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奈苗难过的罪。 他忽然不再说那些苍白的安慰了, 两眼空灵地望着某处,一种恍然顿悟的语气道:“我死掉就好了。” 不惜暴露自己而救回来的一条命却这样说,奈苗心中也不由得腾起一股怒意,这股罕见的怒火甚至盖过了悲伤。她从他的怀里仰起头来, 扯住他的领子,微微用力地揪起来。 “说好一起去流浪。你怎么可以自己去?”她顿了顿,又道:“……就算是死。” 艾尔空落落的眼神回到她的身上, 看到她瞳孔深处映照着的那盏灯,夜幕巨大的黑色吞噬了一切,徒留这一小片光晕, 点在他和她的脸上、眼里,平静但持续地燃烧着。 “我不想……拖累你。”他轻声道:“我太无能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离开你。” 说到这里,他也垂下一行泪来,那样俊美的一张脸上,水墨勾出一淌破碎的水痕。他的手从她的背上划上去,盖住他自己的脸,手腕处骨节明显地凸起来,瘦弱得一折就破。若不是白塔的任务安排,没人愿意去前线,更别说他这样薪水微薄的医疗兵。 “那位哨兵和我说……我会妨碍你。我那天问你,我会毁掉你吗,你没有回答。” 他虽并没指名道姓,但奈苗脑中立刻闪过那人的身影——安白。那天他果然删除了艾尔发来的消息,说不定还对他说了些扰乱神志的话。 “如果我被什么刺激的恢复了哨兵的能力,我会变成堕落哨兵攻击你。我无法保证我永远都不会变成那样。所以我想如果我离你远一些,赚到钱给你买药,去前线带污染物的血给你,这样才能帮助你,而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了厉害的人,也不至于……伤害到你。” “……艾尔。”奈苗轻唤了一声。 艾尔紧张地不敢挪开双手,与她对视。他如此卑劣地自我阐述,让自己显得可怜又无辜。奈苗那样温柔的人,不会再说他一句不好,但这样讨来的怜惜,自己都觉得可笑。 奈苗忽然用力地扯开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她直接相望。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再对我隐瞒任何事。安白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想要问我的事,为什么不当面来和我说清楚?” 这是在质问他了,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来,最严肃的一次语气。艾尔心里明白,因为他实在——实在太渺小了,若不是自怜自弃,再找不到一个存放自己的位置。可他要怎么才能说出来?就连医疗兵的身份都要伪装,他哪有这样的勇气。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奈苗索性不听了,说道:“艾尔,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按照我说的做。” “——你不需要保护我,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等我,停在原地等我。我会解决掉一切,而你不要改变。”她抚摸上艾尔的脸颊,轻声道:“我忘记了太多事,需要你成为锚点。” 艾尔一怔,忽地想起在他们相遇的那天,她就曾说过,她不记得过去。 除去被老师拯救之外,不记得任何事。 她那时总是十分淡然,像是没有情感的人偶,从不主动追寻任何事,在那样的优质学校里与同学格格不入。老师说她是被收养的孩子,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本就不合群,这种说法很快在同学中传开了。但即使所有人都嘲笑甚至欺凌她,她也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和她那显贵的家庭说过,于是他们就变本加厉。 艾尔与她一起蹲在窗台下角落里躲避最高大威猛的小团体时,曾问过她为什么。 为什么他被欺负到哭出来,绝望的不知该向谁哭诉自己的痛苦时,她却这样无所谓。 因为我不在意他们。奈苗说,我没有记忆,所以我没有在意的人。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有一个,但他不在这里。 艾尔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正陷入沉思,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们淋得透心凉,窗后一群人猖狂地笑起来。艾尔在无数次的噩梦里都听过那样魔鬼般的笑声,而他一向不知所措,动弹不得。 她握住了他的手。 水珠从她的发丝上滚落,端庄的制服湿的皱成一团。本该是狼狈的样子,奈苗却朝他轻轻地笑起来,好像只是无意间淋了一场小雨一般。 她到底没有反击,他也没有,因为他们都太过瘦小,可那时艾尔觉得,这些暴力好像真的变得无所谓了。 只要奈苗还会这样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再后来,他们没再受过谁的欺负。因为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来了。那名军官去了奈苗的家里,不久后,学生们都流传奈苗以后要和一名白塔的少校结婚。 艾尔觉得这传言简直可笑,但问到奈苗时,她却说的确如此,少校向她寄养的家里提出了婚姻请求,而她没有拒绝。 他心里空了一块,失魂落魄地问她为什么答应。 她那时说,为什么不?他能保护我们。 到这里艾尔已不愿再回忆,猛地摇了摇头,回看眼前的人,问道:“锚点是……什么意思。” 奈苗握住他的手,微微笑起来:“就是当我找到老师后,再也找不到什么活下去的意义时。你还没有变。” 多年前潮湿的一幕和现在忽地重合,艾尔恍惚一瞬,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了起来。他全身上下的血都在沸腾,获得了某种使命一般充满力量,仿若火炉里填满了养料,得以继续燃烧。 所以就算他不成为什么厉害的人,也可以成为奈苗活下去的意义。 奈苗笑了笑,将他拉回被子里,轻轻抚平他脖子上鼓起的青筋,说道:“不用害怕失控,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堕落哨兵,我会把你坏掉的地方打碎重建。如果你成为了向导,我也可以让你恢复力量……莓拉正在寻找方法,还记得她吗?” 艾尔记得那个与他们一起在树下喝咖啡的精灵般的女孩,奈苗喜欢她,因此他虽然从未与她说过话,也觉得她是个好人。 “我之前无意间发现,电流刺激可以使我更好地操控精神体。她会做一个戒指配件,在向导用不出精神体的时候,用电流刺激身体——”她捂住艾尔的嘴,堵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要怪我损耗身体,这和吃药一样,只是为了我们更快地离开这里,然后去流浪。”
第39章 矫正 枪的方向 奈苗被营帐透进来的晨光唤醒时, 艾尔还在睡着。她披上制服,走到外面吹风。 已经有几名士兵忙碌起来,做着疗愈和营地重建的收尾工作。恩斯站在他们中间, 看见奈苗出来后, 朝他们简单吩咐了几句,向奈苗走来。 “中校,早上好。” “前线的条件不比白塔。昨晚睡得怎么样?” 奈苗对住宿环境没有任何挑剔, 这些物质的享受是她最不在意的事情了。 “我很适应这里。” 恩斯微微勾了勾唇, 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毕竟,士兵总是要去前线的,他必然不会提拔一名娇生惯养的向导。 他拍拍奈苗的肩膀, 说道:“你的疗愈很成功。奥特的崩坏度稳定在5%左右, 没有风险。” “他重建完成了吗?” “其他向导辅助他疗愈完成。” 奈苗无言地点点头, 又沉默了许久。恩斯还站在她身边, 一时没有离开的意思,但也并未提到她攻击型精神体的事,似乎在等待她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他没有暴露对此事的态度, 奈苗也不会贸然提起,而是问道:“中校,精神重建后,如果哨兵再次堕落, 会是什么原因呢?” 恩斯换个了站姿,双手抱在胸前,沉声道:“没有受到污染物的攻击下, 和本人的意志有关。就算疗愈的再好,如果他本人选择堕落……普通的向导救不了他。” “……白塔会放弃这种人吗?” “看他的价值。”恩斯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如果你说的是安白, 我们不会放弃他的。他强大的自愈能力在白塔也是仅此一份。” “——我们会矫正他。” 矫正。 这个词让奈苗蹙起了眉,这听起来是个和疗愈完全不同的方法,在之前的塔中并未见过。 毕竟普通塔里的哨兵们并没有太多拯救的价值,如果治不好,也就放弃了。 “矫正是……怎么操作?” 恩斯看她表情严肃,忽然笑了出来,“没你想的那么残忍,只是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正确。” …… 奈苗反复想着那句“不正确”,心中似压了一块重石般沉重。她好像理解了诺雪为何会在安白被抓时那么崩溃,或许因为诺雪一直在白塔内部,还因为攻击型向导的身份被做过不少实验,知道白塔的手段有多残酷。 她对此却不太了解。 她一直以为,既然所有哨兵都有可能经历这样的事,原辰、暗双都能受的住,那么安白也一定能承受。 但或许他们需要面对的事并不一样。又或许,那些没能承受得住的哨兵,根本来不到她的面前。 她漫步到奥特的营帐前。他病好后,其他人都散了,只有之前那位握着他手的士兵还在屋里陪着他,大概是奥特的好友。 那人见奈苗走进来时比了个嘘,招了招手,和奈苗一起走了出来。 “他睡着了。”士兵说道:“让他休息下吧,他的情况不太好……” 奈苗惊讶道:“可恩斯中校刚和我说,他的崩坏状态已经稳定了。” “……是精神状态不太好。”士兵叹了口气,“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非常敏感……算了,不说这些。” 他转过头来,郑重地敬了个军礼,“向导,谢谢你救回我的朋友。” 奈苗笑了笑,到现在她还不太习惯这里动不动就行军礼的习惯,总觉得显得生疏,不过这两天看下来,应该算是一种敬意的体现。她也回了个军礼,这次稍微标准了些:“我叫奈苗。” “我会告诉恩斯他救命恩人的名字的。” 奥特发出一阵呻吟声,士兵立刻钻回去照顾他。奈苗没跟进去,就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坐着,等待恩斯发来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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