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连身边的朋友都没说过, 想必并不想告诉别人。 庄启致辞结束之后还有基金会的负责人发言,许安繁没什么兴趣听,她四处张望着, 想看看小鱼会不会再出现,没防备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来一个人。 她闻到淡淡的木质味道。 许安繁看清是方才还在台上致辞的庄启。 “你怎么坐这儿。”她用极轻的音量问。 庄启误会了她的意思,偏过脸反问:“我不能坐这儿?” 许安繁说“不是”,又说:“我以为你会想坐第一排。” 庄启没说话,片刻,他道:“你过来是有想买的东西么。” “……没有,我是来找刚才那个女孩儿的,”许安繁踌躇了一下,“她可能跟照照的案子有关。” 然后她说:“我能也问你一个问题吗?” 没听到他拒绝,许安繁当作是默认了。 她看着他问:“为什么帮我?” 最开始在黎群英家楼下见到庄启时,她以为他在隐瞒什么,并因此想要阻挠她,但这段时间以来,她发现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前些日子媒体在她新书的事上借题发挥、捕风捉影,他尽管态度冷漠,却没有怪她,这次又帮她解了围。 庄启的瞳孔很深:“你希望我怎么答。” 许安繁问的时候并没有预设答案,他这样一问,倒把她问住了。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庄启看起来也不是很想回答,亦未继续追问,只是把头转了回去,望向台上展示的拍品。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其实许安繁也明白,或许庄启帮她只是为了这场拍卖能顺利进行,不要被她的小插曲影响,但她总觉得不只是这样。 拍卖进行到尾声,许安繁还想再去找小鱼,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而庄启好似没懂她意思,并未给她让出通道,她只得俯身对他说:“我出去一下。” 两个人挨得极近,许安繁的发梢垂落到庄启胸前,从她的角度,连他双眼皮的褶都看得很清楚。 曾经也不是没有过这样亲昵的距离。 同喝一杯游乐园的柠檬茶、在海上悬崖吹风看海鸥,那时她在他眼睛里,发现的是一个呼啸奔涌灿烂着的世界。 许安繁微微恍惚,脚下不觉就被庄启黑色的皮鞋绊了一下。 他抬起手,像是想抓住她,而许安繁努力平衡着站稳,不动声色地抬起胳膊,隔绝了即将发生的触碰。 庄启终于站起来,她得以顺利地走了出去。 许安繁没有回头,所以也没看见庄启低下头,晦暗不明地盯了眼手心。 沿着会展中心绕了一圈许安繁也没找见小鱼,打听了几个戴工牌的工作人员,有人告诉她小鱼好像身体不舒服,拍卖会开到一半就请假回家了。 能懂小鱼是在躲自己,许安繁没办法,只能离开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断掉,她有些沮丧,在会展中心附近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吃午饭,一边吃,一边在手机上打开了她发现小鱼的那个社交平台,想再看看对方的主页。 平台的站内邮箱显示她有一封未读短信。 许安繁点开,意外地发现居然是小鱼发来的。 小鱼:“抱歉不能直接告诉你我前男友的名字,因为他是做金融的,在我们的行业里很有话语权,我不想被连累。” 小鱼:“不过可以跟你讲的是他谈恋爱的时候跟平常反差很大,所有人都觉得他平易近人又温柔,我也是被这一点吸引的,但真的跟他在一起以后,他就像一个暴君。” 小鱼:“我们大部分的约会都是上床,他不许我认识他任何现实中的熟人,任何私事都不跟我说,也不让我给他打电话,只能他联系我,有一次我打过去,他当时没说什么难听的,可能是旁边有家人朋友,但事后他对我大发雷霆,罚我一个月不能跟他见面。” 小鱼:“但他好的时候又特别好,他长得很帅,眼下有一颗痣很好看,他给我做饭,买很贵的礼物,说好听的话给我,我总催眠自己那就是爱我,只是后来我才发现,我对他来说就像个宠物,高兴的时候摸一摸,不高兴就踹到一边去。” 许安繁读到小鱼描述前男友眼下那颗痣的时候,心里忽地一震。 许知钦也有那么一颗痣,也是金融行业的。 但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的,她跟许知钦从小一起长大,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时小鱼又发来最后一封短信:“我能说的都说了,希望你不要再找我,就到此为止吧,我也只是普通人,希望你能体谅。” 许安繁产生了某种预感,她给小鱼回复了一个“好”字,屏幕上却显示她已经被对方拉黑了。 回家以后,她将小鱼的回复截图下来发给沈执,告诉他自己联系到小鱼了,虽然不确定对方的前男友是否跟送岳照戒指的是同一个人,但至少算是有关的信息。 沈执:“她为什么愿意告诉你?” 根据小鱼发来的文字,许安繁推测道:“今天庄启也在,她大概觉得我跟庄启是熟人,怕我搬出庄启来逼她。” 沈执没再回复,许安繁放下手机,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忽然打开电脑,点开了前些天姜编发给她的《无夏之年》送审前定稿。 都是已经印刻在脑海中的字句,她飞快地向下翻,沿着自己当初勾勒的脉络重演了一遍二零一八年的夏天。 她在剑桥的街头遇见庄启,后来他回国,她约他游泳的时候他才第一次见到岳照,之后没多久岳照就离世了。 警方不曾查到庄启的动机,冉臻说送岳照戒指的不是他,今天小鱼所描述的前男友也跟他对不上,如果庄启那时候真的喜欢岳照,完全可以像他以往对待别的女生一样跟她断干净,何必这样辛苦地暗度陈仓。 所以她的猜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庄启没有嫌疑。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那天在天台上,岳照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思维再次走到死胡同,这始终是许安繁心里迈不过的一道坎。 - 许安繁信守承诺,没有再去找小鱼,沈执那边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短期内都没有再联系她,倒是冉臻中途给她留言问过进展,她只说市局还在调查。 《无夏之年》的稿子已经进入了出版社的审校流程,许安繁本以为暂时没有工作要做了,宋问凝却给她打来电话,说她之前写的一个短篇被影视公司找过来问价了,对方开的价格不错,如果她愿意卖的话,需要按照要求配合修改一部分内容。 一般能从宋问凝那边递到她这里来的都是很好的合作机会,许安繁答应,宋问凝便说那过几天就把合同签了。 继而她把对方的要求简单讲给许安繁听:“你那篇写的是对后人工智能时代的思考,影视公司那边主要的要求是希望你能把里面关于未来技术的设定再细化一点儿,这样他们拍的时候好落地。” 许安繁随手拿纸笔记了几行,宋问凝又说:“我帮你查过,下个月北市要开一个国际性的人工智能大会,到时候什么互联网公司科技公司的负责人都会去作报告,全是前沿内容,你问问你哥去不去,去的话带你一起,你多听听,看有没有灵感。” “行。”许安繁说。 平常按宋问凝的性格并不爱在说工作的时候闲聊,但这次正事讲完,她却没有急着挂断,而是问许安繁:“庄启家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语气难得有些肃穆的意味。 “庄启?”许安繁重复了一遍,“他家怎么了?” 第43章 新夏 我有种直觉,这案子很快就能水落…… 宋问凝说“你看手机”, 然后转发了一段聊天记录给她。 里面有几张拍得很模糊的图片,拍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高的那个是个男人, 许安繁一眼就认出是庄启。 庄启对面是个中年妇人, 跟他都穿了一身黑, 看起来正在激烈地说着什么,面容都有些扭曲。 周围有人围观,穿的都是暗色衣服, 靠墙的地方还立着巨大的花圈。 图片下面是七嘴八舌的议论。 “方世蔚也太不给儿子面子了, 当着那么多人, 骂庄启盼着她老公死。” “京云能有今天其实还多亏了庄启呢,我听说几年前庄老爷子没了的时候,后事都是庄启和他叔叔操办的, 更别提后来他给京云搞大模型什么的。” “不过庄启也没替自己分辩啊,说不定是真的呢,越有能力的人越有野心, 当初不也是庄老爷子一去世他马上就回来了,结果没争过庄立成。” 宋问凝发给她的内容就到这里, 许安繁能猜到后面还有更不好听的臆测。 她从短短几句话里拼凑出信息:“庄启爸爸去世了?” 宋问凝说“是”,又说:“今天上午办的葬礼。” 许安繁不知怎么想起当时在拍卖会上,庄启说起父亲时沉肃的神情。 “他爸爸有失语症, 得了十多年了,有人说跟庄启有关系, 不过我也不清楚具体的。”宋问凝道。 她把话题又拽了回去:“总之你最近开始着手改改你的小说, 之后合同拟好我带给你。” 许安繁应着,却有些走神。 挂断电话,她静静地坐了好久, 最后翻开通讯录,打给了庄启的助理。 对方应该在忙,信号接通的同时许安繁还听见了持续不断敲键盘的声音。 “你好,我是许安繁。”她说。 助理敲键盘的动作登时停了,语气透着惊讶:“许小姐?” 许安繁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能给我庄启的号码吗。” 助理马上说:“当然,我念着您记一下。” 他念完之后把嗓音放轻了一些:“许小姐,庄总监今天没来公司,他的心情应该是不太好,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多陪他聊聊。” 许安繁把助理给自己的那串数字输入进通讯录,存下了他的号码。 然后她拨了过去。 过了半天庄启才接。 “是我。”许安繁说。 说完这句之后,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方才同庄启助理要电话的冲动和不理智在摇摇欲坠,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想好要同他说什么。 是你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不要难过,还是我发现你在岳照的案子里并没有嫌疑,每一句都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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