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沈接过绳子,蹲下身用绳子一圈圈缠上宋承民,最后,他在宋承民背后系了个死结。 “睡觉记得锁门。” 周沈起身,目光在京虞母亲和弟弟身上微停顿,他别过眼,交代最后一句话:“他,你们别管,我明天再来收拾。” 少年走出她家。 单薄挺拔的背影与夜色瞬间融为一体。 夜风吹进来,京虞透过半掩的房门,注视他越走越远。 她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飞速闪烁着,像萤火虫微弱又微亮的萤光,终于,她拉开门跑了出去。 两道身影在老路灯口停下。 小草随风摇摆。 周沈感应回头,额前碎发被夜风吹开:“还有什么事吗?” 他高她一截,嗓音很冷清。 夜色包裹下,他的眼睛又黑又深,像浩瀚星空。 京虞捏着手靠近,放低音量开口:“你吃饭了吗?” 她特意扯出来的笑容,并没有多好看。 周沈意外挑眉,摇头:“没有。” “我厨艺很好。”京虞立马接上,眼睛像是一下子亮了,“你家在哪?我可以给你做顿饭。” “可以。”周沈下巴微抬,“你隔壁。” 京虞怔住。 她家左右各有一户人家,而周沈指的那一户,几乎没有人进出。 “我今天才回来。” 像是给她答疑解惑,周沈不紧不慢往家的方向走,挺拔脊背似远山。 京虞顿了顿,跟在他身后,她望着少年被风吹鼓的黑衫,轻声感谢:“谢谢。” “不谢。” 啪地一声,灯开了,周沈一只手插兜站在灯源下,眼神随意地瞥向她:“我在等你喊我。” — 饭做好了,两个菜。 辣椒炒肉,和炒四季豆。 周沈没姿没态地坐着,吃一口菜,扒一口饭,他吃饭认真,也很利落,喉结快速滚动。 最后扔筷时,他往后一仰,嘴角往上扬:“谢了。” 京虞小心翼翼把他面前的碗推开,斟酌着字句:“我的手艺,其实一顿体现不出来。” 周沈立马看过来,少年眼神带钩,嘴角微扯,明明白白戳向她的小心思。 京虞声音变小:“如果可以的话……” “帮我拿个苹果,行吗?”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沈打断。 京虞在错愕中与他对视,转而,她的视线落到墙角的苹果箱上。 不用说第二遍,她第一时间起身去拿苹果,并洗干净奉上。 周沈咬一口干净的苹果,长腿随意弯曲着,他嗓音又变得有点慵冷,带着点松懈开口:“讲故事吧,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京虞紧紧咬住唇,知道自己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她垂下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把自己拉进短暂记忆里—— 她家是重组家庭,母亲带着她,宋承民带着宋妄。 还没组成家庭前,宋承民给人的印象憨厚、大方,男人三十几岁的年纪,而立之年,待人接物至少表面上说得过去,对母亲也很好。 母亲说,想给她找个父亲,也想给自己找个依靠。于是等春日来临,柳树长出嫩芽,她带着京虞来了暮和镇。 本以为生活能如日长青。 可春日收尾,宋承民也暴露了本性。 男人并没有曾经表现的那般得体,他懒惰、胆小、暴躁、爱吹牛、嗜酒如命。 那天,宋承民踢死了家里的猫,京虞感到一阵后怕,不知道下一个被踢的,会不会是自己。 母亲让她不要多心,可没过多长时间,猫变成了母亲。 宋承民开始打母亲。 起初,宋承民也会道歉,他会跪在母亲面前,一遍遍的磕头,让母亲打回来。 谁都以为他会改,但本性长出了蛀牙。 京虞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她偷偷把宋承民的酒换成水,喝到一半的宋承民发现后大发雷霆,怒扇她巴掌。 狭窄的墙角,他猛拽京虞头发,发狠地问:“还换不换了?嗯?告诉爸爸,你还换不换了?” 京虞没流泪,也没叫喊:“换。” 宋承民没有再留情面。 那晚后,家里彻底成了地狱。 等到白天,宋承民摇身一变,还是那个好人,镇里人会找他帮忙修电器,修摩托车。 没有人会想她们遭受了什么,就算知道,也不闻不问。男人打女人,丈夫打妻子,在他们看来天经地义,就和田地里耕田的牛一样,你拿鞭子抽它,是因为你知道它不会反抗。 京虞目光逐渐变得愤怒,她快速抹去眼底的泪,不去看周沈。 今晚如果没有他,会是新一轮的地狱。 可没有人会护他们一辈子。 “我帮你。” 四四方方的房间,每一句话都无处遁形,京虞身体绷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连呼吸都绷紧,缓缓抬头看向周沈。 周沈盯着她,目光逼近,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帮你,收拾那个畜生。” 京虞的心在一下下鼓动,她指甲掐进皮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在这紧要关头,她不能表现得太兴奋,因为面前的少年显然还有后话。 “不过我有要求。” 京虞杏眼陡抬,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问:“什……么?” — 深夜,京虞拿着周沈给的手电筒回家。 谁家的狗在叫,叫声撕心裂肺,京虞停在路边,头仰向远山,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狗停止叫声,她才踩着光源打开家门,弟弟已经睡了,母亲坐在台阶偷偷擦眼泪。 京虞霎时眼酸,轻轻关上门,脸上努力扬起笑脸。 她转身走过去把母亲抱在怀里,一遍遍轻拍后背。 “该睡觉了。” “好,妈睡觉。” 最后一处灯源关闭,京虞一个人来到厨房,她走到宋承民面前蹲下,目光凉薄淡然。 这个人没有给她带来父爱。 也没有给母亲带来依靠。 京虞缓缓抬起手,攥紧宋承民的喉咙,想尝试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新的改变。 她眼睁睁看着宋承民开始呼吸不过来,扭曲身子,蹬腿想摆脱她。 小石头突然砸向窗户,发出温和的一声提醒。 京虞猛地停下手。 她把目光投向已经安静的厨窗,玻棱清零,只剩一轮模糊的月光。 不用了,她也算有靠山了。 第02章 少年感 一夜无梦。 清晨泛鱼肚白,京虞起得早,绕过被绑的宋承民开始洗菜做饭,她面色冷淡,走来走去,也始终不去看地上的人。 厨房门被不轻不重扣了两下。 京虞双手握着菜篮子回头,见周沈歪头靠在门上,依旧一身黑,他说:“来蹭饭。” “有面吗?”又自然地问。 京虞很意外他会来,双眼圆了一圈:“加两个鸡蛋?” “可以。”他似是笑了一下。 周沈笑起来很有少年感,眼神执着清澈,看起来欲望很淡。 京虞盯着他右眼处的小痣好一会儿,低头拨拉篮子里的菜叶子。 她转头干活,不再多问。 周沈也把头转了个边,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继而双手环胸,看向飘渺的白云。 不多时,母亲和弟弟过来。 京虞把面端到饭桌上,四个人各坐一方,安安静静吃面。 母亲最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她总是走神,发呆的时间多过说话的时间,就连吃面,也是两三口就饱。 京虞沉默地舀了一勺辣酱放母亲面碗里,再握着母亲的筷子搅拌开。 母亲终于有了点反应,朝她淡淡笑了笑。 京虞也笑了笑,然后低头闭眼缓解情绪,等再睁开,左边多出来一个面碗。 她抬头,周沈修长手指点了点面碗边缘,告诉她:“我也要。” 要辣酱。 京虞那点悲惨情绪瞬间散了,她又沉默着舀了一勺辣酱放周沈碗里,用眼神讨好询问,还要不要? 周沈已经低头吃面去了。 京虞吃了个闭门羹,也不尴尬,她边吃边观察,打心底里以为他也是个吃辣的人。 结果没一会儿,他抬头把她接的水咕噜噜喝得一干二净。 少年眼尾辣红,搁筷子撂挑子,脊背往后靠,头往后仰,滚了滚喉结,说什么也不再吃第二口。 京虞眼里有细碎的笑意。 细小的声音,还是被周沈捕捉到,他仰头的姿势流畅低落,直勾勾望着京虞,眼睛散漫得没边:“别笑。” 京虞温和地抿紧嘴低头,她还不打算笑走一个靠山。 这时宋承民醒了。 男人动弹不得,目眦欲裂,不断用身体撞击身后的冰箱,企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京虞低头吃面,身体颤了颤,但没有回身。 母亲又开始发抖,属于宋承民的一分一毫,哪怕是气息毛发和简单的动作,都让她控制不住的发颤。 那是短期内被屠打的身体记忆。 周沈掀起眼皮,静静凝视着发出噪音的人。 倏尔,他长腿迈开,大步走到宋承民面前,一把扯掉粘在他嘴上的粘带。 得到呼吸,宋承民低下头,大口大口喘气,他脸上两坨横肉抖动,冲着周沈吐了一口口水。 周沈偏头躲开。 还是有些沾到了脸上、脖子上,他搭在膝盖边自然垂落的手微微动了动,已然是非常不爽。 京虞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她想,宋承民要遭殃了。 可谁知周沈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周沈拍拍手起身,走的时候随手顺走一张椅子,来到院子外面晒太阳。 宋承民开始伪装哭泣,他望着母亲,声泪俱下地忏悔—— “对不起,倩倩,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你,也不该骂你,我就是太高兴了才喝酒的,我不知道又会这样……” “虞虞,你放了爸爸好吗?爸爸现在很清醒,你放了爸爸,爸爸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儿子……儿子,你看过来,你帮爸爸解开绳子,爸带你去买你最爱的玩具汽车!” 阳光照进来,映照母亲稀少的发丝,她唇色淡白,颧骨处的红肿还没消。 京虞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背始终没有转过去。 宋承民看没人理他,又开始嚎啕大哭。 他从母亲身上的衣物哭到京虞上学的吃穿用度,每一分钱掰扯精细,妄图让她们愧疚。 京虞放下碗,视线投向坐在院子内的周沈。 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从肩膀到手自然松开垂落,长腿半曲半伸,眼微微闭着,胸膛缓慢起伏,似乎……睡着了。 很平静。 也很舒逸。 没烦心事,潇洒自在。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他那样?京虞眸光微闪。 宋承民嚎得声音越来越大,京虞走到他身边蹲下,问:“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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