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双唇相撞,碾碎幽浮在空气里的桂花甜香。 像含进去一口糖。 久久之后,童彧拥抱着心爱的小姑娘,在她发顶轻吻:“好甜啊,宝贝好甜。” ~~~ 薄翼最终没有把那一大捧礼物带回家,不是怕周女士察觉,单纯觉得太重,拎回去费劲。 童彧当然不无不可,笑眯眯又把礼物原封不动带回去。 进门时,妈妈,舅舅,表哥正围坐在一起看电视,搞笑综艺,大概是表哥选的。 周女士第一个发现她:“乖乖回来啦,有没有在小区外面看到哥哥呀?他说来太急带漏东西了。” “没有。”薄翼摇头,坐到妈妈旁边:“可能小区附近的超市没有,去大超市了吧。” 又过去半小时,薄冀开门进来。 周女士问他:“东西买到啦?” “买到了,妈妈。” “那就好,晚上睡觉前再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有就明早出发前我们再去买,”又说:“快坐过来一起看电视,这个电视好好笑。” 薄冀从善如流坐到旁边。 阳台门开着,有风吹进来。 薄翼抽抽鼻子,往前闻闻闻,闻到表哥手边,她逮着他的手:“你刚刚是不是抽烟了?不许在家里吸烟。” 周表哥捏她脸:“就你管得宽,我爸我姑都没说我,而且我在阳台抽的。” “略略略。” “略略略。” 周女士、周舅父一人一个,把自家小学鸡捞回原位。 搞笑综艺已至重头环节,嘉宾们牟足了劲却屡屡出糗,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薄翼也在其中,笑得很甜。
第11章 11.不拈花 九月省赛时薄翼毫无悬念跻身省队,十一月需要去外省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即决赛,周女士担心她太累,决定利用好黄金周的时间,带她出去散散心,放松放松。 相比薄翼的事不关己,周女士显得紧张多了,才会将目的地选定在附近最有名的佛教名山,想要上山拜拜以求女儿一切顺遂。 道场在邻省,距离大概四五百公里,一家人自驾过去。 周家父子并不一同前往,歇息一晚后于翌日清晨和他们告别。 家里就薄翼一个人没有驾照,她自己自觉,乖乖坐去后座。 路途漫长,母子二人轮流驾驶。 前半程由薄冀负责,他开车很稳,即使围困在黄金周这样拥堵不堪的路况里,依然始终维持着平和稳定的车速,不会忽急忽停。 因此才上高速,薄翼便睡着了。 日头渐起,雾气收敛,金光射入车窗,单薄的眼皮子被照个透亮。 薄翼姿势不变,反手向后,从后座置物台上摸一个枕头过来垫在窗前,轻拍几下倚上去。 直白的光线被阻挡,靠枕负暄已久松软烘热。 恍恍惚惚正要睡去,听见周女士低声在笑: “哎呀,看吧,又睡着了,你妹妹她呀,从小就这个样子,把车当摇篮的,一上车就睡觉,今天还起这么早,估计要睡一路了。” 闭着眼,薄翼看不见薄冀是什么表情,只听见他说:“妈妈你也睡会儿吧。” “我不睡了,我跟你妹妹是反过来的,在车上精神得很,倒是你,开了快一上午了,路况还这么不好,累不累呀?下个服务区换妈妈开吧?” “好。” 很神奇地,薄翼一点也不困了。 但她没有醒来,闭眼假寐着,直到车辆走走停停到达下一个服务区。 车停稳后,周女士说要先去一趟卫生间,她不知道薄冀有没有去,车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想看看他在哪里,眼睛刚睁开一道细缝,右边车窗白影一闪,咔哒一声,车门被轻轻打开。 她赶紧闭上眼。 来人动作很轻,车辆几乎没有晃动。 当车门悄然关合,密闭空间里的一切似乎安静极了,枕头无声凹陷,阳光无声流淌,阴影无声蔓延;一切又好像喧闹至极,血液爆裂奔流,呼吸清晰可闻,心脏突突轰鸣。 手,一根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地,缓慢地,一点一点擦过她的指尖。 明明只有触感,大脑却自动演绎画面呈递到漆黑眼前。 她看见男人身着白衣,低垂眉目,端坐无声。阳光青睐他,在他周身柔软下去,轻轻笼罩,宛如笼住一尊纯洁无暇的小菩萨,可菩萨左手不拈花,它搭在自己妹妹的手背上,又轻又缓,细细摩擦。 周女士回来时那只手收了回去。 画面消失,视野重归黯淡。 “怎么坐后面呀?”周女士问。 “我看小翼一个人在后面,好可怜。” 好可怜,所以要多牵一牵。 手又重新搭上来,就在他们母亲的眼皮子底下,他指尖沾染到的温热还未褪去。 他甚至一边还与周女士闲聊,带着温和笑意。 薄翼依然合着眼,却看到了。 她悄悄深呼吸几次,然后佯装睡得不舒服,调整姿势,将手移去了别的地方。 ~~~ 周女士到底低估了假期高速路上的拥堵程度,下午薄翼醒来后一家人在服务区吃了个饭,然后母子二人再次交换,抵达山脚时已是晚上七点。 没办法,只能在山脚酒店住下,第二天再徒步上山。 对于徒步这件事,薄翼是万分拒绝的,但到底拗不过周女士的一颗诚心,清早便被拎起来淹没进上山的汹涌人潮中。 爬了不到一个小时,望着山道上下挤挤挨挨,黑成一片的人头,薄翼上气不接下气,杵着膝盖问周女士:“妈妈,你真的是来给我求福的吗?我可能没法活着上大学了。” 周女士赶紧呸呸呸,埋怨小孩子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薄翼欲哭无泪:“不用拜佛的,妈妈,我真的、绝对、一定考得上的,嘉大、云大你随便选好不好?放过我吧,我一点也爬不动了。” 细窄山道上人挤人根本不好长时间歇脚,而最近的低山区索道起码还得走一个小时才能到,可看薄翼半天缓不过来一口气的模样,周女士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求助般地望向等在几步开外的儿子。 薄冀逆着人流走近,略微躬身,将人揽入里侧,为她轻轻顺气:“小翼你先调整好呼吸,慢慢吸慢慢吐、不要着急,这条山道是单向往上的,没办法原路返回,索道还要再走一会儿,我们到那就不走了,直接上山顶好不好?”他把手递到她面前:“剩下的路我拉着你,你不用用劲,顺着我的力气走,好吗?” 山间清风徐徐,摇动日影,亮金、灰绿的斑块漂浮在他白里透粉的掌心里。 身侧人声喧闹,却又离得好远。 这次伸过来的是右手,那她……应该把左手搭上去才对吧? 触手不似以往冰凉,甚至有些烫手,有点像童彧打完球后的温度,但其实全然不同,她清楚知道。 细弱小手慢慢、及至全部陷入他的宽大掌中,这画面有些碍眼,她不喜欢这样的交握方式,想缩回却被轻轻扣住。 抽不出来。 “我们走吧?“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 薄翼只顿了很短一瞬,接着仰头回视,还以微笑:“好呀,哥哥,辛苦你了。” 上下交叠咬在一起的这双手,直到缆车攀上山顶,也没有分开。 ---- 感谢大家的点赞、评论、打赏,给了我很多信心(๑•̀ㅂ•́)و✧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12章 12.日出前 假日人流量巨大,山顶营地不堪重负,出于安全与管理等方面考虑,决定从今年开始采取抽签入营的方式。 报名者可提前预约帐篷数量,每人不超过两顶,只能住一夜,名额由系统随机抽取,中午十二点公布本日中签结果,中签者凭本人身份证进入,过期作废。 周女士肯定是家里最有诚心的那个,大约真的感动了菩萨,万中选一幸运中签。 这下子不看一场日出都说不过去。 山顶夜凉,下起小雨。 薄冀从淋浴房出来时,场灯关闭,四周昏暗一片,云雾隐隐缭绕,只剩朦胧的星星灯一路流淌,在湿润的草地间汇作软黄河流,雨滴清脆,一颗一颗撞碎在暖白的篷布上。 薄冀冒雨走回自己帐篷,帐中营灯悬挂正中,发出微弱的暖黄灯光。 其实山地露营并不比住酒店舒服,再多的防潮垫也隔不开浓重湿气,睡袋微潮,泛着浓浓消毒水的味道。 他躺进去,忍不住想,她现在怎么样? 薄冀早慧,记事从幼儿园之前便开始,稚童过早地开始思考起世界,让思考这个中性词变得好坏难明。 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年幼的他心里明白,自己无法与同学玩到一起。 然而显现天赋,越级入学又迎来新一轮的尴尬场面,他更加无法融入年岁比自己大的孩子们当中。 这样的境况没有困扰薄冀太多,毕竟他只需要做个好学有礼的小孩。 但五岁那年,生活开始变得有点不同。 薄翼出生了。 周女士阵痛了一整晚,在一个有雾的清晨,靠坐在父亲怀中沉睡的薄冀听到一声响亮啼哭。 他瞬间惊醒,亲眼见证淡黄色襁褓被交到父亲手里。 婴儿持续哭泣,没来由地,他也跟着掉眼泪。 恍惚之间,他似乎失去又仿佛得到,那种感觉没法说清。 唯一清楚的是——妹妹。 他有了一个妹妹。 同出同源,血脉相牵。 于是,生活突然多出一些期待。 婴儿少有醒着的时候,可即便睡着,只要他把手指塞进妹妹小小的掌心里,她就会牢牢攥紧。 抓握反射,很神奇对吧? 就像在说,不要离开我。 往往这时候,他会轻摇小朋友的小手,温声说:“小翼,小翼,我是哥哥。” 哥哥。 奶娃娃吐出的第一个词。 他几乎用尽自己所有与妹妹相处的时间在教她。 然后是走路、吃饭、捏筷子…… 本该一直如此,可再聪明的小孩也无法阻止父母分开。 他的选择不值一提,他被带去遥远的北方。 那里干燥、寒冷、黄沙漫天。 对于得来不易的儿子,薄永锋看管得很紧。 那两年他推了能推的所有应酬,从声色犬马里退居家庭,悉心扮演着慈父的角色,每日接送儿子上下学,但不给他一分零花钱。 薄冀会适当表现出对妈妈和妹妹的思念,不至吵闹,当薄父宽慰几句后,便顺应作出接受的模样,甚至渐渐显露出对身边这唯一亲人日渐深重的孺慕与依赖。 他是薄永锋期待的懂事、省心又惹人艳羡的儿子。 所以终归会获得假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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