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房间只隔着一堵墙,许知意趴在床上,听见轻轻的开门声,开得不是自己的门,是谢玉成房间门。 许知意立刻坐了起来,她意识到她没有给谢玉成留位置的必要了。 许知意下床穿鞋一气呵成,她用按摩梳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将头发梳得笔直地垂下去,没有一根乱发冒出。 雨下得大了,许知意跑去关了窗户。 走出房间,叩响谢玉成的门。 无人应答,许知意等了几秒,她听见谢玉成说:“进来,知意。” 门内,谢玉成的鞋子都没有脱掉,他就坐在床边,西服也熨烫地平整。 许知意忽然觉得他手里应该拿着杯酒或者夹着一根烟,可是什么都没有,谢玉成的手里空空如也,只是眼里的情绪像是月亮投在墙壁上形成的如海般的光影。 “谢玉成,东西准备好了吗?” 蓦地,谢玉成启唇说:“股份转移需要时间。” 许知意站在门边,她心如死水地说:“不了,我不想要,折成钱就行了。” 面前的姑娘长发飘飘,穿着到脚踝的白棉长裙,谢玉成不用看也知道领口和袖子处会有精致的绣花。 睡在一起的时候,他常会摸到刺绣上的纹路。 “这件事情别告诉我母亲和妹妹,我需要一些时间跟她们说。” 谢玉成放在床上的手静止了一般,他默然了很久只说出苍白无力的一句。 许知意想起来,谢玉成原本想跟她订婚的原因就是为了她的母亲和妹妹,他想要一场互不干涉的合约婚姻,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们本该就是毫无感情的两个人。 “东西我会放在这里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跟她们解释,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许知意尽量平复着心情说:“我要去莫斯科出差,不会回来了。” “是工作上的事情吗?冬天去莫斯科太冷了,知意。”谢玉成的声音戛然而止,现在说这个根本没必要,许知意最讨厌他整天关心她去哪里了。 至于要去什么地方,许知意现在也没有义务告诉他,他们马上就没有关系了。 送出去的东西谢玉成自然不会收回来,他拿出拟好的合同,资金和房产已经请律师清点过了。 当年一无所有的谢玉成,打拼多年后,如今清点财产竟然成了一项繁杂的工作。 许知意压根就不在乎他拿出多少钱,可是等到东西到手里的时候她才知道这远比自己想象得多。 她订婚之前不是没找人做过调查,许知意做过调查心里有了大致的数目,所以在看到如流水一般的资金和房产转到自己名下的时候吃了一惊。 桌子上摆着一摞文件,谢玉成公司的股价一路飙升,他买下的地皮、投入的项目和建设的房产,几乎每一项都在翻倍地涨,跟着这个日新月异的社会一起翻天覆地变化,变成了一个令人陌生的模样。 许知意颤抖着签下名字,几个月以前,这是对她来说是胜利,她该庆祝自己谢玉成终于还是在自己手底下吃亏了。 但是为什么,她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 许知意开始惶恐,纸张上的数字看得人害怕。 谢玉成的手指出现在合同上,盖住了那些数字,他那漂亮的手有一条伤疤,流出的血结成了血痂。 暗红的伤疤像是涂着胭脂的手在上面画出的痕迹,许知意的惶恐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股沉闷,雷雨天的沉闷。 窗外下着冷雨,她却要被雷雨天的热闷死了。 “知意,陪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许知意自问自答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什么可跟自己说的,谢玉成低头双手覆在额头上,他长长地叹息说:“知意,给我跳一支舞,最后一支舞。” 高中时,因为许知意的一支舞,谢玉成心底的爱意悄然滋生。 一支舞,是开始,是结束。 许知意答应了,她关上门说她要把芭蕾舞鞋找出来。 谢玉成的卧室很大,足以许知意跳完一支芭蕾舞。 等在房间的每一秒,谢玉成都在感觉到秒针在钟表上的每一个摆动。时间过得是慢还是快,他说不清楚了。 等许知意回来,她脚上套着粉色的旧芭蕾舞鞋,旧的舞鞋是最好穿的。 许知意换掉了那套长款的睡裙,她穿着一件金色轻纱舞裙,她看起来非常重视这场表演。 裙摆在膝盖出下面一点,裙面是金色绣线修成的纹路,代表荣耀的月桂花。 她立起脚尖,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没有任何音乐也没有乐器伴奏,在立起脚尖的那刻许知意想好了要跳的舞蹈。 那是一段尘封的记忆,她上高中时根据德彪西的《月光》自编的舞蹈。 许知意将头发简单挽了起来,她舒展着双臂,绷着脚背旋转起来,后背突起的蝴蝶骨似乎要展翅欲飞。 金色的纱裙白纱作衬,随着许知意的手臂绽开,像是一片一片的花瓣。 外面的雨声为她伴奏,幽怨的风雨如泣如诉。 许知意在跳《月光》,他们曾经一起表演过的月光,他在楼下听到过看到过的月光。 旋转的裙摆越来越远,凝成了一个小小的样子,谢玉成像是从一个两扇的玻璃窗户里看着她跳舞。 许知意发着光一样,舞步充满着柔美和力量感,她在谢玉成面前转着圈,露出的表情悲伤幽怨,沉浸在表演里,眉毛似蹙起的弯月。 跳完着寂静的一曲舞蹈,许知意伸着双臂,缓缓地让脚跟落了地。 他的月亮和曦光一样耀眼,她不是月亮,是破开云层的第一缕曦光。 一舞毕,许知意在肌肉记忆的控制下展开双臂谢幕。 结束了。 “我名下一切财产都自愿转移到你名下,知意你赢了,是我输了。”谢玉成不论许知意到底是不是想报复还是让他示弱,他都认了。 许知意摇头,她只敢面对着玻璃上滴落的雨水。 谢玉成俯首,单膝跪地,是求婚的姿势,他虔诚地吻上许知意的指尖,“知意,你还要不要我的真心?” 许知意见男人将她的指尖放在手里,贴着温热的唇,久久不能离开。 谢玉成的鼻息扑在手里,仿佛是抓住了一把潮热的春风。 “知意,我喜欢你,我高中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了。那年我十七岁,后来我见过你在空荡的舞蹈教室跳舞,我用尽勇气跟你共同登台。我原本不会月光这首曲子,是因为你跳,于是我也能拉这首曲子了。” 谢玉成的眼眶红了,此时他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像当年他第一次见到许知意一样。 他爱得不自知,多年以后竟然恍然大悟。 为什么呢,因为谢玉成不敢见她,他一无所有,甚至在舞蹈结束后都不能留下来。 “知意,别走,别走……” 许知意拉不回自己的手,舞裙贴着自己的腿,刮起阴阴的凉意,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突兀地,一颗滚烫的东西烫得许知意的手一缩。 谢玉成微抬着头,那滴泪似乎不是从他眼里流出的一样,他留下这滴泪以后浅色的眼睛只是红红的,没有再继续掉泪。 可是,许知意明白他哭了,是为她落下的泪。 “谢玉成,你起来。” 许知意的说到最后带上了哭腔,圆圆的眼睛像是吸饱了水,她的鼻尖红成了圣诞苹果的颜色。 男人依然是卑微的姿态,一如他的爱卑微到了尘土里,许知意只好蹲下语气轻哄地说:“我知道了,谢玉成。” 爱是不会让人感到负担,谢玉成起身颤颤巍巍拿出了一张照片,“这是我拥有你的第一张照片,你哥哥递给我的照片。” 照片上是的女孩一身*学士服长发及腰,年轻而活泼,她身后是繁茂的林木,燥热的异国夏日。 许知意认出这是她自己,她接过谢玉成的照片。 “第二张照片是我们的合照。”谢玉成将那张照片打印了出来,不仅放到自己的皮夹里,连办公桌上都摆着。 “不用了,你留着吧。”许知意脚底如同踩在了云上,“当个纪念。” “知意,我的知意。”谢玉成过来抱住许知意,他无法忍受许知意说出的这句话,心脏抽痛着,他什么都抓不住了。 男人抱着许知意不松手,许知意只推了推他说:“谢玉成,我有东西要给你。” 那是一张飞机票,从伏努科沃国际机场到首都的飞机票。
第58章 出不去了 十二月初,许知意坐上上前往法国巴黎的飞机。 飞机落地的时候,唐锦茵派了车来接她。法国的街头已经能感受到圣诞的氛围,奢侈品门店的装饰能让人感受到冬日下着雪的温馨。 许知意黑发黑眼,高领羊毛衫遮住了一点下巴,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买咖啡,暗中在巴黎游手好闲的混子盯上了她。 许知意正要把咖啡拿在手里,后面一个剃着寸头蒙了半面的青年悄悄靠近,忽然,那人伸出戴满金属饰品的手拿许知意手间的包。 许知意不想撒了手里的咖啡,奢侈品包包被青年用蛮力抢夺着,他的一只脚正要往外面跨,一副抢完就跑的姿势。 大街上,大家对这种四处抢劫的行为都表现得很漠然。 看似柔弱的东方女生一个踢腿踢到青年的膝盖,那人骂了一身单膝跪在地上,许知意乘胜追击将包垮在肩膀上,然后对着那人照着头上就是一拳。 料想到巴黎的警察不会管这种滥偷乱抢的行为,许知意就窝着火气,那蓝色的半羊皮手套打在青年脸上,青年立刻疼得说不出话来。 人是跑了,许知意木着脸喝了一口咖啡,她下意识朝后面看去,依旧是那扇绿门。 木门里面的老板娘在柜台后看到了许知意遭人抢劫,但是没来及阻止抢劫犯就被受害者打跑了。 咖啡店的老板年出来了,她手里还带着一杯咖啡,许知意向她举了举手里的咖啡,用表情告诉她咖啡并没有洒。 老板娘送来的咖啡还附带了一个纸袋,两杯正好装到一起,她欣慰地说:“勇敢的姑娘,这杯免单。” 许知意只能接受了她的好意,两杯咖啡装到一起,挎在肩膀上的包重新挂到手腕处。 里面有那张照片,许知意拿出来了看着,照片装到一个牛皮纸袋子里,表面一点折痕也没有。 抬头是装饰的圣诞灯饰,店内的橱窗里堆满了人造雪,还有金色的气球和毛茸茸的雪花。 许知意将照片收回到包里,嘴里一股榛子咖啡的味道。 包丢了可以再买,但是这张照片丢掉了就找不回来了,许知意不允许自己的照片落到其他人手里,因为那人只会把照片当成没用的垃圾在地上踩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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