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孩子的玩耍是很消耗体力的。姜绮玉在扮演过家家游戏中已经累得不行,可小女孩依旧兴致勃勃,拿着绿色的长条积木,说这是一棵树,要种在院子的边上。 范铭礼给其他小朋友读完故事书,这时走过来,给姜绮玉递了杯水:“渴不渴?喝点儿。” 姜绮玉接过水,喘了口气,“谢了。” 范铭礼在她身边坐下来。 他想,今天阳光很好,透过窗子,映照在她的额发上。有点凌乱了,挡住了眼睛。 于是范铭礼很自然伸出手来,将那缕头发轻轻地别到她的耳后。 姜绮玉侧过头来看他,笑了笑:“刚给他们读了什么故事书?” “《青鸟》。”范铭礼扬了扬手中的书,这是一本绘本,“读到了第十三页,他们就困了,嚷嚷着要出去玩。” “小孩子,天性是这样。” 范铭礼忽然道:“以前,我认为这样的孩子很可怜。” 没有家庭,从小就被遗弃,来到了福利院。生长到一定年龄,学一点工作技艺,就出来谋生。日复一日的,枯燥的生活。 姜绮玉愣了愣。“现在呢?” “现在……我并不这么觉得。如我当年那般,怀抱着怜悯的心情,那就是高高在上了。”范铭礼的手指轻轻点在《青鸟》深绿色的书皮上,“其实不需要这样看待他们。因为我和他们一样,都只是普通人,都有幸福快乐,或不幸悲伤的某一个人生阶段。” “我要感谢你。”他很认真地说,“没有你,我看不到这一切。” 姜绮玉笑着,却也有几分认真:“其实你应该感谢你自己,因为我什么也没做。” 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我现在仍然找不到自己所谓‘理想’。只是我很满足于自己的生活罢了……可我发现,其实我还是没有为他们做多少事情。” 越想承担,便越害怕自己承担得太少。 范铭礼将手放在她的膝盖上,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揉捏她的指关节。 他的掌心依旧是那样,温暖而干燥,带着薄薄的茧。 “那么,我们都应当一起努力。”范铭礼笑道,“或许某一天,真正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 一天过去,结束了福利院的工作,他们走上了人流涌动的街道。夕阳西下,或许因为这个时候是下班高峰期,所有人都急匆匆地踩着步子往地铁或巴士站赶去。范铭礼走到一半,忽然问她:“想不想吃冰淇淋?” 面前是“第二份半价”的招牌。 天气很热,姜绮玉想也没想:“当然!” 于是他们走到甜品窗前,要了两份冰淇淋。范铭礼的是抹茶味,姜绮玉的是香草味。他们走进店里坐下来,窗外便是身着不同衣裙,或匆忙奔走,或悠闲自得的人群。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你不太爱吃甜食。”姜绮玉说。 范铭礼笑笑:“糖水算么?” “……不算吧。起码是这种才算。”姜绮玉指了指面前的甜筒,“冰淇淋、马卡龙、蛋糕……” “或许以前是不太爱吃……不过人是会变的。”他说。 “像现在这样,我很少想过。” “嗯?” 姜绮玉指了指他:“你和我,在这里一起。” 范铭礼说:“我记得,某人曾经编过这样一个谎言。” “什么?”姜绮玉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扯过什么让范铭礼记忆犹新的谎言。 范铭礼慢慢拉长音调:“我和你对彼此一见钟情。” 姜绮玉差点要跳起来:“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 她说到一半,终于想起了什么,连忙捂住嘴巴。 她想起来了。 为了应付阿姚的盘问,她编造了一个故事。故事里他样貌好,人品好,两人一见钟情,最近做过最浪漫的事情是在黄昏底下一起吃冰淇淋。 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光。 猛然间记忆回笼到脑海,夏日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绮玉忽然怔怔地说:“原来已经过了一年了。” 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 …… 一个月后,范铭礼发觉自己的肩膀在某些时候仍然会有几分钝痛。 周末,在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却告诉他:“您恢复得非常好,现在应该不会感到这样的疼痛才对。会不会是心理问题?” 范铭礼当即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但他还是被姜绮玉强硬地拉去做了心理评估。 评估结果表明他很健康,并没有因为这场车祸而造成心理上的后遗症。医生看着心理报告,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范铭礼好好休息,注意保养,如果有其他的情况,再来医院问询。 “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吧?”姜绮玉有点担心地问道。 “医生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尽管放心好了。” “算了……心态好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范铭礼走出医院大门,忽然说:“今天天气很好。” 姜绮玉抬起头:“是啊,天气很好。” 在之前,天气如今天一般好的日子里,他们终于去逛了花卉展。姜绮玉拉着范铭礼拍了好几张照片,范铭礼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端详,最后留下一句:“还不错。” 姜绮玉问:“你说的‘还不错’是指什么?” 范铭礼回答:“你的摄影技术。” “哦?”姜绮玉挑一挑眉。 范铭礼笑道:“比之前进步了——照片里的我更帅了。” “……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 但姜绮玉不得不承认,范铭礼的摄影技术比她要好得多。接下来的时间是他帮她拍照,每一张都是可以原图直出朋友圈的程度。时间结束,他们走出花卉展的区域,正正好看见路边天桥,蓝白色的天桥旁站了一株高大的凤凰木。花朵开得盛,几乎要将天空也染红。 姜绮玉站在树下抬头看:“真漂亮。现在也是盛花期。” “要拍照吗?”范铭礼问。 姜绮玉一愣,笑着摆手:“这倒不用啦。” 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回忆起快乐的事情。想起那一日,她不禁恍惚了几秒。当站在某一个节点回望过去时,人总会有这样的感觉的。她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似乎比自己所经历过的二十多年还要快。像飞快的音乐,像加速的电影……唯一使人慢下来的其实是来自身边人的声音。 她站在岔路口,而范铭礼则朝她伸出手来: “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47 第47章 ◎“给我一个吻你的机会。”◎ “好啊。”姜绮玉说,“看什么电影?” 他们上了车。车沿着大道慢慢开。开车的是范铭礼,他说自己的肩膀早就没问题。等红绿灯的间隙,他们讨论接下来看什么电影。 “有什么就看什么吧。”姜绮玉说,“不过你来挑。” 上个月,他们也去看了电影。这里人的习惯,并不是网上订票,而是现场到柜台前买。他们来到柜台,姜绮玉随机选了部排片量大、没看过的电影。一部文艺片。进了影院,黑了灯,令人捉摸不透的对白响起,影片里的光线似乎总是昏暗的。姜绮玉眼睛一睁一闭,醒来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睡着了。枕着范铭礼的肩膀——幸好是左肩。在钢琴片尾曲里,她猛然惊醒,然后问范铭礼,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睡了多久?范铭礼说,大约在播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吧。 姜绮玉问,那后来的剧情是什么?修车的男主角还会继续修车吗,理发店里的女主角要怎么办?范铭礼一一给她解答了。姜绮玉看着网络上的好评如潮,看了导演和演员的名字,明白这大约是一部风评极好的电影,只是她仍然没弄懂这影片要表达什么。 她问:“这部电影到底在讲什么?” 范铭礼想了想,说:“其实我也没看懂。” 姜绮玉笑了。“算啦。”她说,“并不是所有东西都一定需要表达什么。” 这次是范铭礼来选。他挑了部悬疑探案片。两个人这回都看得很起劲了,姜绮玉看到一半,就猜出来凶手是谁,作案手法又是什么。影片一结束,她就很兴奋地同范铭礼说自己的发现,一条一条,证据罗列得很清楚。一直到走出影院,她没发现自己的眼睛在黑夜里亮闪闪的。范铭礼看着她,恍然间想到了星星。只是天上的星星需要用天文望远镜观测,但现在他眼前的星星伸手就能碰得着。 “你太厉害了。”范铭礼笑着说,“我看到这里还没猜出来呢。” “是吗?” “嗯。千真万确。” 他们看完电影,一路沿着大道走,很快来到了海港边缘。姜绮玉抬头,看见天上一轮好月亮,柔和的、洁白的,带着点微微的蓝色。仿佛可以在里边瞥见自己的影子。夏天的夜晚,海浪柔和,吹来的风也不刺骨寒冷。他们披了一件薄外套,走到看台的中央。海上映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大厦里的灯光在薄雾中如同遮脸的纱布。姜绮玉一直认为这座城市的底色是一位雷厉风行的都市女性。 “我有跟你说过吗。”姜绮玉仰着头,“我喜欢弯弯的月亮。” 范铭礼说:“我现在知道了。” 那就是我没说过了。姜绮玉想。 “那天晚上,我遇见了一个女人。”她慢慢地说,“我在想,感情能用输赢来衡量吗?我觉得不能。把爱情当做赌注,这样太不尊重人,也太傻了。” 范铭礼的语气有几分涩然:“这是我的错。” 姜绮玉却说:“或许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吧。” 范铭礼神色凛然,很坚决地对她说,这完全是归因于他自己。姜绮玉看着他的模样,忽然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唇:“别说啦,这可是我的真心话。何况其实我已经原谅你了,不是吗?” 范铭礼说到一半,就被人抵住,只好抿了抿唇。他向前霍然伸手,将姜绮玉拥在自己的怀中。姜绮玉猝不及防被这样一带,脸颊靠在他的胸腔处,耳朵里能隐隐听见某人的心跳声。 像是要和她的心跳共振。 “和你分开的那段时间,我经常会做梦。”范铭礼低声说,“只是我没有梦到过你。我很想你,却没有梦到过你,是不是很奇怪?只是……我发现原本习惯的事情,习惯的生活,我现在都难以忍受,就像我之前说的,其实是我离不开你。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他忽然变戏法似的,从不知什么地方变出一朵玫瑰。姜绮玉看过周琳琳变戏法,但变得没有范铭礼好。玫瑰上浮着夜里的露水,姜绮玉听见他沉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些许紧张,仿佛不是商界雷厉风行的范铭礼,而只是一个青涩未毕业的大学生: “可以给我一个吻你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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