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他们再说起这事儿,裴知悯才知道哪有名师,不过是他杜撰出来的。 那天的最后一节课本来是英语,英语老师临时有事,就和体育老师调了一节,班里的人兴奋得跟猴一样,收拾好书包就往操场去。 下楼时遇见喻书,这人风风火火的,一副要去干大事的模样。 “怎么了?”裴知悯忙问。 喻书斗志昂扬:“我哥他们在和篮球队的人打比赛,我去给他加油。” 这事啊,裴知悯松了口气。 “你们这节体育课?”喻书看她背了书包,问了句。 裴知悯简言说了下换课的事,喻书兴奋地喊她等会来看比赛,说正好加油人多力量大。 裴知悯点头应“好”。 体育课上,大家的心思早就飞到天那边去了,老师让他们跑了两圈活动活动筋骨,就说自由活动,裴知悯买了两瓶水,晃悠着往篮球场走。 十二月的风迎面扫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呜呜的风声,还是比不过由远及近如沸的人声。 小道尽头右转,就到了篮球场,萧瑟寂寥的深冬,现场一片火热,场边围了许多人,女生的呐喊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那抹熟悉的身影在场上极为耀眼,就在裴知悯看去的那一刻,男生纵身一跃,腰背后仰的同时,手腕内扣,篮球在空中 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进筐,球场上立马响起一阵尖锐的喝彩声。 裴知悯抱着水,穿过拥挤的人群去到喻书身边,那时喻书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见她给自己带了水,感激地给了她个熊抱。 猛喝了两口水润过嗓子,喻书凑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那个9号是谁吗?” 裴知悯看过去一眼,“不知道。” “校篮球队的队长,路泽珩,”喻书一猜她就不知道,继续说,“我也是前些天才知道,何语苒是他表妹,就那个文科第一。” 原来那天他们说的人是他啊。 “喻臣哥和他在一队?”裴知悯问。 “不是,他和祁砚寒,蒋琛他们是一队,”喻书一面说一面狐疑地打量起了她,“你不是想叛变吧?” 裴知悯不明所以地“啊”了下。 “你是我闺蜜,当然只能给我支持的这队加油,”喻书威胁似的说,“路泽珩那队,你想都不要想。” 裴知悯禁不住笑了,“好。” 喻书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个手拍掌塞到她怀里,“快给我哥加油。” 裴知悯立刻依言照做,挥舞起手掌拍来。 那场比赛的比分咬得很紧,现场的气氛节节高涨,将冬日的寒气一扫而空,热烈的喝彩声在祁砚寒倒数五秒的那个三分球进筐达到了高潮,比赛最终也以那三分的领先宣告结束。 赢了比赛他们这边很是高兴,一一握手撞肩,路泽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自家这一队的人,和他俩说:“这次都是因为那几个不传球,不作数啊。” “路队长,就是一场友谊赛,输了就算了,你别放在心上。”喻臣笑着说,还特意加重了几个关键字。 路泽珩不服道:“下次再战一次。” “可以啊,再输了你就别来理论。”祁砚寒笑得张扬,双手撩起衣摆,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那截露出来的腰腹精瘦又有力,引得周围的女生尖叫连连。 裴知悯微红了脸,别开眼看向了远处不知名的树。 那头,何语苒握着两瓶水小跑着过去,递给路泽珩一瓶,“哥,喝水。” 路泽珩自然而然地接过来,“谢了。” 另外一瓶送到了他的面前,女生浅笑嫣然,“给你。” 祁砚寒擦头发的手顿了下,没有接,路泽珩灌了几口水,瞧见他们木着,径自抓过那水,丢在了他怀里,“瞎客气个什么劲。” 祁砚寒掀唇笑了下,丢了毛巾,打开水仰头灌了大半瓶。 场外隐约响起一点起哄声,当事人面上却没多少波澜,喝完拧上瓶盖继续和那群人说说笑笑。 裴知悯坐在那里,只看得到他线条流畅的侧脸,还有何语苒仰头看他的笑靥。 有男生问起晚上去哪儿聚,篮球队的副队长说:“老地方,校门外的那家馆子。” 自己这队的人都说可以,路泽珩抹了两把脸上的汗,问起他们:“一块呗?” 见大伙一致同意,祁砚寒也没意见,跟着说行。 “你去吗?”路泽珩转头问道。 何语苒悄悄打量了下他的脸色,男生头偏向了另一边,表情平静又冷漠。 何语苒识趣地抿唇一笑说:“我就不去了,我作业还没写完。” “那行,”路泽珩没勉强。 商量好后,喻臣跑过来问喻书跟不跟他们一起走。 “你们一群男的吃饭,我去凑什么热闹,”喻书答得迅速,“不去。” 她不去,裴知悯自然也没理由跟着去。 后来场边的观众散尽,打篮球的人边收拾东西边聊,喻书回去拿书包了,裴知悯就在出口那儿等她,她无聊地踢着花坛边的石子玩,没多久,身侧传来磁性的一声:“走了。” 裴知悯乍一听声音以为是喻臣,下意识回应了句“来了”,一抬头才看见是他,男生黑发微湿,额头还沁着汗,一双眸子漆黑有神。 喻书从后面跑来,手搭上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往外走。 出了校门,那群男生和她们都往了右拐,过马路时,遇见了个很长的红灯。 街上的车辆川流不息,男女老少走来往去,各种声音杂乱地揉在一起,祁砚寒在她的侧后方和人笑谈,裴知悯站得笔直,和喻书聊天都不敢放大了音量。 那个傍晚,火红的斜阳沉没了半边,暮色绯红灿烂,他们站在日落里,欢声笑语,青春洋溢。 绿灯亮起,裴知悯下意识抬脚往前面走,一股力道猛然压上她的手腕,遏制了她的步伐。 裴知悯低头看了眼,男生宽大硬朗的手掌扣着她的手背,他才打过球,浑身泛着热气,热量贴上她的皮肤,烫得她心都颤了下。 裴知悯怔怔地抬眼望向他,祁砚寒开口解释:“还有车。” 说罢,一股由自行车经过带起的凉风便扑了上来,风还未散,腕子上的强势就离开了。 裴知悯轻轻道了声谢,男生略微颔首,就算作了回应。 走过斑马线,他们默契地分别,那道低沉的男声逐渐隐匿在众多喧声之中,裴知悯默默回头看了眼,落日余晖里,他的背影宽阔清瘦,四周还笼罩着一层橘调的光,遥远又瞩目。 背道而驰的两条路上,裴知悯止不住地心想,其实她于他,不过一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本质上和街上所有往来的陌生人无异。
第10章 粽子与汤圆 到了店里,男生们围桌而坐,吃的喝的点了一桌,等待上菜的间隙,一群人打游戏的打游戏,聊天的聊天,嘻嘻哈哈的一派。 有人笑眯眯地问祁砚寒:“刚刚那两个女生是喻臣朋友?我看她们场外一直给他加油来着。” “哪两个?”祁砚寒打游戏的头都未抬,抽神问道。 那人帮他回忆:“就是刚才在路口那儿,喻臣和两个女生说话的那个。” 祁砚寒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手指在屏幕上流畅地操作的同时,清淡地“嗯”了声。 “他们很熟吗?”男生接着问。 祁砚寒还盯着手机,又说了个“嗯”。 “那个扎高马尾,”这人感觉有点来劲了,“穿蓝色棉服的女生是谁啊?” 祁砚寒正思索间,蒋琛插进来说:“任渊,我劝你少打听。” 被喊的这人才不管他的劝告,眼巴巴地等着后话。 “那是喻臣他妹妹。”蒋琛眯着眼告诉他。 任渊表情僵了下,放低音量问:“表妹?” “亲妹。”蒋琛说。 那时喻臣正从柜台拿了酒走回来,祁砚寒的游戏界面又出现了“GameOver”的字样,他闲下来,唇边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扬声问:“你问她干什么?” “那女生长得好看,”任渊摸了摸鼻子,“问问怎么了?” “人家妹妹长得好看关你什么事?”祁砚寒环臂悠悠地看着他。 “那我不得问清楚才好……”任渊话还没说完,背上就挨了一巴掌,清脆的一声,下了十成的力道。 “才好干什么?”喻臣拎了一打啤酒,往桌上一撂,冷声质问。 隔着老远祁砚寒就给他递眼神了,就差没把“任渊不对劲”写在脸上。 任渊扭头看见是他,顿时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儿,悻悻道:“没干什么。” “我警告你啊,”喻臣拉开椅子,直直地往那一坐,“少打我妹的主意。” 任渊咧开嘴笑,给他赔罪:“罪过罪过,我肯定不打。” 喻臣定定地盯着他,还想声讨几句,正好这时菜端上来了,大家回到饭桌上,开了啤酒,兴致高涨地碰杯。 嬉笑满堂的桌上,任渊喝了两杯酒,贼心不死地又来问:“喻臣妹妹旁边那女生是谁啊?” 祁砚寒仰头灌了口酒,侧眸看他,未发一言。 任渊被他看得发怵,眼神飘忽不定,“我就是看她文文静静,挺乖的,想认识一下。” “你知道她是几班的吗?” 那晚的风有点大,吹动着小饭馆外面的招牌,一晃一晃的,祁砚寒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次她在六班后门处指着七班门牌的样子。 他默了一瞬,奉劝道:“挺乖的你就别打人家主意。” 自知没讨到好,任渊咳嗽了声,结束话茬和蒋琛路泽珩他们喝酒去了。 “总算说了句人话,”喻臣在一旁猝不及防地开腔。 祁砚寒掀起眼皮看了 他一眼,似笑非笑。 喻臣目光缩了缩,忽然醒悟过来,“你刚才怎么不这么说?” “你是当哥的,我去张口说他做什么,”祁砚寒撩起唇角,“但刚刚我要是不说,你不得先劈了他再劈我?” 喻臣轻笑了声,举起啤酒瓶朝他碰了下,“知道就好。” 那晚的氛围其实挺好的,这群人吃喝玩乐到九点才散,祁砚寒回到家都快十点了,闻瑾不在楼下,客厅里,祁宏在沙发那里抽着烟在听电话,祁砚寒换了鞋,径自往里走。 男人瞧见那抹桀骜不驯的身影,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出声喊:“站住。” 那声音中气十足。 祁砚寒停下脚步,转过身问他,“有事?” 祁宏吐出一口烟圈,白雾缓缓上升,两双锐利的眼隔着一层烟雾,笔直地对上。 祁宏年近半百,周身都是生意场上沉淀下来的强大气场,商人的势利和城府融在他眼里,威慑性十足。 祁砚寒却没一点畏惧,看向他的时候,一脸的混不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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