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敏笑着要给她喂牌,其他几个姐妹也起哄说要是牌太差就重新来过。 梁西月笑着说不用,额头的细汗却越冒越多。 五千。 可能还要更多,跟这些富家千金玩,像把钱扔进无底洞。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还没说话,淡淡的乌木香气闯入鼻尖,下一秒,手中的牌就被陆祈宁接了过去。 “你们欺负她不会玩牌?” 然后冲着梁西月扬扬下巴,“起来。” 梁西月大松一口气,连忙起身让他坐下。 几人见是陆祈宁接牌,脸色大变。 陆敏噘着嘴说:“哥,这不公平,你一来咱们怎么玩啊?” 陆祈宁冷笑,“屁话真多,你们缺那点钱?” 陆祈宁打牌一绝,会算牌、看牌,几个长辈跟他玩都玩不过,幸好他没什么牌瘾,也就过年的时候会玩几局,没输过。 陆敏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不间断的跟他聊天,其他几个姐妹也跟着起哄,不是故意拖时间不打,就是打下去反悔。 陆祈宁看透她们的小把戏,笑而不语。 他一只手拿牌,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烟盒。 这是要梁西月帮他点烟的意思。 看在他帮她赢钱的份上,她没有拒绝,从中抽出一根烟来,弯腰递到他嘴边,然后双手拢起点烟。 陆敏看着这一幕,说道:“哥,你真的没输过吗?一次都没有,不可能吧?” “谁说没输过,别以讹传讹。” “输过?输给谁?” 陆祈宁不回答。 梁西月却红了脸。 他输过牌的。 输给她。 其实也不能算是输,是他一直赢,赢得她崩溃大哭后,他就放水输给她。 输的时候还要夸大其词的说一句,梁西月,你牛逼死了,居然赢我。 现在想想。 太浮夸。 一根烟过半,牌局已经走到尾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陆祈宁必赢,他漫不经心的拿着牌,边抽烟边用手机看公司资料,跟对面几个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见陆敏迟迟不肯打出手里的牌,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说道:“能不能有点牌品?不是磨蹭就是乱聊天,打不打了,不打就结束。” “不打了不打了。”陆敏气哄哄地说,“你一来还怎么打嘛,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还知道没游戏体验。”他笑,“算钱算钱。” “那嫂子给我们四千。” 陆祈宁咬着烟,“发群里,你们自己抢,抢到多少算多少。” 他往后一靠,在微信红包里输入了四千块,发送出去后,扭头看了一眼天色,雨天天气阴沉,再加上已经三点,整个老宅内部都亮起了灯,他把牌一扔,站起身来说:“我去办点事,你们带你嫂子随便玩玩。” 说完便转身离去。 梁西月不知道他去干嘛,只看见陆骁跟在身后,一会儿两人就没影儿。 阴雨绵绵,正对着的池塘,雨珠溅落在荷花上,发出闷响的坠落声,托着下巴看雨势,看了几分钟便觉得困乏,倚靠着沙发休息,浅睡一会儿,竟梦到了19岁跟陆祈宁在瑞士的场景——他们住在一个很大的庄园里,望不到尽头的雪山草地,庄园的右侧住着一对黑人女佣,名为salah和hassan。 那时候她热衷于写日记,早上八点准时起床,艰难爬上轮椅,推动轮椅到桌前写日记,第一句的开场白永远是:我恨陆祈宁。 写完后,会把日记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陆祈宁一定会看到,且会看得很认真,日日夜夜、夜夜日日,她倾诉着对他的恨意,对他咬牙切齿的杀意。他习惯性的点上一根烟,咬在嘴里,再慵懒舒适的靠在沙发上,拿着她的日记本,看着她满腹的怨恨和委屈,不咸不淡地说:“今天恨得有点少,明天继续,哦对了,别拿枪指着我,你他妈知道怎么开枪吗?别把自己崩了,老子还要收尸。” 枪也是他给她准备的,175mm女士手枪。 小巧精致,射程远,命中率高,只要一枪,陆祈宁就会死在她手里。 很可惜。 他从来没给她子弹。 梦里,她在二楼的抽屉里找到了仅有的一枚子弹,将子弹装进弹夹后立刻上膛,周围是灰暗的色彩,明明在现实里,她的房间很漂亮,粉色的,连毛毯都是,但在梦里,四周是灰黑的,甚至连天空也是灰黑的,明明挂在墙上的挂钟显示:9:22。 瑞士没有这样诡异的天气,灰黑里带着血红,她握着枪支,单手推动轮椅,在移开房门的瞬间,陆祈宁就站在门外,漆黑幽戾的眼里满是寒意,他往前走一步,压迫感犹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握枪的手开始颤抖。 她往后推轮椅。 他就步步紧逼。 且并不着急,而是慢悠悠的,像故意玩弄她似的,走得极慢。 直到退到墙角,无路可退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这么想杀我?梁西月,来,你来。” 他慢慢弯下腰来,将自己的头抵在了她颤抖的枪口上,“杀我。” 不能杀他。 不能杀他。 这个强烈的意识在她脑海里回荡着,她不能杀他。 可是陆祈宁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大拇指,“动手。” 不要。 不要。 她拼命挣扎着,拼命的想要推开他,但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用尽全力的按下了扳机。 嘭。 一声。 大面积喷射血迹喷得灰黑的墙壁血迹斑斑。 陆祈宁高大的身子就这么轰然倒在地上。 流淌出来的血大面积的浸染地毯的颜色,将本来灰黑的地毯染得更加的黑暗,分不清那到底是血,还是本来的颜色。她就坐在轮椅上怔怔看着他,巨大的痛苦裹挟着她的身体,她绝望且无助的喊道:“不要死,陆祈宁,我从来没希望你死,从来都没有!” ‘轰’一声惊雷,惊得梁西月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陆家老宅的花窗,花窗外的雨珠噼里啪啦的落在芭蕉叶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下暴雨了。 她慢慢的坐起身来,一摸额头,满头冷汗。 不远处,陆祈宁跟陆骁走了过来,边走边聊天,她看到他的身影,立马起身朝着他跑了过去。 跑到他的跟前后,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怪异,连忙停下。 陆祈宁斜斜看她一眼,笑道:“怎么了?陆敏带你去玩什么,出这么多汗。” “你们去干嘛?” “嗨,我给哥配了一副……” “闭嘴。”陆祈宁眼神扫射过来,“找死是不是?” 陆骁被那眼神吓得赶紧闭嘴,然后嘿嘿一笑,“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跟哥去聊聊养身的事,我都把注意事项跟哥说了,嫂子你回去听听就行,听听就行……” 陆祈宁的眼神越来越冷。 陆骁被吓得赶紧找了个理由跑了。 “陆祈宁,我不想吃晚饭了。”她犹豫片刻开口,“我想回去休息,这样会不会不礼貌?” “不会。”陆祈宁看了看腕表,“确定不吃?晚上……你吃得消?” 她刚想说话,陆祈宁又说:“算了算了,你饿了我让人给你做就是,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跟着她一起往回走。 她怔怔的看着他,“你不去吃?” “我也不饿。” “你跟陆骁到底去干嘛?我才不信你会养生。” 养身。 养生。 一字之差。 差之千里 陆祈宁笑而不语。 梁西月微微皱眉,用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干嘛不回答我?” “那学问深了去,一时半会儿怎么说清?你呢,我走后干什么?满头大汗的。”他往后一撇,“后背都湿了。” “做噩梦,梦到我们在国外的时候。” 听到这话,陆祈宁眼眸沉了沉,然后笑出声来,摸了摸她的头,“梁西月,你二十三岁,不是十九岁。” “谁说二十三岁就不能害怕?” “我可没说你害怕,我是说——”他停顿一下,“现在你可以靠一靠我,不像十九岁,谁都靠不上,是不是?” ‘现在你可以靠一靠我’。 梁西月心头猛地一颤,小心翼翼的抬眸望他,烟雨蒙蒙,小桥流水,水佩风裳,苏式建筑的美在这一刻被极致放大,他吊儿郎当的叼着烟,深邃的轮廓在雨色中显得格外好看。 她的心脏压抑不住的狂跳,微微垂下头,说道:“你哪里靠得住。” “哈。”陆祈宁笑出声来,“你这话,你都不靠一下。” “那你现在给靠吗?” “靠!” 陆祈宁直接伸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在强势的大雨下,她透过薄薄的衬衫,听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怎么样?这算不算?” 她轻轻‘唔’了一声,双手用力的推开他。 但她一推开,陆祈宁就去抱她,她再次用力推开,他又抱。 几番下来,梁西月直接往前跑,边跑边说:“*你好烦人。” 陆祈宁没追,就默默的看着她的的背影,唇角荡起一抹肆意的笑。 梁西月快步往前跑,一路跑回阁楼房间里,从行李箱取出准备好的浴巾和睡衣,但由于杂物太多,一时之间找不到那条薄如蝉翼的睡衣,便只能把行李箱的东西都倒在床面上,一个个的仔细翻找。 陆祈宁上来时,就看见床上铺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走过去随意的拿起上个月没拆封的两盒,说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哎。”她叫住他,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两盒东西,脸红得不行,“现在才五点。” “嗯……”他沉吟片刻,“你不可以吗?” 梁西月被他问得不知道怎么回复好,拿着东西的手悬在半空中,扭扭捏捏好一会,才说:“可以。” 陆祈宁没回话,拿着自己的东西走进浴室。 这栋阁楼的二楼浴室有三个,陆祈宁去左侧的浴室,她就去右侧的浴室, 打开喷头,氤氲的热水喷洒而出,她闭上双眼,任由热水浇灌全身,对于等会要到来的事,也隐隐期待和欢喜。 半个小时后,她穿着浴袍走出来,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腰间,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珠,走进房间后就看见陆祈宁已经洗好坐在床边了,腰间系着一条浴袍,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手背的青筋脉络一路蔓延到上臂,从她的角度望去,能看到壁垒分明的人鱼线,直挺挺扎入浴袍里。 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悄悄的走到他身边坐下,就看见他在查看公司各个部门的数据,跟助理确认接下来半个月的行程。 她看到有瑞士的行程,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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