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繁这天胃口很好,话也多,脸上始终带着笑,许知钦看出来,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开心事。 她毫不掩饰地说“有”,又雀跃地道:“哥,我联系上冉臻了。” 许知钦不认识,问了句谁。 许安繁解释道:“就是岳照当年的同桌,我白天去七中找她们当时的班主任了。” 许知钦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他说:“小繁,你还没放弃?” 许安繁不乐意听:“我说了我要给照照交代。” 许知钦妥协地叹了口气。 继而他带着哄她的意思道:“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用不用我到时候送你去?” “不用,你好好上班吧,冉臻在北市三院,那边儿车堵得厉害,我打算坐地铁去。”许安繁说。 - 周一中午。 许安繁跟冉臻约的是十二点在三院对面一家轻食餐厅见,她提前了二十分钟到,取了号在外面等。 餐厅翻台很快,冉臻还没来,许安繁已经坐了进去。 她给冉臻发了桌号,开始翻看纸质菜单。 决定好吃什么的时候,她对面坐下来一个人。 许安繁抬起头,一张年轻干净的女生面孔映入眼帘。 冉臻身形瘦削,面色白净,戴了副无框眼镜,头发利落地束了起来。 与许安繁对上视线,她说:“我是冉臻,你就是安繁吧?” 许安繁点点头,把菜单递给她。 冉臻显然对这家店很熟悉,将菜单放到一边,直接扫码点了餐,又问许安繁要哪一份。 点完以后,她开门见山道:“我中午时间很短,你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就行。” 许安繁没想到她这么直爽,反倒愣了愣才开口:“……岳照的案子重启调查了,沈队前段时间叫我去询问的时候提起了你,我猜你跟他说了什么,是吗?” 冉臻凝视了她片刻,而后承认道:“嗯,我给他提供了一些线索。” “具体是什么能不能跟我讲讲,”许安繁顿了顿,“沈队不肯跟我说,但我觉得如果我跟他一起查,案子侦破的希望会更大。” 她是紧张的,因为不确定冉臻会不会告诉自己。 没想到对方只是所有所思地端详着她:“我有岳照被霸凌的视频。” 随即冉臻又道:“别误会,是我在远处拍的,我没参与过。” “那你……”许安繁刚说了两个字,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为什么五年前不跟老师讲,不跟沈执讲。 冉臻看出她想问什么,神色黯了黯,眼神偏开:“那时候我没勇气交出来。” “都高三了,我只想好好学习,而且,”冉臻停了下,“岳照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如果我站在她那边,也许下一个被孤立和霸凌的就是我。” 她是明哲保身的好学生,无论书本还是现实中的难题,她都能迅速得出最优解。 道德感让她拍下视频,理智又劝她保守秘密。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当英雄,何况她当时还不到十八岁。 许安繁沉默着,她没有权利指摘冉臻的选择,甚至对方此刻愿意同她说这些,她都该觉得感激。 冉臻继续说:“除了这个,我还知道她高三的时候在谈恋爱,她很喜欢那个人,他还送了她一个戒指。” 许安繁瞳孔微微放大:“戒指?” 她马上就同当年岳照发给自己的那张图片联系了起来:“是莫比乌斯环的样子吗?上面有碎钻。” “对,很漂亮,听岳照说挺贵的,她坠楼那天中午我在宿舍楼下背单词,碰巧看到她往花坛里埋戒指。我已经告诉沈队了,他们正在找,不知道找没找到。”冉臻说。 食物端上来,许安繁却没有心思吃,她按在桌上的指尖在发抖:“那你知道和她谈恋爱、送她戒指的人叫什么吗?” 她听见自己十分费力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是不是叫庄启?” 第37章 新夏 庄启就像她青春里的一笔坏山水、…… 冉臻有些茫然地看着许安繁, 仿佛对这个名字非常陌生,过了几秒才说:“应该不是。” 许安繁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词:“应该?”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具体叫什么,但不姓庄。”冉臻道。 她的样子很肯定, 看得出并不是撒谎。 许安繁放在桌上的手不再抖了。 冉臻没多讲什么, 收回视线看了眼表:“我得赶快吃完回去, 今天我导师的号特别多。” 剩下的时间里两个人沉默地吃着饭,冉臻速度很快,像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不到十分钟就把一份波奇饭吃得干干净净, 她抬手叫店员结账, 许安繁马上说:“我来吧。” 冉臻笑笑说不用,讲了句许安繁听不懂的话:“岳照跟我提起过你这个朋友,算我替她请。” 店员撕给冉臻小票, 她随手拿过来,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 餐厅里人来人往,环境喧嚣, 看着对面即将起身离开的年轻女孩,许安繁握着白色的餐勺, 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此刻十分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你会给沈队线索?” 冉臻的身体颤了颤,她没有立即回答,就在许安繁以为对方会转身离开的时候, 她轻轻开了口:“以后再告诉你吧。” 说话时冉臻的神色如常,然而眼底却混杂着犹疑、心碎与惶惑。 许安繁忽然意识到, 那年的岳照的猝逝太残忍, 如同夏日里带血的蝉迹,只留下一道无处追寻的殷红,因此而被困在二零一八年里的, 也许不只她一个。 下午许安繁就去了市局。 她站在门口打给沈执,电话通了,对方的语气很意外:“许安繁?” 许安繁说了声“沈队”,又说:“岳照的戒指找到了吗?” 沈执那边静了静。 须臾,他道:“你联系上冉臻了。” 语气不算太意外,像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许安繁说“嗯”,又说:“我有戒指的图片,不过不太清楚了,你们需要吗。” 沈执停了下,问:“你在哪儿?” 许安繁仰起脸望向院内的大楼:“市局门口。” 沈执便打电话给门卫,让对方给许安繁登记放行。 许安繁去了他办公室。 沈执坐在办公桌后,手边是一杯咖啡,速溶的袋子敞着口躺在旁边,漫散出浅淡的苦味。 “喝吗?”他问。 许安繁摇摇头。 但沈执还是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温水给她,坐回去的时候问:“你怎么会有岳照戒指的图片?” 许安繁单手捧着他递来的纸杯:“是当时她发给我的,说是网上的图片,问我好不好看。” 她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查手机,跟岳照的每一条聊天记录她都还留着。 只是那张图片因为时间太久,已经不再有清晰的格式,像素格模模糊糊地呈现出了戒指的颜色和形状。 她将手机递给沈执。 沈执审视着照片,之后用桌上的座机拨了个电话,许安繁听到他对电话那端的人道:“……之前说的那个戒指,现在有新细节,盒子是贝壳形状,里面的衬布是蓝的,你去看看市面上有没有类似款式。” 他让许安繁将图片发给自己,然后导入到了电脑里面。 能猜到许安繁的想法,沈执边放大照片边说:“现在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后续如果有进展,我会告诉你。” 他喝了口咖啡,空气短暂地沉寂下来,窗外照进来的光束中有灰尘在飞舞,墙角一盆观音竹正被空调的冷风吹得微微翕动。 忽而他又开口:“我看见网上有人说你写新书了。” 许安繁回过神来:“还没出呢。” 沈执“唔”一声:“我扫了眼梗概,是用岳照这个案子做原型的吧?” 许安繁说是。 沈执没看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过去这么多年,想明白什么了吗?” 他问得语焉不详,所以许安繁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是想明白岳照的案子,还是想明白其中每个人的想法。 “没有。”许安繁诚实地说。 从来都没有。 沈执一瞥她:“那为什么突然想写了?” 许安繁沉默片刻,道:“想让这件事被记住。” 她落笔的时候案子还没有重启调查,那段往事仿若真的在滚滚岁月中灰飞烟灭,如果她做不到别的,至少还可以用文字把有关岳照的一切留住。 周六那天中午许安繁去了姚老师儿子南南的生日会。 生日会的地点在姚家祖宅,读大学那会儿许安繁听陈晚说过姚老师爷爷从前是大人物,这次才真的见到姚家排场。 大厅里人来人往,衣香鬓影交错,姚诗佳正在门口跟一位客人讲话,看到许安繁,立刻笑盈盈地过来同她打招呼:“安繁你来了。” 许安繁也笑笑,把手里拎着的礼物递给对方:“这个是给南南的。” 上次听姚老师说南南最近迷上骑行,她便给对方买了一顶头盔。 姚诗佳十分惊喜:“蝎子盔,他可喜欢这个牌子了。” 然后她说:“我带你去给他,他在楼上跟小伙伴玩呢。” 许安繁跟姚老师一起上楼,南南正和几个同学围在一起打游戏,看见许安繁,他眼睛一亮:“安繁姐姐!” 一帮同学都看过来,起哄一般跟着喊姐姐。 简单跟南南聊了几句,许安繁没再打扰他和同学,打算要下楼,南南却说:“姐姐你别走,能不能给我同学签名啊?我让他们都买你的书带来了。” 边上一个男生笑嘻嘻地附和道:“是啊姐姐,他可把我们都发展成你粉丝了。” 许安繁看他们游戏还没打完:“你们先玩吧,我不走,就在这儿等着。” 一旁的窗户正对着楼下的小花园,许安繁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爬满院子的凌霄花,一整片炽盛的红。 “这些花养了好多年,越长越多,前些年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想着要不要找人来修整修整,他一走,也没人提这事儿了。”姚诗佳说话的语气里有淡淡的落寞。 许安繁说:“这样挺好看的。” 姚诗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打了个喷嚏,她吸吸鼻子,转头说:“南南,你们空调温度调得也太低了,赶紧先关会儿。” 她顺手又推开了窗,室外炎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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