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点都不信养儿能防老,但坚信防晒可以。 杜依留意到了方舟颈间的痕迹,惊喜道:“呦呵,是哪个好小子拉你重返战场了?” 方舟肤白皮嫩,几天前被诺亚咬住的三处,皆显出了清晰的红痕。在她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显得颇为刺目。 她没有高领的夏装,也没有丝巾之类的配饰,只能把头发捋到身前,勉强遮掩住痕迹。 听到杜依好奇的问话,方舟胡乱拨弄了一把头发,罩住颈部,恼道:“不是被人,是被一条疯狗咬了。” 身经百战的杜依,哪里会信她的这番说辞,笑道:“谁家的狗这么能耐,还会种草莓呐?” 方舟不响,恨恨地切了一块香肠,塞进嘴里。 狗子咬了人之后,似乎就认了主,接连几日都给她发消息,汇报自己的行程。 不过她一条都没回。 他高兴上哪儿撒野,就上哪儿去吧,关她什么事? 可今日不知为何,直到中午,狗子都没发来消息。 他该不会出什么状况了吧? 哼,出事就出事,跟她又有什么干系? 杜依啧啧叹道:“舟舟,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哦。” “嗯?”方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机。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你已经看了三回手机。”杜依窃笑,“在等谁的消息呢?是那只会咬人的疯狗吗?” 方舟咬着唇,不响。 她怎么好意思回答?说她一不当心,被一个小她二十个月的弟弟给撩了?对方还是gay? 杜依嘻嘻笑着,倒也没继续逼问。她抬手看了眼时间,“我下午两点约了人,先走了。等你的好消息!” 午饭过后,依照惯例,方舟前去与餐厅一路之隔的主图书馆自习。 和绝大多数德国大学一样,图大的校园并未设立围墙。每个院系都有各自的教学楼,零星散落在小城各处。 整座校园完美地融入了当地居民的生活,大部分的设施都对外开放,图书馆亦不设门禁,上大课的教学礼堂也时常作为公共的讲堂,举办各类讲座活动。 经过两年的艰苦奋斗,在损耗了大把的精力(以及头发)后,方舟终于修满了课程和实习的学分,只剩下了最后的毕业论文。 倘若一切顺利,接下去的一个学期,将会是她在这座小城的最后半年。 今天上午,方舟刚和导师K教授碰面,敲定了论文的参考书目和细纲。 K教授年轻时分别在慕大,剑桥,海德堡三所高校,分别获得了临床心理学,哲学,神学三个博士头衔。她平日里不苟言笑,言辞犀利,对学生要求格外严苛,使得方舟一度相当畏惧。 等真正熟悉之后,方舟才了解到K教授不光严以待人,更严以律己,对待每件事的态度都相当认真。她看似冷漠,实则热忱,每次向她求助,她都会不遗余力地施以援手。 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热爱的事业,全然不受其它外界因素的干扰,也不被外人的评价所左右。 这样的K教授,方舟几乎将她视作了人生楷模。 方舟选择的这处自习区域,隐在一长排书架后,私密、安静,只排有四张桌椅。 透过桌前的大窗户,正好能望见她公寓所在的那座翠绿小山丘。 对方舟而言,眼前的景象便是一种正向激励:只要按计划完成当日的任务,她就能回到那个安乐小窝逍遥快活。 因此,她每次在这儿看书、码字都相当有效率。 临近傍晚,忽听有人轻声喊她的名字。 方舟扭头一看,只见Leon正面带微笑,背着手,站在她身后。 她略惊,脱口就问:“你怎么来了?诺亚呢?” “你在等诺亚?”他直奔第二个问题。 “就随口问问。”她掩盖住局促。 “他这个周末应该要回一趟米国。” “你怎么来了?”方舟又问了一遍。 “我刚好在附近有事,就来这边看看。”Leon慢条斯理地回答。 在图书馆的这个犄角旮旯里被他撞见,实在是过于巧合了。 邻座的学生抬脸看向他们,不满地皱起了眉。 Leon轻声道歉,又对方舟说:“打扰到别人了,我们去楼下的咖啡厅聊吧。” 他发病那晚,当直升机降落在吕根岛机场后,方舟就被安排直接转机飞回了斯图加特,并未依他离开时所要求的,陪同他前去医院。 方舟本想寻问他检查的结果,但又担心自己的关心会让他会错意,便压着没提。 他似乎没什么大碍,身上也看不出半点病态。除了身形略微瘦削些,面容有时显得苍白了些,他看起来与常人并无异。 那天他倒下时,额头似乎是被洗脸池的柜角磕破了。此刻见他额上只贴了减张贴,没有缝针,伤口应该也不深。 开学在即,有不少来图书馆赶学期论文的学生,又临近饭点,底层的咖啡厅相当拥挤。 唯有落地窗边有一处刚腾出的空位。 方舟逮到了位置赶紧坐下。 傍晚的斜阳,透过窗外摇曳的树叶缝隙,打在她脸上。 Leon浅笑道:“我以为东亚女孩都很怕晒。” 看来这位传说中的情场老手,也曾经交往过亚洲妹子。 “适度的紫外线有助于身心健康,对睡眠也有好处。涂好防晒霜就行。”她总这么劝杜依,奈何杜依对紫外线极为恐惧,跟个吸血鬼似的。 “夏天多晒晒,存着点过冬。德国的冬天太难熬了。” Leon抿嘴笑,“确实。”又问,“你要吃些什么吗?” “不用,我一会就回去了。” “你平时都在主图学习?”Leon的口吻亲切,好似友人。 确实如此。可方舟怕她这样回答,下次又会被他“碰巧”撞见。 于是她撒谎道:“我大多数时候都在家,要找资料了才来。也会去山上的学院图书馆。” “午饭呢?在马路对面的学校餐厅?” “嗯,比较方便。” “如果你平时经常在家,那离学校餐厅着实有些远啊。”Leon笑眯眯地戳穿她的谎言。 与Leon短短几次接触下来,方舟隐隐觉得他虽面上和煦,实则淡漠疏离,心思难测,而自己在他面前却常常无处遁形。 “预计什么时候毕业?” “可能明年夏天吧。”方舟说了个保守的时间。 “有考虑过以后从事什么工作吗?” 方舟尝试着投过几家国内的公司,但可能因为她尚未毕业,人也仍旧在海外,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也可能是因为她所念的心理学专业,本就不是什么职场香饽饽。 方舟简短地答:“等明年毕业了,回国慢慢找。” “有想过继续念书吗?我可以给你安排岗位制的博士位置,工业和组织心理研究方向。” 方舟客气地笑:“如果到时候我有这样的想法,再联系你。” 一旦接受他人的恩惠施舍,在对方面前必然会失去主动。她不希望自己落到那样的境地。 “哦,对了,上周借用的那套首饰还没还你,麻烦你叫人来取吧。” “不用还,就当是见面礼吧。” 这不差钱的叔侄二人,怎么都把她当成珠宝首饰寄存处了? 方舟望向落地窗外的小广场。 那死狗今天到底在忙什么呢?怎么还没来消息? 正想着,手里捏着的手机开始振动。 看到那一串熟悉的号码,方舟不由地微微一笑,抬头对Leon说:“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通了,两个人都不吱声,像是在彼此较劲,看谁先开口。 沉默许久后,诺亚先败下阵来,“我这周末回不去了,想跟你说一声。” “你周末上哪儿过随你呀,干嘛要跟我说?” 诺亚轻声叹息,“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没那么闲哈,小老弟。” 方舟在主图外的石板路上来回踱步,一片半绿半黄的树叶飘落至脚下。她停下来,用脚尖来回拨弄叶片,觉得怪有趣的。 “你这周末打算去哪儿?” 方舟扬了扬眉,笑问:“你是我的什么人呐?我去哪儿还需要跟你报备?” “弟弟啊,不是你自己老喊我弟弟的么?” 不过是玩笑着称呼他为“小老弟”,他怎么就当真了呢? 方舟笑道:“我什么时候白捡了这么一个漂亮弟弟?那你叫声姐姐给我听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姐~姐~” 他说德语和英语的时候都很硬气,说中文时却常常有种莫名的酥感。这两个字的尾音还被他拖得贼长,害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方舟告饶:“得了,别再这么叫我。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挂了哈。” 还没等那头吱声,她就无情地按下了挂断键。 第16章 戒断 慢慢来,不着急。 方舟收起手机,刚一转身,便看见了匆匆向她走来Leon,他手里拎着她的书包。 她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慌张,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Leon将包递还给她,含糊地答:“Mia出了一点小状况。” 方舟拉住转身离开的Leon,“看你方才的样子,可不像是小状况。” 他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平静,犹豫了下,还是如实答道:“Mia她用药过量,刚被送去了医院。” 方舟一惊,还未待她细问,就被Leon抓住了手腕,猛地朝前一拽。她踉跄了两步,跟上了他的步伐,飞快地走到路边。 他的车已停候在主图前的单行道上。 Leon拽着她上了后座,待坐定后也没有及时松手,而是将她的手大力摁在座椅上。 方舟吃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却似乎没有察觉。 方舟挣扎了下,“疼……”又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柔和,转而命令道,“放手。” Leon似乎才意识到了不妥,松了手,低声道:“抱歉,我刚走了神,没留意。” 方舟揉着留了一圈红印的手腕,斜眼看他。 这人的真实底色似乎并非疏离,而是狠戾。 方舟定了定神,又问:“Mia她是用了什么药?” “Mia先前是柏林一家现代舞团的舞蹈演员。今年年初的一场演出中,她从舞台的升降机上意外跌落,腰部和背部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严重损伤,无奈放弃了她的舞蹈生涯。 几轮手术过后,她对止疼药产生了严重依赖。这半年多,她断断续续进出过几次康复中心,却始终没能根治。” 见方舟面露忧色,Leon又安慰说:“她身边一直有人看着,应该问题不大。” 方舟本以为Mia是一位不学无术的富家小姐,没想到她竟曾是专业的舞者。看似欢脱的她,竟能忍受经年累月的枯燥舞蹈训练,能熬住漫长又痛苦的肉.体折磨。方舟不由地对她刮目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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