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辆黑色跑车。 沉沉夜幕下,月光优雅柔和地勾勒车身轮廓,伴随引擎压抑的轰鸣,跑车一气呵成倒入庭院车库。 不多时,一位身形修长挺拔的年轻男人,勾着车钥匙走了出来。那人一步步靠近别墅主楼,相貌在浓重夜色里逐渐清晰。 鼻梁高挺,颚线分明,固然是英俊的,但平直的唇线叫人辨不出情绪。 岑依洄端详男生外表,猜测这位就是梁泽。 与她设想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原本以为,好心送她去医院的梁泽哥哥,气质会更儒雅温柔一些。 岑依洄发呆地凝视楼下。 不知怎的,梁泽突然停下脚步,似有所感般抬起头,目光精准锁定三楼窗户。 花圃里的夏蝉无忧无虑,高亢而持续地鸣叫。 只有岑依洄慌了手脚,抓住窗帘边缘,用力一扯,隔绝四目相对。然而尴尬的气氛,仍然犹如波纹,快速扩散蔓延到全屋。 该不会把我当成偷窥狂吧? 岑依洄心脏怦怦乱跳。 屋外上楼梯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窘迫得不敢用力呼吸。 脚步声经过她的门口,未有片刻停驻。 不多时,隔壁房间传来关门声。门板的闷响带着几分冷峻和令人生畏的距离感,与梁泽抬头望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第2章 顺路 岑依洄失眠大半宿。 岑依洄失眠大半宿,隔天被闹钟叫醒时,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般虚浮。 下楼梯前,悄悄回头觑一眼梁泽房间,房门严丝合缝地紧闭着。 岑依洄径直去了餐厅。 整间餐厅最扎眼的,是一张由上等紫檀木精心雕琢的餐桌,边沿刻有花卉枝蔓纹样。 保姆张姨端着托盘上早餐。小笼包、蟹黄烧卖和糯米糕的蒸点香气,混合龙井的清甘茶香,袅袅勾起岑依洄食欲。 她低着头,小口进食,斯文地咀嚼茶点。 张姨不动声色打量着。 这小姑娘的相貌,与周惠宣几乎一个模子刻出,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然而岑依洄年纪轻,神态中,尚未出现她母亲那股恃靓逞威的傲人气焰。 想到周惠宣,张姨的嘴角略带不屑地微微挑起。 今早周惠宣下楼后,又是吩咐她换床单,又让她重摆绿植位置,那充满优越感的命令语气,仿佛已经成为了梁家的女主人。 “张姨,我妈妈和梁叔叔,去哪里了?”岑依洄突然问。 张姨走神得太过,听到岑依洄问话,立即收敛了思绪。垂眸间,发现岑依洄正安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眸闪烁着湖水一般清澈的通透光芒。 “梁先生带你母亲,与几位申城好友聚会。”张姨打心底警惕这对来路不明的母女,但表面上,维持着恭敬态度,“依洄小姐,等会儿有人带你去见新的芭蕾老师。” “叫我依洄就好。” 张姨点头应下,转身进了厨房。 岑依洄拿起一块茶糕送嘴里,糕点口感细腻柔软,她想到什么,回头转向厨房:“张姨,请问安排了谁带我去见老师?” 话音刚落,着黑色T恤的梁泽迈入餐厅。 他显然刚运动完,额头上挂着汗珠,手臂和小腿绷起的线条流畅而有力量。 岑依洄大脑瞬间卡壳,昨晚偷窥被抓包的慌张涌上心头,瞬间忘记吞咽,茶糕呛在咽喉,一口气没提上,忍不住剧烈干咳起来。 梁泽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表情波动稍纵即逝,叫人怀疑是自己看花眼。 岑依洄偏过头捂着嘴,尝试压下那阵尴尬万分的咳嗽,却反而咳得更厉害,脸颊耳尖禁不住浮起红晕。 梁泽走近,指尖抵着茶杯边缘,稍稍用力,将杯子推向岑依洄。等小姑娘缓过气,他才淡然地说:“我带你去。” - 昨夜远远瞧见的黑色跑车,今天便坐入它副驾驶,岑依洄心情微妙:“梁泽哥哥,谢谢你特意送我。” 梁泽正在设置舞蹈工作室的路线导航,闻言瞥了她一眼:“我要去办点事,恰好与你同路。” 岑依洄愣了一下,“那……也是要谢谢的。” 跑车速度迅捷凶猛,风噪和胎噪声交织低咽,车内却环绕一股诡异的安静。 岑依洄目光扫过中控屏幕:“梁泽哥哥,我可以听广播吗?” 梁泽视线快速掠过中控台,伸手轻轻一按,微弱电波杂音流淌而出。片刻后,广播声音渐渐清朗。 岑依洄身体探前,纤细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滑动选电台。 内地和香港的电台频率不尽相同。正值香港回归十周年,申城本地的音乐频道,群星深情激昂地合唱《始终有你》。 下了高速,跑车拐入一处艺术园区。穿过道闸,沿林荫大道行驶,路的尽头,一栋玻璃建筑赫然出现眼前。 “到了,直接进去就可以,前台会接待。”梁泽把车停在工作室庭院的浓荫下,关闭电台,“带你的老师姓赵,叫赵澜。” “好,我知道了,谢谢。”岑依洄推开车门,顿了两秒,踌躇地转身,“梁泽哥哥,我等下是坐你的车回家,还是自己解决?” 阳光穿过树叶,明暗不定的光斑洒落。梁泽发完信息,微偏过头看她:“坐我的车吧,我等你下课。” - 舞蹈工作室的前厅,竖了一尊比人高的抽象派芭蕾舞者铜雕,岑依洄稀奇地仰头打量。 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名字。 一位扮相温婉的女人,步履轻盈娴静,拿着档案袋款款走来,肢体动作带着舞者特有的柔和韵律。 “您好,”岑依洄不确定地问,“是赵澜老师吗?” “是我。”赵澜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依洄,关于你的情况,你母亲已在电话中与我沟通过。来,先填一下联系表。” 岑依洄接过纸笔。 她在书写时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强迫症,必须清晰整齐地写出每一笔横平竖直,从不用潦草的连笔,所以写字速度比同龄人慢一截。 一板一眼的字迹,有种固执的可爱。 赵澜看在眼里,问:“今天和梁泽一起来的?” 岑依洄执笔的手顿住。 “嗯?看来梁泽没告诉你,我是他舅妈。”赵澜莞尔一笑。 岑依洄恍然大悟。难怪梁世达昨晚说,托了点关系,帮她找了申城最好的舞蹈老师。所谓关系,原来是梁泽母亲那边的亲戚关系。 - 舞蹈房的三面墙皆为镜面,巨型镜子从地板完整延伸到天花板,视野增倍扩展。 剩下一面则为全透明落地玻璃窗,正对庭院。 岑依洄换了条质地轻盈的白色软纱裙。她一踏入舞蹈房,房间内原本热闹的谈话声瞬间静止,年纪相仿的学员们,目光齐刷刷投向她。 赵澜立在玻璃窗前的拉杆,示意岑依洄先在此处拉伸。随后指定动作,通过观察岑依洄的技术功底和肌肉记忆,评估她的舞蹈水平。 夏天的太阳,尚未到正午,便已十分耀眼。 岑依洄目视前方,单手放在拉杆保持平衡,缓缓抬起一条腿。阳光毫无阻碍侵入室内,在她绷直的粉色缎面足尖跳跃舞动。 这个角度望出去,能看到庭院的黑色跑车,只是跑车车窗贴了深色膜,无法窥见内部动静。 而她的跳舞姿势,却能被车内的梁泽一览无余。 想到此,岑依洄心里直犯嘀咕,生怕在新晋家人面前表现不佳,于是刻意将每个动作的完成度拉到极致。 她本就纤瘦,加上多年刻苦练习,肢体极为柔软,一套舞姿灵动流畅。 赵澜喊了“停”,岑依洄条件反射地先定格姿势,接着,处于伸展状态的双臂,优雅地缓缓收回。 她喘息着,胸口微微急促地起伏,努力克制自己不瞟向庭院跑车。 下课后,岑依洄被赵澜单独留下,聊课程安排。等折回更衣室,其他学员早已离开。怕梁泽久等,岑依洄匆忙检查一遍舞蹈包,飞快跑出门。 还没进庭院,一道活泼开朗的女声,抢先灌入耳朵—— “表哥,收到你信息我就赶过来了。草裙Kitty买到了吗?那可是夏威夷限定款!” “买了。” 岑依洄停下脚步。 她悄然挪动身体,将自己掩在立柱后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庭院。 梁泽打开跑车前备箱,宽敞干净的收纳空间,满满当当全是黑皮Kitty的毛绒玩偶。 他对面的女孩忍不住惊叫,张开双臂将Kitty玩偶全部拢在怀里:“谢谢表哥!我就让你带草裙的,你竟然买了这么多。” 岑依洄默默望着与跑车气质极不相符的玩偶挂件。 那个女孩,是梁泽有血缘关系的真表妹,而自己,顶多是半路出现的假妹妹。 岑依洄自知躲在柱子后方偷听的行为不光彩,可贸然现身,想必场面更尴尬,梁泽一定没给她这个假妹妹准备礼物。 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犹豫之际,梁泽的表妹却已带着一大摞黑皮Kitty,嬉笑着离开。 等了五分钟,岑依洄若无其事地现身。 - 接近正午,返回梁宅的高架路上车辆寥寥。 梁世达掐点打来电话。 梁泽一手稳稳握住方向盘,另只手熟练地戴上蓝牙耳机。 岑依洄隐约从通话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探身调低车载电台的音量,车内背景音乐瞬间低沉柔和下来。 梁泽接长辈的电话时,目视前方,神情波澜不惊。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梁泽打了信号转向灯变道,轻快清脆的节奏声中,他简单笼统地应付:“还算顺利,具体的问她自己吧。” 电话挂断,岑依洄好奇:“梁叔叔是关心我上课的状况吗?” “嗯。” 梁泽的语调没有起伏,似乎并没有和她分享电话内容的意愿。岑依洄知趣地咽下疑问。 车载电台中,一首歌曲将将结束,男主持沉稳的嗓调切入,尚未念完过渡旁白,下首歌曲的前调轻柔响起。 就在曲目衔接的短暂间隙,岑依洄的肚子咕噜叫出声,盖过了车内所有声音。 岑依洄:…… 距离吃完早饭不到两个钟头,梁泽也稍显讶异:“你饿了?” 张姨准备的早餐点心,色香味俱全,却都是容易导致体重增加的精制碳水。 岑依洄日常严格控制碳水摄入来源和种类,她的身体,多年来已经生出抑制食欲的本能,冰激淋是例外。 寻常人很难认同周惠宣对女儿几近苛刻的饮食要求,岑依洄不打算向外人多解释,随便找理由:“刚才跳舞消耗太大。” 即便是“假妹妹”,梁泽也不能坐视她饿肚子不管。拨转方向盘,驶向最近的商圈。 就餐地点让岑依洄决定,她选了一间健康少油的地中海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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