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动了动手腕,像是报仇一样,不死心地用力推开谢玉成的胸膛,“以礼相待,你还好意思说出口。” 谢玉成站立如松,控制住身体配合得一侧,不见狼狈的趔趄姿态。 许知意走得急匆匆,医院走廊只剩下谢玉成孤单地站着。 来来往往的医生忍不住朝他看过去,这家私人医院的客户非富即贵,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而这位年轻又英俊不凡的客户被打了脸,震撼得护士医生们走过去却不敢议论纷纷,一不小心触了霉头可不是闹着玩的,有钱人能肆意决定着他们的职业生涯。 谢玉成低声应道:“妈,是我。” 方芷兰的脚下了床,搁到拖鞋里,看着似乎是正要下去。 “玉成,外面怎么了?” “没什么,有病人跟医生吵起来了,已经被送回到病床上了。” 方芷兰的两条腿放到床上,她压着嗓子轻咳了一声,“来这儿的人住久了都想回家,身体不好,跟医生闹有什么用呢。” 住在医院里时间长了,人总感觉命不久矣,回家的欲望越强脾气就越暴躁。 病人闹事在医院里见得多了,方芷兰从来只是静静地躺着坐着,她对护士医生都很客气,脾气温和得不像个生了重病的人。 谢玉成拉上被子,盖住方芷兰的膝盖上一点,“等做完手术,我们就能回家了。” 医院的被子是消毒水的味道,崭新雪白的棉布没有生活气,白得冷淡。 方芷兰身体不好,去不了订婚宴,她说:“玉成,我什么时候能见见知意?” 谢玉成偏头,慢条斯理地说:“等病好了,什么时候见都可以。” 方芷兰床头的花不新鲜了,灰褐色侵蚀了橙色花瓣,她扶正歪斜的花*骨朵,有气无力地说:“我的病还要好长时间,你们订婚后,她能来医院看我吗?” 她做的是大型手术,光是恢复都要住上几个月的医院。出院才去见许知意,方芷兰等不及。 谢玉成停顿,而后慢慢吐出:“她的工作比较忙,我回去征求一下她的意见。不过你放心,她一直想着来看你。” 方芷兰深以为然道:“嗯。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知意练舞辛苦,在外演出无数双眼睛盯着不能出差错。” 她虚弱地笑了笑,苍白的脸多了些鲜活,像是给渴死的植物浇上水容光焕发一样,“难为她惦记着我,真是个好孩子。你选的人,总不会错的。” 白瓷花瓶的花又歪了过去,没有水分供养的花茎弯折,支撑不住花朵了。 方芷兰感到惋惜,瓶子里的花会被扫进垃圾桶,护工再换上新的花然后枯萎,循环往复。 谢玉成亲自收了花瓶的花,安慰说:“外面的花要开了,它们能一整个夏天都不会枯萎。” …… 许知意摘了口罩利落地扔进垃圾桶,候在门口的保姆提醒说:“老太太就在里面,她等着小姐去见她。” “知道了。”刚结束了一番激烈的争吵,许知意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 面对至亲,她只觉得头疼。关如越跟谢玉成不一样,许知意朝她发不来脾气。 许知意脱下棕色毛领外套,黑发拢到肩后,长长的头发顺滑得如同丝绸瀑布。 关如越朝孙女伸伸手,“知意,过来坐下。” 许知意坐在她身边,祖孙二人亲密无间,中间连空隙都没有,“奶奶,您去哪儿了?一早上就出去,也不告诉我一声。” 与其说许知意是责怪,倒不如说她在跟关如越撒娇。 关如越笑着佯装斥责道:“小丫头,什么事儿都管。” 许家老太太在外面没人敢在她面前吆五喝六,拄着的龙头拐杖一敲,首都的地都得震上几震。她对待子女严格,拿着拐杖当家法叫儿子孙子涨教训,唯独一个孙女许知意碰都不舍得碰。 一来许知意争气,一心扑在事业上。不像那些个小子年纪不大,追着姑娘的本事不小。二来,老太太一看见知意就狠不下心,许知意是小辈里性格最像自己的那一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关如越任由许知意揽着她的胳膊,解释说:“我去见了你的姨奶奶舅老爷们,他们都给你准备了订婚礼物。” 许知意一听,无数的委屈涌上心头,“我还是不是您孙女,订婚这么大的事就答应他了,我还没愿意呢。” 说着说着,许知意睁得圆圆的眸子就泛起了泪光。 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情实感。关如越一直把许知意放在心尖上,要星星月亮也得摘下来。突然来了这档子事,许知意自然是难过得不行。 “哎呦,”关如越一声首都老腔调,掏出苏绣手帕心疼地给孙女擦眼泪,“都多大了,还哭鼻子。我就你这一个孙女,你不是谁是。” 许知意抽了抽翻红的鼻子,眼中含泪,仿佛是夕阳照在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惹人怜爱。 她知道奶奶就吃她这一套。 “我不是心急吗?你今年都二十几了,大学的时候专心练舞不谈恋爱就不谈了,咱不稀罕。这都工作几年了,身边除了杨家和于家那两个小子就没见过男人影儿。” 关如越一拍手,补充道:“他俩,别提看上了,你根本没当是男人。” 关如越这话说的扎心,却也是事实。许大小姐自视甚高,哪有男人能配得上她。婚姻?那不过是朝九晚五对着一个相同的男人,等到互相厌倦了,发现家族利益联系在一起离不了婚,日日盼着对方先一步死。 “那有什么办法?我现在没找到合适的。”许知意低着头,声音柔柔地说:“我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挑选合适的人。您这是干嘛,生怕我嫁不出去。” 关如越说:“我这双眼睛慧眼识珠,玉成可是我千挑万选的人。” 许知意心思不在婚姻上,要不是关如越替她考虑,估计孙女跳一辈子舞也想不起成家的事。 谢玉成明确说了不想拖下去,那孩子的母亲盼望着他早点有个家庭。孙女愿意等,关如越不愿意两人错过。 “那些人想恭维您才这么说的,”许知意耍起了脾气,嘟囔道:“反正,我不喜欢他,我不愿意。” 关如越无可奈何地看着许知意撒泼打滚,“那你说,你喜欢谁,奶奶给你看看。我要是相中了,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闻言,许知意条件反射地露出嫌弃之色。回想起遇到过的男人,她的表情难以言说。 盛明韶明显会得寸进尺地跟她谈条件来维护他在盛家的地位,搬出于琛那个家伙,还是算了。 关如越摸了摸许知意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先订婚,是我答应他的条件。你们先试着相处,他对你不好,我们就不结婚了。解除婚约而已,这有什么。” “你爷爷死的早,我这大半辈子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我不想看到我的知意一个人过一辈子,我死了也不能安心。” 关如越眯起眼,翡翠发饰夹住黑白掺和的头发,白发占据了大半部分,她说话的口气缓慢而沉重。 “奶奶……”许知意在关如越胳膊上探出半个脑袋,那句“你不该把你的意愿强加在我身上”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别看我答应了这小子,那只是我看他人难得。”关如越的眼睛炯炯有神,她底气十足地说:“奶奶永远站在你这边,受了委屈,一分钟都不等,换人。” 许知意靠在万寿菊如意纹样的外衣上,暗红的缎面顺滑得不可思议,她的脸在上面蹭了蹭,心中盘算着。 关如越下了最后通告,“知意,你看着办。你要是来了,奶奶当你愿意跟他相处相处。” 人到老了性子也执拗,对某些事情总是分外执着,怎么劝都没有用。 好好考虑,再给答复。 许知意想起谢玉成的这句话,一劳永逸亦或者报仇雪恨,谁知道呢。
第16章 我答应了 订婚宴如期举行,水晶吊灯和分支烛台通电点火,百年庄园像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灯笼。 关如越请的人不多,主要都是本家的人,外系旁支只送来了礼物,关家和阮家有资格请来的客人长辈居多。 几家长辈都在会客厅内,金碧辉煌的会场不似其他晚宴喧嚷,就连零星的碰杯声都收着声音。 谢玉成与叔叔伯伯们一刀两断,如今母亲身体抱恙,妹妹谢今安哪能抛下住在医院的母亲去赴哥哥的喜宴。作为主家之一的谢家,竟然没有人来。 关如越理解谢今安的孝心,对于此事并无责怪,又或者是因为他们许家应订婚的许知意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宴会已至过半,谢玉成进过会客厅见过了三家长辈,关如越当着众人面客气地认下这个万里挑一的孙女婿。 阮青雪虽然内心不同意,碍于关如越的面儿也不好发作,只在谢玉成改口叫的时候硬气地笑了笑,没应。 谢玉成仿佛才不管这一干人等如何,走了程序,借口出了会客厅。 正厅中心,人群只在中心圈内活动,像是垒成了一个由人构成坚不可摧的城墙。 就在这城墙的外面,谢玉成坐在沙发上,不见半分焦躁的样子。 人群中的每个人瞥着走动的钟表,感受到时间流逝的缓慢至极。谢玉成就如同走动得最绵长的时针,不甚在意外面人的急躁,他们都在等着,今晚许知意会不会露面。 “先生,我们小姐想给您一个答复。” 中年男人穿着今晚宴会许家工作人员统一的黑色燕尾服,头发打理得工整。 这人谢玉成认得,是许知意那个姓王的司机。 谢玉成斜睨了一眼,不答反问:“她在哪儿?” 王叔俯首答:“我带您过去。” 谢玉成调换了一个坐姿,修长强壮的腿稳健地搭在一起,“怎么不是她来见我?” 正厅的墙壁悬挂着木架摆钟,滴答声微小,在客人刻意细弱的脚步声中映衬得清晰明了,宛如时间的流逝荡在了人的心神。 王叔压力倍增,被豪门大家统一训练过,他尽显平和拘礼地说:“先生,劳烦请您移步。” 正厅外,拱形的封闭走廊即使闭着灯,月光与烛光降落,大理石的地面水镜一般倒映出完整的影。 下了半圆形的摊开形台阶,许知意的面前是咖啡色圆桌,缎面礼服的裙摆遮掩了身下的椅子。 那是极为修身的一条裙子,腰身直到脚底像是素描笔一次画成的完美弧线,收着的袖口是堆叠的纱,裙身是刺绣的缎面剪裁。 许知意披着通体雪白的毛披肩,不加装饰的肩颈反而华美贵气,“冷天让女士等在外面,可一点都不绅士。” “一直等着的,许小姐想一想是不是另有其人,许小姐不露面就算了,答复还不肯给我。”谢玉成落座,“电话费贵成什么样子了,许小姐都舍不得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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