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外界一切好的坏的声音都被这个黑洞吸食。 房间里依旧只剩她孤身一人,在这个封闭的状态里,无限放大着那些自我生出的负面感受,越挣扎越沉陷。 最后,被吞没。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要说,时间会带走一切。 带走记忆,带走痛楚,带走伤害。 她就这么骗着自己过了一年又一年。 她以为自己能就这么一辈子瞒过去。 可梁京云又出现了。 他好像看透了她的伪装,看透了她看似正常状态下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他不是只在门口喊她名字,重复着那些她听过的一遍又一遍慰藉的话,而是在她没有任何防御的时候,不由分说地闯进了她自我封闭的世界。 她以为他会强硬地把她拽出。 可他却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边,问她,能不能让他陪她一块。 推拒在胸膛的手像一瞬间被抽走了力气,视线倏然涌上雾气。 眼睫泛起湿意,眼眶蓄上的热意终于决堤。 “梁京云,” 无声的眼泪在扑朔的眼睫下如断了线的珍珠,夏云端抬起泛红的眼,没藏住嗓音里轻细的哽咽,“你真的……很讨厌。” 那人轻轻吻过她眼角的泪,大掌悄无声息地包上她抵在自己身前冰冷的手,从喉底低低应着她,呼吸很清浅地打在她薄薄的眼皮。 “嗯。” “我讨厌。” “我有病,我讨厌,我很烦,” 他边说边沿着泪痕细细往下,像是要将她的眼泪全部温柔吻去,“但你不是别人、不是外人、不是不重要的前女友。” 夏云端表情倏然轻滞,未干的泪珠还要坠不坠地悬在湿漉漉的眼睫。 “你怎么使唤我都可以,” 他的唇最后落回她的唇边,他对上她一时愣住的黑眸,将额轻轻贴上她的,低声喃喃般,“……你管我吧,我都听你的。” - 夏云端躲到了卫生间洗脸。 今天晚上哭了太久,她都没想过自己的泪腺能这么发达,好像把这几年没哭的眼泪全都释放了出来。 泼了几瓢冷水在脸上,刚刚肆涌的情绪像是压下了些,她抽出张洗脸巾在脸上贴了贴,把水沾干,脑子里忽地又响起他刚刚说的话。 那些话。 实在太熟悉了。 回过神般,她匆忙低头拿起手机,点开梁京云的微信,往上翻了翻记录。 他们的聊天记录并不多,往上翻了没两下,就能翻到半月前的记录。 ——梁京云,你是不是有病。 ——你以为我乐意管你? ——我用你强调我是外人?我就是你最不重要的前女友,我配指唤谁,你当然不用听我的。 ——梁京云,你真的讨厌死了。 ——我最烦你了。 ——你最好之后也别来找我这个外人。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刚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些字眼,一个个全都和那时她发的消息对上了号。 那日台风天没信号,她生气之下骂了他三四页的消息。 就算是现在看,每条消息后面都确确实实跟着的是没发出的红色感叹号。 他怎么会…… “夏云端,你是想把自己的脸泡肿吗?” 门外响起男人的催促声,一如既往嘴毒得拐弯抹角。 瞬间被他的嗓音拽回现实,说不上来是窘迫还是更复杂的什么情绪在胸腔掀起着波澜,她眨了下眼,在此刻后知后觉感到破口传来的一丝疼意。 正要出声,抬眼时又不经意地扫到镜子里自己哭红的眼,双眼皮都肿成了单眼皮—— 她甚至没敢多看,下一秒就狼狈地挪开了眼,简直不敢相信,她哭成这样,梁京云怎么亲的下去的? 被他湿热的唇游移过的每一处好像都开始发烫,她忙又用冷水泼了泼自己的脸试图降温。 不想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 外面的人就跟和她心有灵犀般地又出了声:“不会是觉得自己哭得太难看了才躲在里面不出来吧?” 夏云端泼水的手一僵,他的声音紧接着响在哗啦啦的流水声中: “不就是掉了两滴眼泪,以前我也没少把你爽哭过吧?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眼肿——” 夏云端几乎是冲出去堵住了他的嘴。 耳边的碎发都还因为刚刚泼的水粘在脸颊,她的面庞不仅没褪去绯色,还因为冷水的刺激显得更红了些。 还湿着的冷冰冰的手指就这样捂上他的唇,水滴顺着她纤细的手臂往下滑,有的则是直接被甩上了他脖颈,又往下没进了他的衣领。 冰冷的触感叫梁京云愣了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修长的手指反握上她的手腕。 他轻蹙了下眉,一点也没刚刚语气里的散漫,牵着她几步走回卫生间,抽出洗脸巾,特地开了热水泡了泡,单手拧干水,才垂着头细细擦过她的每一根手指。 “怎么用的冷水洗脸?” 给她擦完手,抬睫又是她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脸,梁京云一顿,拿手背贴上她的额间碰了碰,感觉是正常温度,才像松了口气,“脸红成这样,我还以为你发烧了。” 夏云端就这样愣愣地由他弄了半天,直到他松开她的手,去客厅给她倒了杯热水叫她暖手,才感觉不对劲起来。 这应该是她家吧。 梁京云怎么熟稔得好像他才是主人一样? 异样的情绪在心里碰撞着,却魔幻地让她升腾出一丝久违的**心感。 下午梁京云离开后缺失的那部分像是重新回来了,落寞和孤寂也在他的仿若理所当然的忙碌下渐褪,她几乎觉得在他的身上找回了自己缺失已久的…… 归属感。 下午一闪而过的念头再度冒回脑海。 ……她是可以有自己的家的。 丢失的那块拼图,明明就握在她的手里。 她随时可以拼回去,却一直在担心这块拼图会再丢失。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的魔仙棒。 苏女士明明已经把它买回家了,她当下就可以把它拆开,可她却担心拆开以后魔仙棒会变脏,玩久了会损坏。 那时候她太小了,真的一直没舍得拆,最开始感兴趣的时候,也只是每天睡前看一看摸一摸,后来注意力又被新的事物所吸引,这个魔仙棒就被她放到了一边。 直到很多年后搬家,她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翻到了它。 她挺新鲜似得把它从落了灰的包装盒里拆开,却发现它已经不会亮了,换了电池也不亮。 它还是坏了。 哪怕曾经她把它保护得那么好,甚至根本没有取出来玩,它也会有坏掉的时候。 可当初她可以获得的快乐和满足感,却永久的缺失了。 如果当时的她早知道,玩具当下不玩也会坏掉,是不是就会把它拆开了? 这好像,跟她此刻对梁京云的感情异曲同工。 因为知道玩具迟早会坏,因为觉得感情迟早会消失,所以她宁可空虚着,放弃了,也不去接受。 可她当下所缺失的,在十年或是二十年后往回看现在,会不会就像后来的她,回头去看没舍得拆玩具时的她那样? 手指在热水的作用下渐渐回温,她垂睫盯着水杯里倒映出的自己茫然的脸。 “时候不早了。” 男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她瞳仁轻动,下意识偏头,正巧对上梁京t云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后望来的视线。 她看见他微微抬头,向自己示意了一下墙上的钟,“你早点睡觉。” 尽管意识还没完全回神,他此刻的分寸感本能让夏云端觉得不合理。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听见自己问出了声: “你还有事要忙?” 那人忽地一顿,旋即眉梢轻挑。 他这个表情的标志性已经强到夏云端看见的瞬间就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然而已经来不及撤回了,她动了动唇,还没出声,果然听见他懒洋洋地出了声: “这就开始舍不得我了?” 夏云端:“……”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闲闲地拖着嗓:“如果你真想,我也不是不能留下来陪——” “不用了!” 夏云端迅速接口。 她边说,甚至主动站起了身,走向玄关。 她听见身后响起人从离开沙发的声音,随后是细微的脚步声,她一边替他开门,一边偏过头道: “我就不多送——” 头刚转回一半,脑袋就被人拿指节轻叩了下。 她下意识瑟缩了下,“你干什么——” “小白眼狼。”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夏云端一眨眼,抬睫。 下一秒,柔软的细发又被那人伸手揉乱。 “行了,不是说还要写声明吗?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还得跟公司商量一下后续的处理方案吧?” 他换着鞋,偏身看她一眼,“有问题就找我,嗯?” 她蜷了蜷手指,缓慢点了下头。 梁京云手指搭上门把,要按下时,忽然又转头看向她。 “我知道你现在又在想那些难受的事了。” 夏云端一僵。 他却垂眼看着她,认真地开口: “我说过我只想陪在你身边,这件事带给你的阴影,只有你自己能走出来。” “我不想再和你重复那些或许你已经听过成百上千遍的,‘事情已经发生,再沉浸在痛苦里也没有用’、‘人总要向前看’之类的话。 “有些话其实我当初和你说过,也许那会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也可能那会你还没有完全成熟,所以没办法听进去。 “但我想,今天我应该再和你说一遍。” “我只想说,” 他顿了顿,视线紧盯着她,缓慢道,“你不要太傲慢。” 他看见女孩身形顿颤。 但他还是没停。 “你总觉得自己才是压死她的最后的那根稻草,底层逻辑是,你觉得自己几通没接上的电话就能掌控一个人的性命。 “你自私地认为,是自己的行为影响了她对自己人生的选择,可我们每个人、每个时刻都在做不同的抉择,她也是。 “她身边并不只有你一个人——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是她唯一的朋友,但这并不代表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你忽视了她周围还有关系比跟你更密切的母亲和姐姐,还有比跟你相处时间更长的她的同学,哪怕是她在医院里,跟她接触的医生和护士,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改变她的行为和想法。 “可你却把那些人都忽视,只把自己看那么重,甚至笃定地认为自己才是造成她最后选择的最重要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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