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晚攥紧手指,指尖狠狠抵着手掌心。 “明叔,我爸爸他……” 明聿的视线落在前方的一个案几上,缓缓说道,“你爸爸临终之前,对我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他的声音细若游丝,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散,每一个音节都拖拽着沉重的尾音,透露出身体极度的疲乏。 桑榆晚鼻腔一酸,眼眶泛红。 她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 “这么多年,我从未跟你提起这事,其实是有私心……” 桑榆晚一怔,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明聿继续说道,“沈老爷子一直反对你爸妈在一起,你要回到沈家,他定不会喜欢你。说不定,还会把对你爸妈的满腔怨恨都发泄在你身上……” 桑榆晚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泪水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交织着失落、遗憾与淡淡的哀愁,仿佛心头被一层薄雾轻轻笼罩,视线模糊,思绪万千。 明聿眼皮有些发沉,颤了两下,眼睛半眯了起来。 “我还打听到,沈家大少爷从小就心狠手辣,你去了,他一定会折磨你……所以,我打算放弃对你爸爸的承诺……” 灯光洒在桑雨薇安的脸上,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幽暗的角落。眼眶里不自觉地泛起泪光。 “明叔,这事,就当我从未听你说过。好吗?” 明聿摇头,“晚晚,沈老爷子和沈翊林现在已不是你的对手。更何况,你身边还有容止……” “明叔?”桑榆晚心头大震,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情感冲击,仿佛平静的心湖被猛然投下了一颗巨石,波澜四起,难以平息。 她与容止的关系,已经众人皆知了吗? “晚晚,你孩子的爸爸,是容止,对吗?” 明聿他的声音低沉而微弱,就像是冬日里最后一缕阳光,虽温暖却难以驱散周遭的寒意,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桑榆晚的心口似压了一块巨石,让他无法呼吸。 她低了低头,承认了。 “没错。” 明聿无声笑了下,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 “晚晚,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薄行止已经死了。再说他和容止并无血缘……” “明叔,你……”桑榆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从小到大,明聿对她非常严厉,不论是课业还是教养。 没想到,在对待她与容止的事情上,他竟然如此开明。 桑榆晚眼窝一热,落下泪来。 她的呼吸变得轻柔而略带颤抖,每一次吐纳都像是心灵深处情感的起伏波动。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抬起来,轻轻地擦拭着眼角。 “晚晚,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六年前……” 桑榆晚嘶哑着嗓音打断他,“明叔,你别说了……” 明聿抿了抿唇,无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静坐了几分钟。 明聿偏了偏头,看向床边的柜子。 “晚晚,把左边的抽屉拉开。” 桑榆晚没有多问,随即起身。 抽屉里,放了两个檀木盒子。 似有些年头,檀木盒子就像蕴含着古朴韵味与深邃历史感的艺术品。灯光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盒子表面,雕刻精美的祥云图案。 “最里面那个盒子,拿出来。”明聿继续吩咐道。 “好。”桑榆晚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明聿又道。 “好。” 桑榆晚打开了盒盖,打开盒盖,一股淡雅而持久的檀香扑鼻而来。 “这里面的东西,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晚晚,我也许看不到你结婚那天了……” 桑榆晚眼圈泛红,稍稍加重了语气,“明叔,不许胡说。” 她很清楚,此时的明聿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从小到大,他很少与她废话。 更不会跟她说对不起。 就算明媚欺负她的时候,他都不会安慰她,只是说她为什么要让别人欺负。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曾经温暖的片段,在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一下下切割着已经脆弱不堪的心。每一次回想,都是对过往美好的一次残忍告别,让她隐隐作痛。 “好了。不说了。我也累了……” 明聿声音轻若蚊蝇。 桑榆晚正要开口,他倏然闭上了眼睛。 “医生……医生……” 桑榆晚急地盖上了手中的盒子,对着室外大喊。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医生,快跑进来。 他一边抢救明聿,一边对桑榆晚说道,“薄夫人,快要救护车。” “好。”桑榆晚急忙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十分钟后。 明聿被人抬上了救护车。 桑榆晚让兰熙雅跟着去了医院。 她抱着那个檀木盒子去了灵堂。 夜风“呼呼”刮过,有些凉。 她正要紧一紧身上的大衣,弦思拿着羊绒披肩走了过来。 “夫人,已经快到下半夜了,你还不休息吗?” 桑榆晚摇了摇头。 弦思给她整理好披肩,大着胆子劝道,“夫人,我刚才去看了,灵堂里有明一少爷守着。对了,还有明媚。她也在。要不,你还是去休息。” 桑榆晚的嗓子有些哑,“反正也睡不着,去陪陪大哥。” 弦思不敢再劝,只能跟着她去了灵堂。 明枭的遗照静静地悬挂在灵堂中间,边框简单却不失庄重,照片中的面容仿佛还带着生前的温暖笑意,让人不禁心生怀念。 遗像下,一束束鲜花簇拥着,白的纯洁、黄的哀婉、紫的深邃,它们以无声的语言诉说着对逝者的敬意与不舍,花香与哀愁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桑榆晚坐下,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的边缘。每一个花纹的棱角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刺痛着她的心。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凝固成一片模糊的雾。 第273章 左肩,子弹贯穿 明一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见桑榆晚神色有些恍惚,不由走了过去。 “晚姐姐,这是?” 桑榆晚心头一紧,猛地回神。强敛了情绪,唇角轻扯了一下,“没什么。” 明一见她不愿意说,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明媚,小心翼翼地开口,“晚姐姐,四姐姐好歹也是公众人物。这个样子,要是被有心之人拍到,上传到网上,会不会不太好?” 桑榆晚唇线微微拉直,语气冷漠,“她为自己堂哥守灵,悲痛地哭晕过去。人家只会说兄妹情深,这有什么不好?” 明一一怔,嘴角微微下垂,不敢在出声。 桑榆晚眸光一沉,再次出声,“明一,等大哥的丧事办完,你就去跟容总提离职。” 明一表情一滞,疑惑的目光,“晚姐姐,我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职?” 桑榆晚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别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去做。” 明一想要坚持一下,“晚姐姐,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桑榆晚眉头轻轻蹙起,俏脸覆了一层寒霜。眼中的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在静默中缓缓流淌。 她顿了数秒,缓缓开口,“你做得很好。” “那为什么……”明一实在不想离职,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桑榆晚看着明枭的遗照,低低说了一句,“明一。你要记住。你是明家人。” 明一心脏猛然一跳,眼睛倏然瞪大,“晚姐姐,你的意思……二哥他……” 桑榆晚的心狠狠揪了一下,胸腔里翻涌着酸涩,瞬间堵住了喉咙。 明一脸色煞白,视线一转,看向昏睡过去的明媚,眉毛拧成了一团。 他快步走过去,狠狠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别睡了。” 明媚猛然惊醒,扯动背上的鞭伤,痛得龇牙咧嘴,沙哑着嗓子怒骂,“明一,你干什么?” 明一胸膛剧烈起伏着,“二哥去哪里了?” 明媚心头一紧,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了一口气,睫毛微微颤抖,“我不知道。” 明一咬牙切齿,“是你把二哥叫走的,你竟然说不知道。” “我……”明媚本就心虚,闻言,顿时心跳如鼓,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胸腔内的一阵悸动,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不稳。 明一见状,愈发来气,揪住她的衣领,压低了声音质问,“你说不说。我说我今天……” 一直冷眼旁观的桑榆晚冷然出声,“明一。” 明媚听到声音,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她咽了咽嗓子,咬着嘴角,看了过去。 明一慢慢松了手,脸色一沉,“二哥要是有事,我一定亲手打死你。” 桑榆晚闻言,冷声训斥道,“明一,你堂堂一个法学高材生,什么时候学会了用武力解决问题。” 明一一噎,“我……” 明媚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她下意识地抬手轻拭,却只是徒劳地想要抹去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紧张感。 灵堂的空气骤然静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仿佛被无限拉长。 下人过来,请示桑榆晚,“晚小姐,夫人让人给你做了宵夜,现在要给你端过来吗?” 桑榆晚心事沉重,哪里吃得下东西。 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明媚,冷声道,“端来给四小姐。” 下人恭恭敬敬,“是。” 明一听着直皱眉,眼神里带着一丝怨气,“饿死她才好。” 明媚眉宇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眉头紧锁之下,那双眸子里闪烁着愤恨与怨怒交织的复杂情绪,“明一,你什么态度?” 明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对你这种人,要什么态度。” 明媚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原本柔和的脸庞此刻紧绷着,嘴角微微下撇,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怒气。 “明一,桑榆晚这样对了,我忍了。但是你,别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明一怒声反击,“明媚,我告诉你。就算二叔还活着,当着他的面,我也是这种态度。”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连时间都变得缓慢。 “够了!”桑榆晚目光一沉,冷声训斥。她的声音,虽未提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一唇线绷直,默默退到了一边。 明媚愤恨地剜了他一眼,挣扎着站了起来。 后背的伤口隐隐裂开,鲜血断断续续渗出来。钻心刺骨的痛,漫向四肢百骸。 她很想骂桑榆晚两句,心中却又怯意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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