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铭礼乘飞机落地,回到瑞海集团大楼。 工作、开会。 她知道,到了下午5:45,满八小时的下班时间,范铭礼就会从大楼里踏步出来。他将坐上那辆奔驰商务,司机会把他接回家——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见面。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在书上不过寥寥几个字罢了,可放在现实的钟表里,却是如此地漫长。 姜绮玉控制不住地去想,见了面,到底要说什么?要有拥抱吗,还是先平复心情,共进一顿晚餐?她一边同老人家聊天,一边分神想这些事情。虽然有些不敬业,但姜绮玉不很在乎。她只是等待着某一个时间。 可她先等到的是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 看见座机号码时,姜绮玉的心不由自主跳了一下。她接起来,那边立马传来一道焦急的男声:“……您好,我是养和医院的工作人员,我姓陈。” 姜绮玉应了一声:“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焦急的男声还在继续:“您是范铭礼先生的紧急联系人对吧?范先生遭遇车祸,已经送往医院治疗,请您尽快来一趟,科室是……” 姜绮玉只觉得大脑“轰”的一下,似乎停止了运转。 她深吸一口气:“我马上到。” 她跑出养老院,一边给负责人发信息告知自己的情况,一边飞快跑到地下车库。她猛地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一启动便朝着记忆中的养和医院地址行驶而去。她曾经去过好几次这个医院,那时她还是学生。现在她在尘封的记忆里准确无误地翻到了医院的地址。她开得飞快,焦躁地等红绿灯。所幸一路上遇到的红灯不多,也不堵车,她几乎是二十分钟内,就赶到了医院的大门前。 一直到服务台前站定,她才发现自己正很用力很用力地喘气。她报上了范铭礼的姓名,护士很快引着她上楼。平时她从不在意电梯的,这会却觉得它慢极了。 “他到底……怎么样了?伤到哪里…现在什么情况……”姜绮玉的手指紧绷着。 除了护士的声音,其他一概听不到。 护士说:“范先生是遇到了车祸,对方刹车不及时撞上了后排,万幸的是并没有生命危险,目前来看,最严重的伤是右肩膀处粉碎性骨折,现在正进行身体其他部位的止血处理……” 护士同她说了病房房号,她几乎是一出电梯就奔向前方,终于在尽头的房间里,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范铭礼。他闭着眼睛,听见房门打开,便睁开眼来。看见是姜绮玉,他不禁微微笑了笑。 “你来了。”他说。 姜绮玉一言不发地走到病床旁,坐了下来。 她看着他身上胳膊和大腿缠着的纱布。她知道那是玻璃的刺伤。肇事车辆从侧面撞上来时,撞碎了车窗玻璃,那些玻璃就扎进了人的皮肉。需要用镊子一点点将或大或小的玻璃碎片取出来—— 她无法想象那该有多疼。 她看着他的脸:很苍白,没什么血色。头发好像留长了一些,搭在额头上。 范铭礼也看着她,温声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肇事司机已经被找到,据说是喝醉了酒,方向盘打歪了,一时又错把刹车当油门,才在拐弯时直直撞了过去。 给范铭礼开车的是小王,也在医院,只是有几处软组织挫伤,问题不大。范铭礼给他报销了医药费。 “……不是你的问题。”姜绮玉闷声道。 他却说:“别哭啊。” 范铭礼的手指动了动。他很想伸出手去,帮她细细地擦掉眼泪。可他现在根本无法做到。 姜绮玉条件反射:“我没哭。” 但她还是很迅速地从桌面抽出了纸巾,胡乱一抹,将那几滴眼泪擦掉了,只留下微微泛红的眼眶。 “……什么时候做手术,明天吗?”姜绮玉吸了吸鼻子。 “明早就开始。”范铭礼说,“接下来要做全身检查,禁食禁饮,明天就可以开始手术。” “嗯。” 姜绮玉的手机这时弹出消息。是养老院的负责人,问她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的几天需不需要请假。 姜绮玉发了明后两天请假的消息。 做完这一切,她收起手机。一抬头,对上范铭礼的双眼。他这个时候还是笑着的。 “还有心情笑。”姜绮玉小声道。 “因为能见到你。”范铭礼说。他的声音很柔和,比起受伤的他来,姜绮玉似乎反而是需要被安慰的一个,“我很开心。” 他补充了一句:“而且只是骨折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粉碎性,不是普通的骨折而已。姜绮玉很想这样说。 “你——”她到最后还是泄气下来,“我还不至于让病号来安慰我,明明受伤的人是你吧。” 范铭礼忽然道:“嗯。” 他说:“我好疼啊。” 姜绮玉附身过去,离范铭礼的脸庞极近:“疼,那就好好养伤。我会请假来陪护你。至于你先前说的‘重新开始’——” 她的话语转了几个弯,没有及时说出来。范铭礼肉眼可见地紧张了,没有因为疼痛,却因为这句未竟之语而皱起了眉头。看见他略微慌张,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姜绮玉不知为何,感觉有几分舒心,又有几分怜爱。 “等你养好伤了再说吧。”她笑眯眯地道,“等养好了伤,你重新追我一次吧。” 其实之前追过吗?或许吧。连这段婚姻,说起来都富有几分戏剧性。不过说到“追”,就让她想起,他们在北京的鼓楼下碰面的场景。她不由得笑出声来,而范铭礼此时握紧了她搭在病床栏杆上的那双手,用几乎虔诚的语气说: “我会的。那么,请多考虑一下我吧。” …… 第二天,手术如期进行。 手术室亮灯的时候,坐在外边的姜绮玉难免有些紧张。等到终于结束时,开门的医生一边说着“手术很成功”,一边让护士将范铭礼推了出来。打了麻药,劲儿还没过,他正昏睡着。姜绮玉的目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跟着护士一起回到了病房,看着那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肩部,姜绮玉这个时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周琳琳听说了这件事,让她不需要请假,等“你男朋友”的伤好了,再回来也不迟。姜绮玉听到这个代称时,神色不由得微妙了一下。其实不是男朋友——但她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他们其实完全跳过了这个阶段。 范成和范夫人来探望了好几回,态度虽然很恳切,却莫名让人觉得隔了一层奇怪的膜。 范嘉懿则是声泪俱下。平时对范铭礼貌似“颇有微词”的她,在病床前简直哭得停不下来。 “哥!!!”她抽噎着,“都怪那个司机醉驾!!!喝酒还开车的人都该死……” 范铭礼很无奈地制止了这一说法。 他没有让人将自己受伤的事告知范老爷子。并且,他还封锁了消息,这则社会新闻并没有登报,也无法传播。 一周后,范铭礼顺利出院。 他们回到了家。 在踏进家门的一刻,姜绮玉忽然感到这偌大的别墅由陌生重新变得熟悉起来。那些花瓶里的绿植、金丝楠木沙发、明亮洁净的吊灯、西方风格的地毯……目光划过楼梯扶手栏杆时,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了范铭礼一眼。 “怎么了?”范铭礼被看得莫名其妙,“我不在的日子里,这里有什么变化吗?” 姜绮玉不语,只是看着他。末了,她忽然笑了笑,像是想通了什么,随后打开了门。 “什么变化也没有。”她微微扬起嘴角,“我们进去吧。” 46 第46章 ◎康复◎ 康复训练远比想象的要辛苦。 训练师给了长长的单子,让范铭礼每天都要按照视频,在自己的帮助下认真执行。每天,都要去到医院,在训练室里进行训练动作。钟摆运动、被动外展与屈伸……平时做这些动作没有任何问题,可在受伤过后,一旦有稍微不合时宜的动作,疼痛就会从骨头的缝隙里丝丝冒出。 姜绮玉在一旁,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帮着范铭礼擦额头的汗,跟着训练师学习了一些手法。在训练师有事走开的时候,就由她来辅助范铭礼进行复健运动。 “我自己完全可以的。”范铭礼说,“你太忙了,歇一歇吧。” 姜绮玉不为所动:“要做训练的人不是我。” 她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固执。 训练结束,换上肩部支具,避免过度活动。几周后,训练进入下一个阶段,增强肌肉的力量…… 在医院的训练室里,姜绮玉也同其他人聊天。她遇见了各式各样的人。不同职业,不同年龄,不同的人生际遇,不同的目的,不同的思想……和酒吧一样,这里同样有一个聚集的磁场,将来自不同地方的人集中在一起。无论出去后都处于怎样的境地,在这里,不过是“需要进行康复训练的患者”,同一层身份,如是而已。 范铭礼没有放弃工作。他会用完好的左手打字,亦或者进行远程视频会议。他一做起事来就好像被设定好的机器,不达到某一个时间节点,绝不会停下来。姜绮玉费了好大劲才改掉他的这个习惯。 “你是人。”她说,“又不是工作机器。” 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到底有什么好做的?其他管理层呢?她当然没把这些说出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一场场细密的雨,时间流逝,樱花和洋紫荆都凋谢了,他们当然没有去看成。 例行检查过去,医师对范铭礼肩部的恢复效果很满意。直到最后一场检查过后,他们终于很高兴地被告知:“已经恢复完全,可以进行日常工作了——只是这半年内,仍然尽量不要让肩部负荷过重。” 他们离开了医院的康复训练室。 而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六月份。是最最炎热的夏季。凤凰木的花开了。 站在拐弯的路口抬头看,一簇簇的,红得不能再红,宛若碧蓝天空下的一捧焰火。 …… 范铭礼来到姜绮玉所在的福利院,和她一起帮忙。 志愿者服的颜色很简单,简单到有些沉闷。换好衣服,范铭礼便跟着姜绮玉走进去。 正在玩积木的小女孩一看见他,就跑过来,睁着亮闪闪的眼睛:“哥哥出差回来了啊。” 范铭礼看了姜绮玉一眼,笑着蹲下来,很克制地揉揉小女孩的头:“嗯。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特别好!”小女孩说。但她看着姜绮玉,还是扭扭捏捏地扯衣角,“只是有点点寂寞。我想每天都看见这位姐姐,但姐姐没有办法天天来。” 姜绮玉也蹲下身来:“那就在我们见面的时间,一起很痛快地玩一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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