑,立即执行。” “……” “国内没有。” 周烟看向他,盯着他的眼,试图找到他说谎的痕迹,但是没有。 她信了,系好安全带,“走吧。” 司闻问:“去哪?” 周烟说:“你要是没事,就再送我上趟糖果吧,我拿东西。” 其实司闻有事,但周烟的事要更重要,所以他发动了车,开进主路,去了糖果。
第五十六章 糖果从下午两点开始营业,晚上六点以后热场。 周烟五点到达,尚早,正好不必与那帮没什么交情的人打招呼,也避免了寒暄。 她来到更衣间,用钥匙解锁抽屉,整理个人物品准备带走。 过程中,虹姐进来了。 周烟没看她,自顾自忙碌。 虹姐锁上门,走过来看着她收拾,说:“我看司闻在外边。” 周烟敷衍地答:“嗯,他在等我。” 虹姐靠在桌上,腰抵着桌沿,又道:“黄老板跟我说你不干了,我就知道你跟了司闻。”同样的“跟”字,如今与从前含义不同。以前是买卖,有来有往,不必负责与忠诚,现在则有责任与真心。 周烟打开戒指盒,里面是司闻那枚袖扣,被她保存得很好。 虹姐不怪她的无礼,继续故作好奇道:“我以为你挺通透,结果还是陷进去了。” 周烟动作不停,敷衍道:“我是俗人。” 虹姐又发问:“他这种人,你从祖宗那辈开始都够不到,能对你真心吗?这行待了不少年,多少鲜活例子,你看不见?你现在对他来说是新鲜,过两年呢?再想回来可就没容身之地了。” “他图我新鲜好看,我图他帅气有钱,这不正常吗?”周烟淡淡道。 “何止帅气有钱,还有暴力倾向呢,你不深有体会?还能爱上,那不是贱物吗?” 周烟转过身,靠在桌沿,擦拭饰品同时说:“嗯,你跟我换一下,你会拒绝吗?” 虹姐呆住了。 权势、金钱、肉欲、更广阔的天空和宁折不屈的人格,周烟不会选后者,虹姐阅历丰富,更知该如何选择。 周烟转身继续收拾,快装完,虹姐飘来一句“我是关心你”,她不住一笑,头也不回地说:“虹姐关心我的话,能给我转点钱吗?我出门还差点路费。” “你还差钱?”虹姐觉得她在开玩笑。 周烟笑道:“瞧你,谈钱色变,好歹我跟我妈也给你赚了不少,路费都舍不得啊?我可是未成年就被你拉下海了,我妈更是把命都搭上了。” 虹姐脸色骤变,跳过话题,把卡扔在桌上,匆匆留下一句“司闻之前留在我这儿的,两百万里还剩一百万”,便走了。 她离开许久,周烟才拿起那张卡,近日一幕幕涌上了心头。 她深深呼吸,淡淡一笑,拎东西出门。 刚到门口,她与之前怀孕的同事撞上。 同事觑了一眼更衣间内清空的化妆位,了然道:“等你出了这门,咱们就再也见不着了吧?” “是吧。”周烟道:“有什么好见的。既然萍水相逢,就该各奔各的人山人海。” 同事懂了,不强求,最后慨叹:“我们能做朋友的,只是环境不对。” 周烟离去,“是吗?可我不爱交朋友。” 话至此,两人别过。 “祝你以后,一路平安。”周烟迈出糖果大门时收到她这句,又一笑,没回应。 * 回到车上,司闻一眼看到周烟腕上的表,却未提及,只问:“都结束了?” 周烟闭眼叹气,如释重负般说:“结束了。咱俩这一对人渣败类,既然打算重蹈覆辙,就彻底一点,别给自己留后路。当然往回看也没有路了。” 说完,她把虹姐给的那张卡拿出来,“还不错,她没把这一百个黑了。”随后问:“还有没有瞒着我的?” “有。”司闻不屑于说谎。 “什么?” “你不用知道。” 周烟不满道:“那你也不用有一个我在身边,光棍那么多,多你一个也不碍事。” 她知道这威胁不到司闻,就算她说现在下车回去卖,也威胁不到他,强迫别人是他的拿手好戏,但她就是想说,最好可以噎死他。 这时司闻说:“你常去的那套平层写的是你的名字,车库里的几辆车也是。一些海外的房产,一个珠宝品牌。还是几间公司最大的股东。剩下七七八八千八百万,钱都不多。你之前证件在我这儿,就办了一些。” 周烟默了一瞬,骂道:“所以那么多次是你在我家让我滚?” 司闻没答,开去了广南庵。 周烟好气,到下车都较劲不语,司闻去拉她的手,她还躲,他索性把她扛在肩上,带上楼。 “放我下来!”周烟喊道。 司闻置之不理,大掌包住她的屁股,防止她掉下去。 上楼后,周烟才被放下来,她刚想骂,注意力被四周吸引—— 烂尾楼的墙壁颜色已褪,显出混凝土的原貌。 她走到空荡的窗边略一眺望,到处是缺失眼睛的怪物,恍如建立在黄金上的骨架。 她环顾左右,他们脚下这一处位置隐秘,就十分适合进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身后传来声音,她转过身,司闻还在朝南走,可南边只有墙了,她皱眉问:“去哪儿?” 司闻没停,边走边说:“你绝了你的后路,把自己交给我,我总得拿出点诚意,让你相信你的选择没错。” 周烟眉梢一挑,将信将疑地跟上去,上楼又下楼,来到这一栋楼的侧道,出口是封死的。这一栋楼只能从最南侧的楼梯进入,外部进不来。 她猜到有门,果然,一片齐肩的蒿草后面有一扇门。 司闻推开门,她随后,进入就是一个走廊,尽头很亮,有光,司闻却走向反方向。 她没问,再跟上去,拐弯就是电梯,楼上是简约但高端的科技空间。 司闻继续走,打开一个全是武器的房间。 周烟皱眉问道:“这是哪?” 司闻打开窗帘,周烟透过单向玻璃看到不远处东升制药的综合大厦,扭过头又问:“为什么可以看到。” 司闻从第一个问题开始答:“这里是东升旗下一间平平无奇的药店,我的私人空间。”接着是第二个问题,“药店门口街道有监控,我频繁出入这里会被监控。但从广南庵进入这里,神不知鬼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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