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激凌出现时恰好赶上夕阳到来,骆雪眼眸微转,看到包装纸大大的巧克力图案上,已经被镀上了橘红色的微光。 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司君已经将冰激凌剥开一截,送到她的手里。 看着司君又从另一侧口袋拿出另一个巧克力味冰激凌,骆雪没忍住,笑了两声。 “笑什么?”司君问她。 骆雪摇摇头:“我只是忽然想到……既然我觉得巧克力味的好吃,为什么我请你吃冰激凌的那次,没有直接买两个巧克力的呢?” 她这么问,司君一时也没想明白。 “为什么?” 其实很多行为都是当下下意识的反应,真要这么分析起缘由来,确实需要好好想想。骆雪不作声地咬了几口冰激凌,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自己当时的想法。 “因为我本来想要你选的。虽然我爱吃巧克力,可我知道也有很多人喜欢吃香草。” 她不确定自己喜欢的口味他是否也喜欢,所以原本是将选择的权利给到他。可他说都没吃过,自己这才做主,将巧克力的给了他。 骆雪捏着冰激凌最底部的尖角,将冰激凌轻轻晃了晃。冰激凌在她的手中转了个小圈,如同兜兜转转,命运总能让他们遇见最初的彼此。 夕阳无限好,她站在这样的时间里,对他说:“这样看……我们两个,是天生一对。” 稀有的霞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笑容如钻石般明亮。司君看得入了迷,连冰激凌都忘了吃。 投票结果公布以后,又是新一轮的舆论风暴。骆雪没到上网看,她和司君在家待了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电影。那几天天气阴沉得厉害,有时骆雪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再醒来时竟连白天黑夜都分不大清。她通常都是空洞地望着窗户的方向,不需多久,视野里就会出现一张让人安心的脸。 许是因为人刚从睡梦中醒来时总是不设防备,几次,骆雪都没管住眼中流露出的感情。 而司君总是安静地坐在地毯上,无声接下她所有的情感。那些她平日极力隐藏的悲伤,他也不直接点破,就只是小心地摸摸她的头发,问:“心情不好吗?” 屋内灯光寒伧,只有炉火在摇曳。骆雪每每都要留恋地看他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只是电影不好看。” 而当她说出这句话后,那张光碟就会被司君放入一个小木箱,这部影片也被列入永远不会再看第二遍的行列。 骆雪在心里觉得这对那些影片并不公平,因为大部分与司君在一起的时间里,她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电影上。她并不记得自己看电影时盖的到底是哪条毯子,甚至不记得电影演的是哪个世纪的故事,主人公长什么样子,故事结尾时是雪天还是雨天……可她却能在闭上眼睛时,描绘出属于他的每一个微小瞬间。 明明灭灭的光影下,他什么时候低头吻了自己,自己什么时候将头靠在了他的身上,在电影里的男女主角离别时他是怎样抱紧了自己…… 一幕幕,一格格,都不断在她的梦里重现。 这让她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将那几天的时间复制了很多份,比别人多做了许多事。 大部分时候,影片都是骆雪来选的。有时看了一个开头,骆雪觉得电影内容和她想的不一样,司君会说换一个。 反正电影也不是重点,骆雪也懒得动,便说算了。可司君却动动手指,让那些光碟自动来到他们的面前,然后让骆雪再挑一次。 骆雪对着空中漂浮的光碟挑挑捡捡,听到司君在一旁说:“如果觉得自己选得不好,是可以重新选的。” 这话有弦外之音,骆雪听出来了。她将重新选出的电影递给司君,司君又隔空让电影放映。 等片头过了,故事开始铺陈,司君才接着说:“以前我说,你永远都有的选,现在我想补充一句,你也有后悔的机会。” 骆雪靠在他的肩头,无声笑笑,问:“那如果我后悔了,别人不同意怎么办?” “我会让他们都找不到你。”司君顿了顿,说,“只要你一声令下,就可以。” 听上去,他像个随时准备为她战斗的骑士。方才谈论时骆雪没觉得难过,现在却迫切想牵住他的手。 什么话是认真的,什么话是玩笑话,骆雪已经分不清楚。她也不想分清,她只知道,骑士会为了公主一往无前,不计牺牲,可骑士不止需要守护公主。他不是无所不能的,征战太多次,总有倒下的那一天。 末日前夕,他们平静幸福地度过。骆雪原本以为那几天是没人来打扰,直到某个早晨,她被很久没出现的鸟叫声吸引,走到窗边后,看到了焦急地等在院子门口的劝考老儿。 劝考老儿也望见了她,他激动地朝骆雪招手,却不往院子里走。骆雪心里奇怪,一个人下楼查看。 到了院子门口,骆雪被迎面袭来的风沙迷了眼睛,她有些狼狈地揉着眼睛,望了一眼远方,竟发现整座城市几乎被大风刮得不成样子。而沙尘似乎是刚起来的,正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勉强睁开已经被沙子磨出眼泪的眼睛,骆雪问:“您找司君吗?为什么不进去?” “我找您和司君,可司君将这房子封了,我们都进不去。” 劝考老儿苦着一张脸,放佛在这几日,他遭受了极大的折磨。 骆雪四处张望两下,没见着法术的踪迹。这才想起来在投票结束那晚,司君就将她脖子上挂着的玄烛先摘下来放到了一边。 所以,她这么多天也没听到这样大的风声,是因为他在这大风中硬生生隔出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孤岛。 拉回思绪,骆雪开门,想让劝考老儿进来,司君却在这时走出来,淡声道:“有事去考务处说。” 在骆雪的面前,司君一直都是好脾气的,这导致她有时甚至会忘了,司君是一条别的妖怪根本惹不起的龙。所以此时他的威严在不动声色间流露出来,骆雪都不免多看几眼。出神间,她的眼睛被他用手轻轻盖了一下。再睁开眼时,眼里的异物感已经没有。 她被司君牵到屋内,骆雪将手塞进他撑起的大衣中,不大明白地问:“为什么不在这里说?” 司君低着头,沉默地帮她整理了好大衣,又转身,取下她的围巾。 看着她的眼睛平静了几秒,他才说:“怕我忍不住发火,不想搞乱家里。” 他说这话时已经尽量将眼神放得柔和,但下半张脸一直绷得紧紧的,这让他看上去有种孩子般的固执。就好像是……明明不想做这件事,却迫于爸爸妈妈的压迫,不得不硬着头皮做。 骆雪觉得考务处好像变得不大一样了,书架换了新的,书桌也换了,再仰头,发现曾经缠绕在天花板上的那些藤萝,也像是被修剪过,换了方向。 “这是装修了吗?” 她随口问劝考老儿,劝考老儿却是面上一僵,讪讪地看了司君一眼。 今天像一个小型会议,除了劝考老儿和麦麦,来的人还有沈迦,以及两个骆雪并不熟悉的妖怪代表,听介绍,这两位都是学识渊博、有勇有谋的妖怪。 几个人坐在一起还算和平,但尴尬的是,始终没人愿意给这个会议开个头。那两个妖怪代表危襟正坐,沈迦翻着一本随手拿起来的书,司君则是坐在骆雪身边,事不关己般帮骆雪捂手。 麦麦和劝考老儿对视一眼,劝考老儿立刻露出为难的神情。麦麦于是淡定地推了下眼镜,开口道:“今天请大家过来,主要是商量一下将冰河引到天上的事。” 这话一出,四下安静,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没有了,唯独剩了风在呼号。骆雪循着风声看向窗外,发现外面和她第一次来时一样,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不过麦麦并未受影响,仿佛她只是在正常地和其他人讨论一件当前需要做的工作。 “我们需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将冰河从骆雪小姐的体内解封,第二件事是将解封后的冰河引到天上去。而目前我们掌握的确定线索,是冰河的载体,也就是骆雪小姐,需要承受最大的痛苦,才能让冰河从她的体内出来。据此推断,应该是需要用到落矢。” 麦麦做了停顿,一位代表借机说:“如果只是推断,是不是还是不太稳妥?” “我认为基本可以确定,”麦麦将手头一本书推到会议桌中间,随着她继续讲出的话,那本书自动翻开,停在被打了标记的一页,“《苍穹纪事》有明确记载,落矢是可以给人类和妖怪带来最大程度痛苦的武器,这一点,和之前寒山提供的线索吻合。” 麦麦的话音未落,骆雪看到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瑟缩了一下。她心里正奇怪,便看到前方一排书架突然倒向一侧,书籍散落一地。 骆雪愣了愣,看向面上似乎仍旧平静的司君。 坐在骆雪对面的麦麦略略阖了下眼皮,但自始至终,连头都没回。 “我知道这很残忍,可按照我们掌握的信息,落矢的确是必须要用的。不过,等冰河出来之后,怎么把它弄到天上去……目前我们还没有得到任何指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沈迦先生问一下神谕,我知道神谕不会告诉我们一件事的结果,但您可以问一下司君或者骆雪小姐的命运,或许我们可以得到一些提示。” 被点到的沈迦终于从书中抬起头。 “那要司君或者骆雪同意我才会问。” 这次,劝考老儿也帮着劝说:“沈先生,我不知道您有没有为这世界卜过卦,如果您那样做过,就应该知道,现在真的已经到了危急关头,我们不能再等了……” 沈迦并未回答,他立场鲜明地站在骆雪和司君这边,似乎并不打算因为这岌岌可危的世界让步。可在骆雪看来,他的沉默又像是无奈之下的接受——他似乎已经接受了世界毁灭这个最坏的结果,所以才能如此平静地支持自己的朋友。 而司君仍旧低着头不语,麦麦自知得不到他的回应,几不可查地送出一口气:“如果我们没有得到明确的指引,那到时候只能靠司君了。” “为什么又要他啊?”一直没说话的骆雪终于忍不住说,“不要让他动手,不可以吗?” “那个……骆雪小姐,”劝考老儿坐直了身板,赶紧解释,“是因为冰河的力量太强,肯定还是司君动手稳妥一些。当然,我们也都会帮忙的。” 骆雪想继续反驳,可喘了两口气,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话说。 想不到理由,却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意志,她便继续摇头,说:“我不愿意。” 她不想他看着自己死亡以后,还要亲手把那冰河引到天边去,仅仅是这么想想,她都能体会他在那一刻会有的崩溃与自责。 她可以走向死亡,可她不想让他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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