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潋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的脑袋空白,那些关于留青的过往她突然什么也不想知道了,她只想听他笑着再说我是你哥。其他的,她都不想知道了。 她以为他们是只能依靠彼此的存在,她以为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出现比对方更亲密的人,她以为他最重要的人就是自己。 为什么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妈妈? 曾经她百般试探使出千方百计也没有能够撬动的过往,突然一下摆在了她的面前来,可她却没有勇气再去探寻了。 虞潋想要逃避了。 她颤着声音问留青:“那你还会做我哥吗?” 留青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当然会是,只要你想我就一直是。” 虞潋终于抬起头来直视他了,她的眼眶也有了一点红。 留青放下手机,改用手语说:“她和你爸有过一段,生下我后就把我丢到了你家。你爷爷奶奶怕影响你爸以后结婚把我记在了他们名下。” “后来,因为我不会说话,就把我送了回去。我就一直跟着我奶奶生活了。” 停了一会后,留青才重重地说:“虽然她给了我生命,但她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人生过。五年前,她找到了想我跟她一起回去,我拒绝了。” 虞潋握紧他的手问:“那你和许周是什么关系?” 留青摇了摇头,或许应该算是同母异父吧。 他没有确切的爸,妈也并不是他的妈,他其实除了奶奶什么血亲也没有。 他侧头望向虞潋努力挤出一个笑来,现在他还有虞潋,算不上孤身一人。 其实想想他也是蛮幸运的,以前有奶奶,现在有虞潋,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他只要一回头,身侧总是有人的。 虞潋也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往下流。她抬手一股脑全擦了,然后说:“至少你还有我。” 是啊,幸好他还有她。
第37章 chapter 37 她有…… 第二天一早, 虞潋从床上起来时,留青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她给留青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虞潋只好自己一个人喝着留青温好的粥。等她慢慢悠悠地吃完早饭, 留青依然没有消息。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留青到底去了哪里, 居然连张纸条也不给她留。她打了个哈欠, 感觉自己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想起昨天回来时好像看到了一家咖啡店,她决定去买杯咖啡给自己提提神。 咖啡店在瓦刻旁边, 只隔着五六家店铺,虞潋走过去点了杯生椰丝绒拿铁握在手上边走边喝。 只是她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个人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声音还有些熟悉,似乎最近才听过。 虞潋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昨天的那个中年女人,再加上今早留青神秘消失了, 她突然就明白了。 等她跑过去时,只看到那个女人拉着留青大声叫喊着, 而留青低眉靠着墙时不时抽一口烟。 “他是你弟啊,你真要见死不救吗?”女人使劲摇着留青的手臂, 势必要他给一个说法出来。 留青只是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耳朵摆了摆手,他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 他听不见也说不出话。 从前她觉得他是累赘丢下了他,现在他也因为聋哑放弃了这虚假至极的母爱。 女人踮起脚努力地贴近他的耳朵吼着:“我是你妈,他是你弟啊。每个月我不是都给你打钱了吗?你收了妈妈的钱, 怎么能够这样对你的弟弟?” 留青叹了一口气推开了女人,他往后退了三步,然后摇了摇头就要走。 女人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拉住他, 她妄图以虚无缥缈的血亲关系来绑架他,让他成为一具为她所有的傀儡,要他背弃自己来成全她的另一个儿子。 可他不愿,他早已过了奢求至亲的年岁了,那些她从未现身的时间里,他的期望早已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如今他只想要随着自己的本心,守好瓦刻的一亩三分地,看着虞潋安静地活着。 他从未喧嚣过,澎湃过,他的平静造就女人更大的风浪。她的吼叫成为了一条印错的命途,她站在彼端,而他站在对岸,两人之间隔着长长的二十年。 二十年的不闻不问,二十年的异地而居,二十年的岁月一个人的五分之一,她从未出现过。 如今为了另外一个儿子,她来寻找他、祈求他、说爱他。留青不愿再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却在下一秒目光一怔,似乎没有想到虞潋会出现在这里。 虞潋走上去,拉着留青的手。她把留青挡在自己身后,然后拉下领口露出那道指印留下的淤青。 她努力压住声音,颤抖着喉咙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他要杀我。他是个杀人犯活该坐牢。” 淤青久久不消,青紫混着红狰狞又吓人,蛮横地横亘在白皙的脖子上,不消多看仅一眼就知道背后的人下手又多重。 女人被骇人的伤疤吓了一跳,下一秒又故作镇定地说:“男人打女人本来就是应该的,他爸也经常打我啊,但那都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而已。” 虞潋闭了闭眼似乎没有想到女人会这样说,她沉默了一会,悲哀地望向女人轻声说:“可我跟他只是陌生人。就算是夫妻,这也不是打人和杀人的借口。只要他打了人,他就该付出代价。结婚证从来都不是逃避犯罪的理由。” “你不要再来找留青了,从二十六年前你把他丢下的那一刻起,你们的母子情就已经断了。现在也没有必要为了另一个人来装□□他的样子。这很恶心。” 似乎是怕女人没有听清,她又说了一遍:“你让我感到恶心。” “他是我儿子,当初他是从我肚子里面出来的,是我胯/下生下来的人。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就是我,我跟他血脉相连,谁也不能否认。”女人气急败坏地挥打着虞潋,她把怒气全发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怨恨虞潋,恨她让自己的儿子爱而不得,恨她害儿子坐牢,恨她抢走了所有的儿子。 虞潋只是牵着留青平静地后退了两步,避开发疯的女人。她可怜眼前的女人,她只感到悲哀。 她怜悯地抓住女人的手臂说:“暴力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真正害了许周的人是你和你的老公,不是我。是你们教会了他暴力和疯狂,让他从小耳濡目睹也跟着去学。要怪就怪你的老公吧。从前他打你,打许周。现在许周也学着他的样子打人杀人。” 女人只是一味喃喃着:“不可能,都怪你这个贱女人。” 虞潋丢开她叹了一口气,她叫不醒一个早已被荼毒的人,她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留青了,你们之间的血缘系带早被时间磨掉了。” 虞潋牵着许周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停在原地,她没去追,依旧像从前的很多年一样流泪。十八岁的她混迹在市井中,一两句温言善语就能让她甘愿奉上身体。后来她明白了钱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抛弃了所有,重新开始。为了钱她不折手段,哪怕忍受痛苦与折磨。 她忘记了十八岁的那个下午,收起书本时暗自发下的誓言了。她忘记了自己,被一句句小三和许太太淹没到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女人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李乐栖,横门之下,可以栖迟。可是十八岁以后少有人再叫一声她的名字,她被冠以各种称呼,唯独不再以自己的名字被人所知。 人生的大雨淹死了十八岁的李乐栖。 留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耳机,虞潋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他低头看着两人紧紧相握地手笑了起来。 回去后,虞潋问留青:“你出去见她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留青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去见她的,我只是出去晨跑,没想到被她缠上了。” 他坐在沙发上,一米八几的人抱着膝盖缩进狭小的单人沙发里,可怜兮兮的。 虞潋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晚上时,留青拿了一瓶酒出来。酒是从本地的酒厂里打的玉米烧酒,用一个白色的塑料壶装着,辛辣醉人。 留青不常饮酒,更多的时候他都饮茶。只有特别高兴或者特别伤心的时候他才会喝酒。饮下酒,情绪似乎也被吞吃入腹,再也不会掀起波澜,他又恢复了平静。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虞潋也想尝尝,但留青只是拿筷子给她沾了一筷子就不要虞潋多喝了。 她舔了一口就被辣住,从舌尖到喉咙都像火烧一样。虞潋赶紧喝了两口水,把酒压下去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留青大口喝着酒,一杯接一杯的下去,他似乎感知不到辛辣的酒味,如喝白开水一样牛饮着。很快他的脸就红了。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后,留青嘭一下倒在了桌上。 虞潋好笑地看着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留青醉死了过去。酒化作血液游走在他周身,麻痹了他所有的感知,他睡着醉着仍有点痛。 收拾好桌子后,虞潋走到桌边看着留青。有一些酒洒在了他唇角的四周,在灯光下潋滟生辉,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虞潋喉咙一痒,她有点想喝酒了。 于是低头去寻,从唇角走到唇珠上,慢慢地摩挲着,吮吸着。酒辛辣,喉咙发痛,心却甜蜜。 留青眼睑颤动两下又恢复了平静。 她微微伸出舌尖轻轻往前探了探,不费吹灰之力就迈进了他温热的口腔中。勾着他的舌尖一起游弋,闭着眼去寻他的气息,酒液由辣转为甜。 她目光涟涟地站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撑着手臂看他。 灯光下,他的眼窝更加深邃了,里面的一汪湖泊被覆盖。她只能想象,想象一片海的波澜,想象一片纯净的土地倾斜翻滚,然后是一座桥阖在中间跨越了风带。 时间慢慢成了无法感知之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虞潋跟在他身后,看他步履蹒跚往房间走去。 他没关门,虞潋跟着走了进去。她靠着门看他坐在床上脱去上衣,看他裸露在外的脊背和流畅的线条。 他脊背挺直,肩胛骨突出像一只欲飞的蝴蝶,摇摇欲坠又强悍有力。偶尔轻轻睁开他的眼,迷离朦胧还带着未消的酒意。 他手臂轻摇,虞潋的目光跟着晕眩。 留青一只手垂在床边,头高昂着,身躯抖动不停。身后虞潋的目光灼灼逼人。他低着头视线微微偏了偏专注地盯着地上的影子。 从没关紧的窗里吹来一些风高扬起窗帘,白纱轻抚过他,细致入微地擦他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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