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曹铎将薛凫的头微微往左转,强迫她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笑着道:“我们既然已经成为这样见不得人的关系,第一要务自然是将你名正言顺的丈夫给杀了,你说,是也不是?” 铜镜旁的香粉散落一地,镜中的二人紧贴彼此,薛凫闭上眼睛,不想去看这样的画面。 良久,她开口:“好,我帮你。”接着她掺着几分复杂的笑意涌现,“不过,薛家派我可不是因为我聪明,只是因为,他们不舍得折进去薛鸾一个嫡女罢了。” 曹铎移开放在薛凫下巴上的那只手,重新将她抱起放到了床榻上,然后俯身轻轻在薛凫额头上落下一吻。 “五日之后,我会再来。” 说完,他便吹灭了房间内的烛火,翻窗离去,足尖点地时带起的微风惊醒了沉睡的竹影,三两片青叶尚在风中惊颤,人影却早化作墨痕融进溶溶月色。 * 两日后,薛凫身子好了大半,便打算去完成曹铎交代给她的任务。 她虽没有资格进太子书房,但早已经将里面给摸清,趁着四更天众人都在熟睡,薛凫穿着暗色衣裳绕过守夜人悄然入内。 她拿着一方烛台,仔仔细细在里面勘探。 薛凫的指尖在紫檀木格间游走,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出细密蛛网。 铜锁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锁眼处雕着半枚残月。薛凫取下鬓间银簪,簪头暗藏的机括咔嗒弹开,细如发丝的铜针探入锁孔。 “咔。” 暗屉应声而开,薛凫却怔住了。里面根本就没有东西! 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薛凫突然想起今晨缠枝无意说的话:“殿下特意吩咐,书房新换了守夜人......” 她猛回头,窗外竹影婆娑,暗处似有寒芒闪过。窗外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轻响。 “薛妹妹真有雅兴,”一道女声裹着夜露的寒凉,鎏金步摇金钗晃动轻叩门框,“更深露重,来殿下书房寻什么?” 薛凫背对着她,她忽的瞥见案头砚屏后的暗格,那里藏着李晋批阅的奏折,最上面那份墨迹未干——“曹氏余孽”四字力透纸背。 而旁边搁着的便是曹氏盐铁账册。薛凫眼疾手快将账册拿下藏入袖中,飞速熄掉烛光,骤然起身回眸,只见一红色华服女子立于门前,脸上带着笑意。 薛凫认得她,杨宰相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当今太子正妃杨静华。 杨静华的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尖,踏着莲步缓缓靠近,轻笑道:“太子殿下正熟睡着呢。” “原来是杨姐姐。”薛凫她毫不怯懦的对上杨静华探究的目光,镇定自若道:“妹妹只是来寻殿下前日赏的松烟墨。”
第3章 局中局 ◎他紧紧盯着薛凫,“说,账册呢?”◎ “倒是姐姐,不在寝殿好好陪着殿下,怎么摸黑来了殿下书房?”薛凫笑道,黑暗中的额间却沁出丝丝冷汗。 薛凫一步步向后退去,脊背贴上冰冷墙面,杨静华的半边面容映在月华里,照出她勾起的唇边,她的指尖抚过薛凫的袖口金线。 窗外忽起惊雷之声,薛凫紧紧盯住杨静华手上的动作,却见她将手一缩,重新放回了腹前。 杨静华轻笑道:“我起夜回房时看见只狸奴往殿下书房这边走,怕损坏些什么殿下贵重的东西便来了。” “原是如此。”薛凫垂眸颔首,默默塞紧袖中账册。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雨声裹挟着杨静华裙裾间浮动的香粉味遍布房间内。 出乎薛凫的意料,还没等杨静华有下一步动作,她便已经转过身走到了门口,她的声音被惊雷劈碎,“妹妹拿完松烟墨便早些回去歇息吧,我看那狸奴不知跑什么地方去了,就先走了。” 说完,她便施施然提裙而去,空气中唯留余香。 薛凫闻那香有些熟悉的气息,却也没有细想。见东西到手,便没有过多停留,将里面的摆设重新归位后便飞快地离开了书房。 * 翌日,缠枝正为薛凫梳妆,一边挑选着薛凫今日的簪花,一边嘀嘀咕咕道:“听说今日太子殿下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薛凫从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缠枝好不容易选定一只簪花插在薛凫的头上,连忙回应道:“听说是为早朝的事情。” 闻言,薛凫心下一松,待缠枝梳妆完毕后,站起身吩咐道:“你去小厨房拿一碟云片糕。” “是。”缠枝应道。 李晋最爱薛凫小厨房的云片糕。 他虽不在薛凫这过夜,但在白日里却经常来此探望她。他喜欢跨进院门扬声让厨下备一碟云片糕,而薛凫每次去书房寻他时,都会捧着食盒立在书房外,掀开红漆木盖,露出码得齐整的玉色方糕。 这一次也一样,薛凫提着红漆木盒立于李晋书房门前,轻叩门扉柔声询问:“妾身给殿下带了些糕点解乏,不知可否进来?” 里面传来李晋分不清情绪的声音:“进来吧。” 一进门,便看见书房内狼藉一片不复往日清楷。见状,*薛凫连忙把木盒放在一旁的书桌上,弯下腰拾起书本残页。 李晋也没吭声,没过一会儿,薛凫将力所能及的散落物捡起来重新安置在书桌上,再将食盒打开,正准备将云片糕端出来。 “哗啦——” 李晋一挥衣袖,瓷碟随着木盒一齐被扫落在地,残骸混着些书页落在薛凫的足尖。 薛凫的心提到嗓子眼却不敢惊声,她目光移向李晋的脸庞,只见对方黑着脸眸色却锐利非凡,直直落在她的眼眸。 “殿下这是何意?”薛凫不解问道,接着连忙低下身子拾起木盒,将残片一块一块捡起放到里面。 李晋起身,向前一步俯看薛凫,冷冷道:“別捡了。” “这瓷片若不是处理好恐会伤着殿下您的身子。”薛凫却置若罔闻,依旧没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到李晋抬脚踩住她正在捡的那一块残骸。 薛凫抬眸望他,李晋缓缓蹲下身子,眼中寒芒毕露。 他紧紧盯着薛凫,“说,账册呢?” “妾身不知什么账册。”薛凫同样注视着他,眼中满是清澈好似未曾涉世的少女一般。 李晋冷笑一声,忽的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她,“曹氏盐铁账册没了。” 他接着顿了顿,薛凫起身在他身后,静默地看着李晋的背影。 “别以为孤不知道,你与曹铎那个孽种的私情。”李晋忽的转身,眼中寒光乍现,直直刺入薛凫的心头。 薛凫猴头一涩,走到李晋的旁侧,抬眼看他,定定道:“妾身与曹家大公子的确曾有故事,但那也是在三年之前了。” 难怪这李晋三年来对她始终不冷不热,敢情是因为早就知道她在江南的事情。思及此,她不禁有些胆寒,那薛家在背地里与她的联系,李晋难道也全然清楚吗? 李晋不语,薛凫接着表忠心道:“殿下请相信妾身,妾身现在爱的只有您,只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李晋眼尾一挑,他转过身来,看着眼眶微红的薛凫,心中不免有些动摇。 李晋心想,从薛凫刚刚的称呼来看,她还不知道曹铎已然是六皇子的事情,那么也不知道曹家抄家入狱的事情,这账册之事是不是她的确还有待商榷。 “是。”薛凫接着坚定道。 李晋走近掐住薛凫的下巴,笑道:“孤的爱妃自然是只能唯孤命是从。”他仔细端详着薛凫的神情,“过几天随我一起去趟扬州。” “顺便,让孤看看,你对孤的真情。”李晋说完后便一把松开了薛凫,笑意也渐渐隐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薛凫劫后余生般喘了口气,继续将未检完的残片拾起,“这云片糕脏了,妾身再去小厨房给您重新拿一碟。” 说完,她便转身提着木盒走出书房,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闭上眼睛,唇边尝到一抹苦涩的潮湿。 手中的木盒被紧紧的抓住,指尖沁出鲜红的血,刚刚被碎瓷片给划伤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缠枝在门内侯着,本想着会看见自家主子全胜归来,却出乎意料的看见薛凫略显狼狈的一幕。 “娘娘,您这是......”缠枝疑惑问道。 薛凫没搭话,只是将木盒放在桌上。缠枝眼尖,瞧见她的伤口,立马惊呼道:“娘娘,您怎么受伤了?” “无事。”薛凫安抚般地朝她笑笑。 缠枝却一点也不敢马虎,立马寻来药膏为她涂抹,一边进行着手上的动作一边道:“娘娘手指如此好看,可不能留疤。” 涂抹完药膏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来一个布袋递给薛凫,道:“这是今日奴婢晨起到街上采买时遇到一个小乞丐给您的。” 薛凫满脸疑惑的接过布袋,布袋绣艺粗糙,更不是什么好料子,她打开袋子,里面是一盒化瘀的药膏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内容:来期不定。 字体飞扬中带着几分端正,薛凫一眼便认出这是曹铎的字迹。看完后便立马将这字条粉碎掉,抬眼看到自己腕上的淤青。 她将药膏递给缠枝,语气复杂道:“给我手腕上涂点这个吧。” * 晚膳时,杨静华殿里的嬷嬷唤薛凫与她一同用膳。 薛凫虽不知这女人究竟想干些什么,但还是定定心神,带着缠枝与一身勇气前去赴宴了。 一落座,杨静华便吩咐嬷嬷传膳,那样式纷杂,不止有太子府上的拿手好菜,还有她从杨家带来的王都名厨做的佳肴。 杨静华为薛凫布菜,勾起唇角悠悠道:“听闻妹妹上午去了殿下那一趟?” 薛凫微微颔首,心下疑惑着。 她本以为是杨静华将自己昨夜潜潜书房的事情告诉了李晋,但如今单看她的表现神情,似乎此事另有疑云。 杨静华接着将目光扫向她被包扎好的手指,微笑道:“今日早朝时,本是太子殿下主理曹氏私开盐矿的善后问题,但却遭六殿下横插一脚,也难怪他气愤不已了。” “也是难为妹妹正好撞上殿下的火气。”杨静华又拿起酒壶为薛凫满上一杯。 “能为殿下分忧是妹妹的幸事。”薛凫双手接过酒杯,垂眸低首回应。 杨静华为自己也斟满,轻笑道:“太子殿下好福气,有妹妹如此侧室,薛侍郎教得一个好女儿。” “来,姐姐我敬你一杯。”说完,杨静华便端起杯盏一饮而尽。薛凫也连忙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她不习惯酒味,只得浅尝辄止。 见杨静华这般模样,薛凫越发搞不懂她的目的,只得道:“瞧姐姐这话说的,合该是妹妹我敬您的。” 杨静华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笑着转移话题道:“妹妹是个聪明人,今日前来估计也憋了一肚子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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