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他在婚姻中不自觉沿用了这一套准则,把自己认为好的留下,不好的通通隔绝。 却忽略了婚姻中另一半的感受。 “但我绝对没有想要刻意隐瞒你什么,也没有不信任你。”梁孟津说,“我只是自以为那是对你好,没有想到会让你觉得不信任,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 少年时在周家,他一直极力避免与周煜驰的碰面,甚至在与朋友旁听化学类课程时阴暗地想过这世界上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不被察觉地彻底消失。 “我厌恶周煜驰、但更多时候是嫉妒他的存在。”梁孟津自嘲地笑,“十七岁那年我母亲车祸去世,周绍宗隔了一年就把周煜驰和他的母亲带回了周家。周家人要我认这个弟弟,李长玉则会取代我母亲的位置。” 长久寂静的另一头, 终于忍不住惊诧地出声:“等等,那时候的周煜驰应该是…十二岁?” “是。”他似是嘲讽地扯了唇角。 喻嘉微微怔愣,这说明周绍宗在与梁明霜的婚前五年里,并不干净。 “也许他们早有来往,和梁氏的联姻只是他为保家族长盛不衰的手段。甚至为了堵住外界的言论,周绍宗想过把周煜驰记在我已故母亲的名下。” 她的眉头狠狠皱起。 “后来我才知道,车祸那天我母亲是在去见李长玉的路上出的意外。”梁孟津声音已然足够平和,却很难压住内心的不平静:“我查出这件事有李长玉的手笔后质问过周绍宗一次,但他什么也没有做。” 也许直到梁明霜去世的那一天,她依然坚信自己虽与丈夫是家族联姻,但多年相伴,哪怕感情不深也绝不会有背叛。 窗外寒风瑟瑟,喻嘉捏着手机坐在27度空调的室内,却无端觉得浑身发冷。 梁孟津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沉冷持重,冷静地诉说着一桩很多年前的旧事。 “……什么也没做?” “嗯。”他低声继续:“当时的明宏地产正处于上升期,周绍宗只是把李长玉软禁在家里,告诉我这一切只是巧合,要我以家族发展为重。也是那年我离开了周家,改了姓氏。不告诉你这些,是我不想让你为我难过担心,是我的自以为让我们之间产生了这样的信任危机。” 喻嘉:“所以这次舆论内容牵扯到了你的母亲所以你才这么生气。” “不单是这样。”梁孟津说,“还有你。” “李长玉占了我母亲的位置,周煜驰又从我身边带走了你。所以我……” “所以你只是想保护我。”喻嘉倏地打断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涌上心头,缓缓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周家?” 梁孟津深深舒一口气,白雾在空气里凝结,冷冰的长睫轻颤,抬眸望着那扇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说:“十八岁,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 如今一想,已经是十年前的事。 隔着这只传递彼此声音的听筒,喻嘉似乎能看见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是怎样失望地离开周家。 浓夜像一团洇开的墨汁,将梁孟津的身影浸泡在树影里。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像被抽走发条的机械鸟。”他的声音裹着京市的夜风,细雪落在睫毛上化作星点,“哲学说西西弗斯推石上山是终极荒谬,倒觉得不如说我这样的人才是被精心编排的提线木偶。考卷的分数、首府的录取线...这些刻度丈量的人生,在周绍宗对李长玉沉默的纵容里,忽然就碎成了玻璃渣。我像被人设计出来的、经过多年完美调试、培养的家族机器,连唯一会关心我的人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什么都没有意义。” 喻嘉攥着窗帘的手指骤然收紧,冰凉的缎面在掌心勒出红痕。她望着楼下那个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喉间泛起酸涩:“不是的,你还有外祖父,还有朋友...” “是,幸好还有一位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电流忽然将呼吸声放大,他像是把手机贴在了心口,“后来我经常想,人生的很多个或悲伤或喜悦的重要时刻,你在就好了。嘉嘉,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他的尾音突然被打断,电话那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大兄弟!这乌漆嘛黑的杵这儿演偶像剧呢?”粗犷的东北腔险些惊飞了树梢的夜鸟,“瞅你这脸煞白的,这长胳膊长腿地往这一站,没路灯跟个鬼似的,把我吓一跳!” 喻嘉听见他低声致歉,衣料摩擦声渐远后又重新清晰:“抱歉。”他仰起头,喉结在月光下划出凸起的弧度,“我惹我太太生气,要在这里向她道歉。” 四楼的窗帘就在这时“哗啦”掀开,暖黄的光晕里,喻嘉散开的长发被夜风扬起,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她鼻尖发红。 京市的夜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雪,鹅毛细雪柳絮般飘飘扬扬,一道清隽修长的身影站在花坛边的树影下,没有撑伞,他只是仰头看过来,像已经看了很久。 男人始终保持着仰望的姿势,仿佛那是他在这混沌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梁孟津……”喻嘉眼角被窗外的风吹得干涩,捏着手机的指尖再度收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明明微信里发的是说自己回阮家。 梁孟津怕她误会,忙说:“没有派人跟踪你,我追着你回了阮家,阮姨告诉我你在这里。” 不知为何,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在这里站多久了,为什么不上来?” “打这个电话之前我在这里想了很多,也冷静了很多。”梁孟津说,“我怕你不想见我,又怕你以后再也不愿意见我,所以只敢给你打电话。” “不冷吗。” “冷。”他答得果断,“我能上来见你吗?” “不行!”喻嘉站在窗边,黑夜看不清的四层楼,小姑娘的眼尾有几分红意,“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原谅你呢,你知道你今晚有多过分吗!” 梁孟津往前一步,呼吸急促:“是我不好,是我失控。你想生我多久的气都可以,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宝宝。” “谁…谁说我要离开了。”听到那声缱绻温柔的称呼,她无法克制地回想起和梁孟津亲密过的无数次,心里软,嘴上却硬:“而且你准备让我生很久很久的气吗?” 对面息停一瞬,身影一僵,愕然道:“不,不是。” 喻嘉对他难得也有吃瘪感到一丝爽。 “下雪了。”喻嘉仰头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垂眸看下去之时看到楼下的男人同样伸手接着飘扬的雪花,两道目光不期交汇,她微微一怔,突然弯了眉眼说:“以前在南城上学,茵桥几乎不下雪。于是我们高中的校园曾经流传过这样一句话,和喜欢的人淋过同一场雪的话,就会永远在一起。” 由一句诗演化而来,喻嘉指节收紧,雪花被掌心的温度灼化,嗓音清润:“今朝同淋雪,此生共白头。” 须臾,电话里的声音变得低沉:“嘉嘉,可以上来抱你么?” “不可以,虽然我喜欢你,但我还在生气。抱我的事情明天再说,这是你的惩罚,梁先生。”她将最后三个字音咬地很重,“现在让司机送你回家,如果你在这里着凉生病,我会更生气的。” “好,那明天能见面吗?” “那要看你的表现。” “我会表现很好。” “那还要看我的心情。” “好。”
第72章 “宝宝,张嘴。”…… 喻嘉居高临下地站在窗边。 树影下的黑色库里南亮起双闪,后座车窗降下三分之一的刹那,月光正巧漫过男人锋利的眉骨。梁孟津仰起下颌时,领口处松垮的温莎结轻轻晃动,右耳银钉在暗夜里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那双狭长漆黑的眼定定望着这边,深深留恋后才依依不舍地升上车窗。 须臾,电话里传来他压下的一声叹息,听筒将他的声音磨得低哑:“风大,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梁先生。”喻嘉合上窗户,转身时踩着毛茸茸的地毯,痒至脚心,她三两步跳至床上坐下,裹着被褥滚进深处。 绷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就舒缓,心情似乎也没有那么差。 被褥被裹住沁凉的手脚时,屋内的香薰正吐出栀子香的白雾。 独自冷静是这些年与周煜驰在一起互相争吵时养成的应激反应——每当争吵就筑起冰墙的习惯,竟被他几个小时就融化。 过去曾经说的冷静,大概最长的时候会有一周不说话不见面,但结果是内耗一周,想着要不干脆结束关系时,那个人又如往常一样出现。 夜里十点三十一分,手机屏幕割裂黑暗: 「到家。」 「晚安。」 喻嘉偏头侧躺着,想了想给他回复了一张晚安表情包——小鱼睡着咕嘟咕嘟冒泡泡的动图。 大约是梁孟津昨夜在电话里的剖白触动人心,以至于她一直辗转到很晚才睡着,在网上去搜了很多条关于当年梁周两家的联姻的事。 现在能搜到的新闻已经很少,或许是都被梁孟津处理干净。她恍惚间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当初提到联姻时,梁孟津会是那样的反应。 以至于翌日清晨,门铃响到第三声时,喻嘉才悠悠转醒,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开门。 因为习惯了华贸金海顶层的宽敞,她几乎闭着眼睛摸着往外走,却忘了昨晚门没关严实,只是半掩着。 毛绒的兔子拖鞋没轻没重地踢上门 沿,喻嘉秀眉登时狠狠拧紧,整个人都清醒了,眼泪都差点酸下来。 她匆匆揉了两下,一边痛嘶一边往客厅走,墙上挂着的电子表显示时间是早上十点。 喻嘉轻一脚重一脚地挪至玄关,只打开了一条小缝,率先入眼的是铜金门把手上悬着的纸袋,蟹粉小笼的鲜香混着檀木香幽幽浮动、钻入鼻腔——是陈嫂的手艺特有的味道。 再一抬头,便是一身西装妥帖清隽、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的梁孟津,整个人成熟矜贵,显然是刚结束什么重要的会议。 不说话时,那张脸天生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感,薄唇微微一抿,低眸看下来,嗓音却温沉低柔:“给你带了早餐,方便进来吗?” 正在此时,对门的老婆婆刚好要出门,瞧见这一幕,笑盈盈地对喻嘉说:“小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吧,在你家门口站了得有一小时啦。我买菜回来他就在这里,你们俩闹矛盾啦?” 喻嘉还来不及开口,只见梁孟津转过身解释说:“您误会了,她是我太太。” 老婆婆顿时嘴张成o字形,“你们结婚了,那这是?” “我——” 老太太在小区里是有名的大嘴巴,一张嘴能让事情传遍整个小区。 看在蟹粉小笼的份上,喻嘉拉开大门,把门把手上挂着的纸袋拿下来,旋即一瘸一拐把门外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也扯进来,力气大得梁孟津踉跄了好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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