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茉又欲言又止。 时瑜熟练的坐在电车后座:“没事啦,都过去那么久了。” “真的?” “真的。”她笑道。 女孩环住闺蜜的细腰,隔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声音被档在围巾里有些发闷。 宋一茉叹了口气,显然是不太相信好友那句轻描淡写的没事。 时瑜朋友不多,或者说在她出国留学离开她妈妈掌控的范围之前,只有宋一茉一个足够亲近的朋友。 在时瑜还是小时瑜的时候两个女孩就认识了,算得上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 大概是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她爸爸林恒之和妈妈时云意争吵得很严重,妈妈砸了别墅里许多东西。 外祖父从国外赶回来,线条流利冷硬的西装外套如他人一般锋利。 时瑜不想回家,几乎她闭上眼,耳畔都是母亲尖锐地争吵声,哭泣声,父亲的沉默,争执,到最后摔门而出。 妈妈前两天才拍下的粉青釉刻花夔凤纹瓶被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那种氛围下她喘不过气,她躲在学校废弃校楼的天台角落偷偷哭,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拨开一旁的旧桌椅,背着书包,半蹲着身子看她:“你为什么要哭?” 那是两个人第一次相遇。 时瑜每次认识新朋友,她妈妈时云意总要把对方家庭底细打探的一清二楚,生怕时瑜被什么坏孩子带坏或者被伤害似的。 要么是家境不够好,要么是学业人品不够优秀,久而久之,没有人再敢接近时瑜,除了圈子里一些想靠自己孩子来讨好时小姐从而巴结时家的人。 那些阿谀奉承的伪善嘴脸下,只有宋一茉真心待她。 时云意同样不喜欢家境平凡,甚至是父母离异和妈妈一起生活的宋一茉,可偏偏女孩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性子,怎么都赶不走。 直到后来某次,自幼就听话懂事的乖乖女时瑜为了朋友第一次反驳妈妈,再加上宋一茉的妈妈是个事业型女强人,宋家的餐饮业规模越做越大,在圈子里小有名气,时云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一茉是唯一一个知道时瑜去医院,和唯一一个知道她和许怀洲所有故事以及她所有的小秘密的人。 宋一茉想起她的小鱼,从她认识小鱼那会就是,是住在城堡里,漂亮矜贵,总是带着明媚笑容的小公主,却连哭也要躲起来偷偷哭。 她想起小鱼那个像死去的梧桐树一样,表面上枝繁叶茂光鲜亮丽,其实内里早就枯朽的家。 好像所有的事都压在女孩瘦弱的肩上,偏偏又捂住她的嘴巴不许她开口。 宋一茉被难过的情绪裹挟,她想了会,扯了个笑话,假装很随意的开口:“宝,你想哭也要忍一忍坐到车里再说,这样就是坐在宝马里哭,而不是电动车上哭了。” 时瑜被好友逗笑了,长睫颤着,好像心底那点酸涩也随着风散了点。 似乎又想到什么,宋一茉拖长尾音疑惑道:“你说……许怀洲不会是因为你才来的这里吧?” “怎么可能,” 时瑜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截了当的否决了这个假设:“肯定是单纯的巧合。” “而且,”时瑜垂着眼睫轻轻叹了口气,“当时分手的时候,我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哪一个正常人会允许自己的自尊心被别人随便践踏。” “如果我是那个被甩的人,久别重逢的街头,是我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点一碗热馄饨然后泼到那个讨厌的前任的脸上。” 女孩轻软的嗓音说得一板一眼的:“许怀洲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我说话,也没有朝我的脸 上泼馄饨,只能说他是个好人,并不能说他不恨我。” 听着好友的话,宋一茉也难得陷入了沉默。 她“哎”了一声,良久,还是将剩下的半句话咽在了肚子里。 --- 周围错落的树影和高矮错落的老房子被留在身后,倒退着拉下模糊的影子,道路逐渐开阔,隐约能瞧见宋家名下的那座酒店。 时瑜将右手手背翻转过去,在她食指一侧,有一个小小的泛着红的红痕,那是她看见许怀洲时,汤勺掉在碗里溅出来的热汤烫到的。 女孩视线落在那一小片红,用大拇指轻按了下,其实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只余下一点细微地痒。 不知怎么的,时瑜回忆起那个中年男人对许怀洲的称呼,许教授。 耳廓回荡起那几个有些陌生的词,对情绪很敏感的女孩能清楚的察觉到男人脸上的尊重和敬畏,是对着许怀洲的,那是她从未了解过又从未见过的许怀洲。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许怀洲的人生不会被拘泥在伦敦唐人街那座不太起眼的奶茶店里。 就像他的名字,怀洲,怀洲,是广阔而辽远的洲。 --- 时瑜忽地想起,她和许怀洲在一起的那一天。 那时候她追着许怀洲跑追了好久,每天往返两个小时的火车。 蓝调时分的伦敦街头,十二月临近一年尾声的初雪,她和许怀洲并肩走着。 那时候的许怀洲还是一副学生模样, 他们大概多久没见了呢,时间好像很无情地推着人向前跑,把过往都留在某处落着灰的角落。 许怀洲从年少时就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些,尤其是在那群性格顽劣又混不吝的富二代留学生中对比更加明显。 而如今,他面容变化不大,外露的儒雅清冷,青年时期的傲骨被很好收敛了去,向下兼容的温和,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气似的。 整座城市浸没在一片晕染开来的蓝紫色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幕布中的繁星,融在黄昏与夜幕中。 那雪轻盈地落在枝叶萧疏的枝头、落在瑰丽的屋顶,落在擦肩而过的路人撑着的黑色大伞,她小心翼翼,又因为太紧张没敢抬头看他:“许怀洲。” “嗯。” “他们说一起看初雪的人,会永远相爱。” 时瑜在一个拐角处停下,装饰辉煌的餐厅外一角,琉璃灯的光折射在柏油马路上。 女孩薄软的耳垂透着抹红,整张脸都是红的,明明看起来很害羞,但还是毫不退缩的对上他的眸。 她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许怀洲说什么了呢,外祖父去世后,时瑜的记忆其实变得不太好,她的脑子偶尔像陷入一团朦胧的雾气中,所有的回忆和过往都被模糊。 那时候她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是第一次没有任何人的干涉下去自主选择一些什么,她太开心,还说要把那一天永远记在脑子里。 可女孩还是太幼稚了。 在这个任何事都瞬息万变的社会,“永远”反而成了一场盛大的谎言,永远有多远呢,它意味着永恒,但又是虚无缥缈,像空白的支票,落幕的哑剧。 就像她说一起看初雪的人,会永远相爱,但她和许怀洲还是分手了。 就像她说她要把那一天永远记在脑子里,但这会她甚至想不起来那个雪夜他们散步到了伦敦的哪个街头,那个亮着琉璃灯的餐厅叫什么。 但在时瑜模糊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格外清晰。 黑发青年背对着街角处的路灯,他几乎整个人都要融进那裹挟着深冬冷感的白但又柔软的光线里,身影和面容也变得柔和。 他漂亮的唇微动。 他伸手拂过落在女孩发顶的一小片碎雪。 他那晕着琉璃暖光的眸,眸底的温柔笑意一点一点溢出来 他笑着说:“好。” --- 忽如而来的疾风吹得时瑜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 女孩抬手扯着围巾往上提了几分,几乎要遮住大半张脸,好似这样挡风的同时也能把悲伤遮掩在外面一样。 密密麻麻的情绪涌了上来,时瑜闷闷地想,许怀洲还不如点一份热馄饨泼在她脸上。
第3章 哥哥“小瑜,猜猜谁来了。”…… 时瑜坐在宋一茉那辆黑色奔驰S450L的副驾,看着好友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 她们才绕过一个路口,铃声响起,车内恰到好处的安静氛围下,显得有些急促起来。 时瑜看了眼屏幕,在看见备注后宋一茉也很识相地关了她珍藏的歌单,习惯性地放轻呼吸,一时安静地出奇。 时瑜将手机屏幕贴近耳廓,听筒那头传来一道温雅婉转的女声:“小瑜,去哪儿了。” “妈妈。” 应了声后,女孩眸光闪过,她转头看向窗外一晃而过的树影,很自然地报了个场地的名字,扯了个谎:“听说那儿来了批江城送来的原石,我想着就去看了看” 其实时瑜昨天就去了,大抵都是些有些瑕疵的石头,她随便逛了逛就回来了。 “那里多乱啊小瑜,妈妈不是说,你有需要就叫保镖去不就好了吗?” 时瑜声音有些闷,她似乎能想象到妈妈皱眉的模样,但又对那些习以为常似的:“没事妈妈,我就想亲自去看看。” 那边柔柔叹了一声,继而又道:“一会儿早点回来,妈妈订的那批智利的车厘子送来了。” 温柔女声终于带了点笑:“妈妈记得你最爱吃车厘子,这批是刚下飞机送到的,很新鲜。” “好,” 时瑜也笑着,“我马上就回去了,谢谢妈妈。” 时云意又念叨了几句,电话挂断,恰巧是一个等红绿灯的间隙,宋一茉迟疑着偏过脸:“你不是小时候被车厘子卡住过一次后就再也不吃了吗?” 只是她这话尾音才落下,忽得就想到什么。 她抿唇,知道自己也是问了一句没什么用的废话,贴了月牙碎钻的豆蔻色美甲的手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去,问道:“小鱼,你回国也有半年了,你妈妈还是……” 宋一茉沉默了几秒,思索着换了个说辞:“你妈妈还是不想你搬出来住吗?” 副驾驶上的女孩轻轻摇头:“外公去世后,妈妈又离婚,我不太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她想起那一年,空落又清冷的房间内,妈妈抱着她哭。 时云意鲜少有这种情绪特别外露的时刻,那湿润滚烫的泪水洇湿了她脖颈间的发。 那个在任何人面前都端着副优雅高贵的女人哭得泣不成声:“小瑜,妈妈只有你了。” 这句话束缚着她好久好久。 时瑜视线落下,长睫垂落盯着自己的干净的手心,那时她什么都想留住,可所有一切都像从指缝中溜走的沙砾,最后了过无痕,转瞬即逝。 往日里回忆涌现,一些苦涩漫过喉咙,宋一茉沉默着,偏过脸来看了安静的好友一眼。 她看见她漂亮又分明的侧脸。 米色的法式短款小香风外套,领口处往下到衣摆一圈缀着珍珠,内里是一件荷叶边的刺绣雪纺衬衫,被收进修饰腿型的牛仔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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