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 林韵放下手机,听到谈话:“胡说,你人都没回过家。” 童鸢不以为然地笑笑,“我大一那年冬天,家里分蛋糕,小蔻选的是草莓味千层,我还记得家里的芒果被小言两天内全吃光了哦。” 邵言吐舌头,邵蔻抬头和童鸢一对视,童鸢眨眨眼,她会心一笑,不可避免地想到只属于她们二人的某些事。 冬天外婆家的阳台,短发的小姨和她的指尖飘出的青白色烟雾。 林韵下午五点走,炀安到西城国际机场,直飞纽约,十四小时,一万多公里。 饭后她要赶车,坐不了多久,“我会定期检查你俩的成绩,不要贪玩,高考后有的是时间,好好听小姨的话。” 邵蔻邵言的爸爸去世早,单亲家庭,林韵工作忙,在高考前把她俩丢给童鸢是迫不得已,这些她们都心知肚明。 童鸢对她这个姐姐的做事方式习以为常,静静的喝口蘑菇汤,“注意安全。” 邵言抱着林韵撒娇。 邵蔻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我出去一趟。”她不放心又说:“妈妈,你在这等我。” 风铃急遽晃动。 童鸢看着女孩跑出去,风雪卷着背影,她没头没脑说一句,嗓音淡淡的:“小蔻这孩子像我。” 她没再细说,又低头喝汤。 邵蔻记得来的时候路边有一个支着棚子的水果摊,她到时老板正收起蓝色的伞棚,一筐一筐往店里搬苹果。看见有人来,他停下问:“小姑娘,要买什么?” “草莓。”邵蔻气息不稳,“挑盒最甜的。” “好嘞。” 冷风卷着雨雪形成一道屏障,带来刺骨的寒气,刮到在掏钱结账的邵蔻身边,她冷的偏头打喷嚏。 身边来了个也买水果的男生,他步子又急又大,水洼在脚下溅起,邵蔻往旁边避了避。 他年纪和她相仿,个头高,黑色羽绒服,不怕冷似的敞怀,里面是件普通的黑色薄卫衣。剃着过短的发,冷脸,身高加持,给人距离感,长腿往身边一站,身材和长相具有显而易见的优势。 他在种类繁多的水果摊前挑选草莓,手里拿着把深蓝色雨伞,却没打,头发和肩膀被雨雪打湿,残留水渍。 有点奇怪的人,这是邵蔻对他的第一印象,她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从一卷纸币里掏出张十块给老板,急匆匆放回兜里,没发觉一张五十块轻飘飘掉进水洼里。 灰霾的天看不见边际,无尽的雨点落下。她用手背挡在额前避雨。 梁泷捡起她掉落的纸币,转头的功夫,人已不见踪影。 邵蔻回到店内,把草莓交给林韵,目送她离开。期间林韵的电话不断,她弯腰上车,和滚滚尾气一起消失在视线里。 俩姐妹一言不发地站在屋檐下,各自仰头看着坠下的水珠,谁都没说话,时间静的在流淌。 灰色的城市,灰色的霾,在不远的地方走来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 梁泷没有撑伞,双手插在口袋里,扣着卫衣连体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眉眼。 两个女孩都好奇的看着他,见他直朝她俩走来,最后停在一个人的面前。 双胞胎说稀奇也不稀奇,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走在路上总会吸引来回头率。 梁泷走近,看到两张一样的面孔,似乎也愣了愣,抽手,掏出一张五十的纸币,目光划过离他最近的邵言,落到邵蔻的脸上: “你掉的。”十七八岁的男生,声音还有未褪的青涩。 邵蔻摸兜,这才知道自己掉钱了,说:“谢谢。” 她不多言,接过来,塞进衣兜。 梁泷转过身,闯破沉沉的阴霾,朝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少年宽阔的背膀抵挡风雨,微微弯着,双手插兜,在阴沉的天气中显得孤单坚毅,越走越远,变成小小的一抹影儿。 她发现他手里深蓝色的伞不见了。 抵不过邵言八卦的眼神,邵蔻一句简洁解释带过。 邵言不淡定了,接连怪叫:“神了神了。” “什么?” 邵蔻的眼里水蒙蒙。 “他居然能认出来我们两个。”邵言咂舌,又钦佩地看一眼男生走过的地方。 俩姐妹不说不笑时,如同一人,林韵都常常认错,可那一面之缘的路人是毅然地站在邵蔻面前。 半晌,邵蔻才说:“嗯,神奇。” “走吧。”童鸢扣上暖白外套的牛角扣,说:“我们回家。” 她双膝一圈白色旗袍裙边,随着走路荡出风情万种的波痕。 再次经过西街七巷口,白杨老树下的水果摊收了,破旧的灰墙灰瓦前立着把撑开的深蓝色雨伞。 噼里啪啦的雨点在伞面上厮杀打滚,败将被踹下伞坡,滑入泥土,胜者在伞面稍作逗留,也大张旗鼓地跃下。 一只三色花猫缩在下面,雨声不歇,有人为它搭建避风所,它神情安逸,是战况唯一的看客。
第02章 始终是个背影 邵蔻和邵言果真没分到一个班。 邵蔻在高二一班,邵言在二班,两班中间是楼梯口,高三在顶楼,安静无比。 通往楼上的拐角是个吸走欢声笑语的黑洞,留下张口吃分数的怪物。 一日之初,在课上大声背书,浸在枯燥试卷里的高三生,分散在校内外,人人背包疾走,一身焦虑的油墨香。 她好似能听到林韵又在耳边念紧箍咒:“我会定期检查你们的分数……邵蔻你要考到上海来,上个好大学才能对得起妈妈的付出,妈妈一个人养你们两个不容易。” 晃晃脑袋,把唠叨甩出去。 窗外的云层上有道航迹线,天空淡淡的蓝,早读铃声响彻校园。 邵蔻坐在位子上背书,一个女生从后门进来,把没什么重量的书包甩到座位,拉开椅子,坐下,书包塞进桌肚,扯开拉链找习题册,找到咚咚咚往桌上一摞。 整个过程的动作并不安静,女同桌悄悄瞅邵蔻几眼,后者专注地背课文。 邵蔻抬脚往里面移了移,膝盖顶到书包,拉链处的挂坠露出来,许易眼尖看到,不可思议地说:“你也喜欢屹耳?我也是!” 邵蔻干巴巴地应了声,看许易戳戳她的小毛驴书包链。 “是我妹妹送的。” “我知道,你妹妹是隔壁班的邵言,你们俩太不一样了。” 许易往后靠了靠,盯着屹耳发呆,“喜欢屹耳的人太少了,我身边的朋友更喜欢高飞,布鲁托,奇奇,蒂蒂。” 看得出许易是真心喜欢这个迪士尼人物,所以邵蔻没说之所以挂这个,其实是邵言挑剩下的,没人要小毛驴,她顺手收了。 许易叽里咕噜说个不停,从迪士尼电影聊到她早上迟到是因为家里的猫丢了,她骑车找了三条街,回来发现猫钻在球鞋里。 她说的眉飞色舞,表情生动,往桌上一趴,“冻死我了,你说我要是直接换鞋出门,不就发现了。” 许易是个微胖女生,脸白,一双猫咪眼,齐刘海,公主切,像极了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邵蔻的手迟迟没翻动书页,渐渐的,许易的话音略显聒噪,像无数条细线在空中缠绕,钻进人耳,其中还有林韵交代的,句句刺耳,纠缠,尖利。 无数压抑的时刻让她汗毛冷竖,和每一次在林韵的逼问下,她想要捂住耳朵。 ——没几天就高考了,邵蔻,看看你自己的分数能上什么好大学。 不善交际的邵蔻低下眼,手指轻轻捏紧,不去想林韵失望的眼睛。 想和许易攀谈的千句万句,统统化为林韵的警告。 林韵的声音并未停止,邵蔻胸口发紧,对许易说:“我想看会书,别……” 别再找我说话了。 邵蔻抬头,恍若听到空中紧绷的缠线,发出啪地一声断掉。 安静了,心跳渐渐恢复正常的频率。 她低下头去,双眼沉静,是连风都吹不皱的清湖。 许易趴在桌上晃了晃脑袋,不存芥蒂地说:“好吧~” 她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发丝清香,坐在身边,邵蔻其实是开心的。 她又无聊了,“邵蔻,你看你都不爱讲话,我怕你刚来觉得没意思,就想逗你开心。” 邵蔻的手指掐紧了页脚,心被扯了一下,从书里抬起,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易本来就没气,意料之外听到邵蔻道歉,她撅起嘴巴,表情傲娇:“哼。” 下一秒,她先笑起来,意识到破功,装凶地说:“别看书啦,陪我去厕所,就几分钟。” “好。” 许易蹦跶地跑来挽邵蔻的手臂,惊叹:“你好瘦啊!” 邵蔻倒是惊叹她话题的跨越度,女孩扯起体重那话可就多了。许易像个小喇叭,邵蔻看着她大笑开心的样子,自己也笑。 “你就该多笑笑。”许易受宠若惊地拉起她的手:“……你也挺好相处的呀。” 邵蔻挽的是她胳膊,被许易抓起手,放到她大臂处。 “你摸摸,都是肉,我实在减不下来,我都服了,夏天穿裙子超明显。” 邵蔻摸摸她的软软肉,许易就像一个甜甜的果味汤圆,软乎乎很亲近,一碰就炸陷,谁见了都舍不得拒绝。 “很可爱。”邵蔻由衷地说。 “哪有。” 她摆摆头,周围空气都是香气。 邵蔻:“你每天都洗发吗?早上来的时候没吹干。” “嗯,因为要练舞呀,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很脏,早晚都要洗澡。” “你是舞蹈生吗?” “不是。”许易看出邵蔻脸上的讶异,“是爱好啦,我从小就学,好多年了不想因为高考就这么放弃,而且练舞很解压。” “学的是什么?” 许易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爵士,还有……古典舞。” 说完她就盯住邵蔻的脸,果然看到后者在听到古典舞三个字,嘴角弯了弯,似乎要笑。她忙捂住邵蔻的嘴巴:“我知道你在笑什么。” 邵蔻没想笑,但显而易见两人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许易不客气地给了她一拳,“我就知道。” 邵蔻脸憋红了,咳嗽着。 “我朋友看我跳舞都说像是唐贵妃……” “那很好啊”这四个字到邵蔻嘴边了,许易才幽幽地补充完整:“身边的丫鬟。” 邵蔻梗住,拉拉她的手,许易叹气:“连我妈都说我只有胖,没有贵妃的美感。” “阿姨好残忍的评价。” 她说的中肯,许易都想再给她一拳。 许易有说不完的话题,看到邵蔻桌上单调的必修,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两本花里胡哨的书,推到她面前:“这个可比课本有意思多了。” 都是林韵眼中的禁书,要被发现,她准能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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