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看看,他和那些真正的神经病能交流起来吗?”她扬了扬下巴,毫不避讳地让宁灿往那边两张床看。 宁灿的目光顺着扫过另外两个“病友”,其中一个一直在揉搓橡皮泥,口水直流,每当橡皮泥干硬时,就会沾自己的口水“人工”变软。 另一个则一直呜咽嚎叫,没有一刻是停歇的,并且他还不断用手边的东西砸不知道是他的妈妈还是护工的女人,看着有明显的攻击力。 这么一对比,齐辰生好像确实没有病,至少没有那么有病。 “你在电话里不是说你是他的随身心理治疗师吗?他现在都来这里治疗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宁灿不解地问。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坐下说吧,”圆脸眼镜女生给宁灿拉过来了一把折叠椅,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坐在了病床边上。 齐辰生犯了犟脾气,非要挨着宁灿坐,没有位置就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嫌脏。或许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坐下后就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圆脸女生尽职尽责哄了半天都没有把他哄到床上坐着。 宁灿不耐地拧紧眉,摆出一副要走的架势,“先别管他了,你先说吧,不是说话长吗?那就快点说,我一会儿还有事情呢,昨天不是和我说只需要十分钟吗?” “等下!那我就先说了。” “其实他出事之后,我不仅挨了他家里人的骂,还直接被辞退了。被辞我其实还挺高兴的,因为齐辰生他真是一个很麻烦的人。要不是现在工作不好找,我这个天坑专业难就业,我才不给他当擦屁股的人呢。” 眼瞅着女生要越扯越远,宁灿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提醒她。 “哈哈,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话特别多,还总爱乱扯。刚刚说到哪来着?哦,对了,但齐辰生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闹着要找我,然后我就又被雇回去了。” “现在呢,我和他是死死地绑在了一起,他要是没有好转,我也没办法交差,走还走不了。” “他们家威胁你了?” “没有没有,主要是——”女生不自然地咧了咧嘴,两根手指一对一搓,说:“他们家给的太多了。” “我这也算是被金钱砸垮了腰。” 宁灿理解地点了点头,接着开口问:“所以为什么把我叫来?” “医生说他的大脑受到了重大的刺激,记忆停留在了他所认为的最美好的时候,我也是总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他轻唤你的名字,所以才……” “他可真幸福。”宁灿垂眸,淡淡地开口。 女生不解地往上扶了扶眼镜,“啊”了一声。 宁灿瞄了一眼还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轻轻哼唱摇篮曲的齐辰生,一字一句地说:“比起残疾或者死亡,一个人能困在幸福的假象里一辈子怎么不算幸福?” 女生张口想说什么,但踌躇了片刻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最后叹了口气,认同地颔首,“你说的也对,可惜他的父母接受不了他变成这个样子。把他送到这里,究竟是对儿子病情的关心,还是想着就这么任由他在这里自暴自弃呢。” 宁灿没有接话,尽管她心里厌恶他,也难眠有些唏嘘。她从前听齐辰生提起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只觉得他们对他的控制里带着爱。可现在,她一时看不清他的父母究竟爱不爱他。 或者说是爱他,还是爱他给他们带来的面子。 现在他成了所谓的“精神病”,没有办法再给他们脸上扑金粉了,就被这么扔到这里了,甚至都没有请一个专业陪护的人。 “我听说他爸妈又备孕了。” 女生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说雇主家里那么多的信息,懊恼地敲了下自己 的脑袋。 “他们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提到齐辰生的哥哥,宁灿眼眸微动,试探地问女生。 女生嘲弄一笑,说:“呵,是啊,可是那个儿子只是个普通人,有什么用呢?” 宁灿不想再提,她看了眼时间,觉得今天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聊的了,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旁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微弱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宁……灿……” 齐辰生的脑袋忽然从臂弯里抬起,准确无误地冲着宁灿开口,尽管是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吐,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好像很痛苦。 女生无声地张大嘴,看齐辰生的表情和母亲听到自己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的表情一模一样。激动但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断他,又期盼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再多说两句。 齐辰生还算给面子,又多说了两句:“白裙子,我要买白裙子。” “完了,还以为他好了呢。” 女生一下子泄了气,熟练地从枕头下掏出了一个白裙子,递给了像是陷入了癔症,反反复复呢喃这句话的齐辰生。 他看到白裙子后瞬间红了眼,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脸颊珍惜地蹭了蹭。 “你竟然还记得……” 宁灿微微愣神,她没能想到在齐辰生的意识里,最美好的时光竟然是在小学。难怪他会觉得她是姐姐,难怪行为动作和小孩子一样。 往事如同滚滚浪潮一般席卷了她,宁灿有些承受不住这里的压抑,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她挣扎着从折叠椅上站立,最后瞥了一眼还在抱着白裙子嘟嘟囔囔的齐辰生,无言地往病房外走。 “姐!姐!你先别走啊!” 女生见此,立马跟了上去,想要拽住宁灿。拉扯间,宁灿一不小心和一个男子迎面相撞,她的脑袋磕到了他的下巴上,两个人一时都龇牙咧嘴地蹲了下去。 男子先一步缓了过来,齐暮生看向这个他并不眼熟的面孔,警惕地问:“你是来?” “这个女士来看齐先生的,她是他的朋友。”女生在身后举了举手,抢先一步回答。 齐暮生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没想到,还能有朋友来看小辰,真是谢谢你了。” “我们见过。”宁灿蓦然开口,却没有顺着齐暮生的话说,接着又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勾了勾嘴角说:“齐警官,好久不见,我是宁灿。” 听到宁灿的名字后,齐暮生的眼眸一颤,他嗡动嘴唇,却一时如同被掐住脖颈般无法言语。 “我没有见过你,你应该是记错了。”他说。
第59章 “也对,齐警官贵人多忘事,恐怕早就忘记了当年的事了,那要不要我现在提醒你——” “宁灿!” 齐暮生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怕,五官仿佛在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撕扯,他指着宁灿的脸说:“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你今天来到底干什么,不会是——” 话戛然而止,齐暮生瞳孔一紧,快步跑到齐辰生面前去,将他强硬地从地上拽起来,左看右看了半天,见没有什么事情后才舒缓了一口气。 “抱歉,我弟弟该休息了,你回去吧。” 他背对着宁灿说。 “立警为公,执法为民。我听说齐警官前段时间因为在一场重大案件的调查里立了功,先说一句恭喜,但有我一个疑惑……”宁灿顿了顿,将目光移到了齐辰生的身上,接着说:“为什么这么公正不阿的齐警官,当年要对一个刚成年女孩的求助视若无睹,难道只是因为——” “那个犯法的人是你的弟弟吗?” “我……”齐暮生一时张口结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落了下来,转过身,快速看了一眼宁灿后又低下头,说:“我们出去聊吧。” “不要走!不要走!” 齐辰生忽然扔下白裙子,抱着齐暮生的手臂不撒手。圆脸女生见此立马跑过去将裙子捡起,拍拍灰后又仔细地叠起来放到枕头下面,担忧地瞅了一眼宁灿。 齐暮生安抚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抬眸犹豫不决起来。 宁灿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微微抬起下巴,有些疲倦地开口说:“你带着他一起吧,反正他也是当事人之一。” “好……”齐暮生略显感激地颔首。 三个人慢悠悠地走到了楼梯间,宁灿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什么人来往走动,脚步便停了下来,接着随意地倚着白墙,任由白灰蹭到衣服上。 “齐警官这次想起来我是谁了?”宁灿讥笑道。 “对不起。” 齐暮生边说边摘下帽子深深地给宁灿鞠了一躬,齐辰生歪着脑袋站在一旁,有些不解哥哥的行为。 他为什么要向这个漂亮姐姐鞠躬呢?是漂亮姐姐帮了哥哥什么吗? 宁灿冷冷地站在原地,表情像一谭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到让人无法窥探到深处的想法。 齐暮生弯了一会儿腰,见宁灿没有说话只好自己尴尬地直起身子。 他神色动容地说:“宁灿,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希望你能理解。我弟弟从小就被家里寄予厚望,我有时候看着他的生活都觉得压抑。现在我还记得他那时候才小学几年级来着,放学书包都没放下,就跑到我房间问我该送喜欢的女生什么礼物,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他有点普通小男孩的样子,所——” “你是想跟我打感情牌吗?”宁灿的嘴角微微下垂,双手抱胸,说:“抱歉,恕我不能共情,我从来没有求着他喜欢我,他在家里的痛苦也不是我造成的。我希望我们可以就事论事,只谈论当年那件事。” “好!”齐暮生心一狠,直接坦白道:“我没办法狡辩什么,我就是犯了错,有了私心,包庇了家里的人。” “我错了,对不起!现在我弟弟他也遭了报应,落得现在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解气了吧!而且他做那些真的只是因为太爱你了,只不过方法过于偏激了,因为他没有被好好爱过,所以他不懂怎么爱人!” “然后呢?”宁灿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她反问道:“然后我就要为他的不懂,忍受这一切吗?**未遂是可以判刑的,哪怕我们当时是情侣关系。你弟弟他是一个逃逸犯,这是没有办法泯灭的事实,即使你当年动用关系压住了这件事。” 被明明晃晃说出了当年的事,齐暮生嘴角紧闭,烦闷地抓了抓头发。齐辰生害怕地偷瞄了一眼哥哥和宁灿的脸色,手悄悄伸过去想要抓住宁灿的胳膊,半路却被她发现,直接闪身躲开。 宁灿看着被她吓到躲在齐暮生身后的齐辰生,她的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难过,有愤怒,还有解气。她压制着胸腔内那颗疯狂跳跃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击鼓助威一样,为她鼓劲。 “齐辰生,你和我说过你讨厌你妈妈总喜欢拿一些事情威胁你,逼迫你做个好学生乖孩子,你恨她。可你也想强迫我,甚至不惜诋毁我,让我和你永远在一起,想把我囚禁在你的身边,你和她其实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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