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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医生又道，“当然，可能检查结果出来，没有癌变也说不定，这最好不过。要不你们先出去商量一下，反正也还要做其他检查，中午之前给我消息就行。” 季清叙应了声好，同奶奶她们一起走出了诊室。 虽然奶奶跟她们一家向来没什么感情，但季清叙看一个老人生病，还是难免同情。 到外间走廊，她便同两个姑姑说：“要不还是直接办住院吧，最好是虚惊一场。但要真有个什么，住院也更方便。” 小姑季雅芳点点头：“我也觉得。咱们也不用再商量了，妈的身体要紧。” 大姑看看老母亲，再看看妹妹和侄女，悠悠道：“清叙，你给你爸打个电话吧，让他拿主意。不然我和你小姑弄得不好，你爸要有想法。” 季清叙听出大姑是怕担责，也是趁机在给爸爸上眼药，心里顿时憋了口气。 但她也清楚，爸爸跟大姑说到底一路货色，这电话打过去，爸爸估计只会说：我又不在旁边，你们在旁边的人决定呀。 她索性看向奶奶，沉声说道：“奶奶，你自己怎么想？要直接住院还是？” 孙佑男垂着眼沉默几秒，低声作无辜状：“我一个老太婆哪有话语权，肯定是小孩说了算。你们要我活，我就活；你们不想让我活了，我也没办法。” 季清叙：“……” 她瞬间觉得自己同情心泛滥得太早了。 从她有记忆起就是这样，这一大家子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她只能再看向父辈里最为得体的小姑，正色道：“小姑，我是小辈，这种大事有你们长辈在，也轮不到我插嘴。要不等你们找我爸商量出结果我再来作陪。” 小姑季雅芳到底还是心疼老妈身体，直接拍板：“就今天办住院手续。” 又拉住季清叙胳膊，“清叙，你陪我一起去办，现在医院这些新机器，我怕我弄不明白。” 大姑“诶”了一声，作势想拦，直接被小姑用眼神警告。 “你先带妈去排队做其他检查。” 等医院的一切安顿好，已经是傍晚四点多。 奶奶还有一份报告没出，住院后具体怎么办，也得明天才能确定。 两个姑姑留院陪着，季清叙暂且告辞，拖着虚浮的步伐慢吞吞走出了住院部。 走到住院部对面的停车场，她才想起自己车子没停在这片，于是又扭头往门诊那边的停车场走。 斜阳夕照，寒风萧瑟。 季清叙走着走着，突然好希望眼前立刻出现一间温暖的屋子，她好赶紧钻进去躲一躲，坐一坐，再吃点甜的热的。 正胡思乱想着，兜里的手机似乎震了两下。 这一天忙得，她都没空看手机，这会怕错过重要消息，忙拿出来看。 微信上果然积攒了一堆红点，她先挑重要的处理。 处理完后，才看到早上十点多时，孟向珩给她发了条信息。 知意哥哥孟总：【今天在做什么？】 大概是她一整天没回复，就在几分钟前，孟向珩又给她发来一条。 知意哥哥孟总：【周末也这么忙？】 季清叙顿时惭愧内疚极了，忙回复：【对不起对不起，真的没看到。】 季清叙解释：【一整天都在陪我奶奶看病，都没空看手机。】 孟向珩很快发来消息。 知意哥哥孟总：【你奶奶病了？严重吗？你今天赶回三松了？】 季清叙边走边打字：【没，我两个姑姑带她来江城了，可能是乳腺癌，明天才能确定。已经住院了，如果是，就要立刻定治疗方案。】 知意哥哥孟总：【哪家医院？】 季清叙说：【江一。】 知意哥哥孟总：【你现在还在医院么？】 季清叙回：【正要走。】 知意哥哥孟总：【在哪个方位，我去找你。我刚好也在江一，看望爷爷。】 季清叙没想到这么巧。 她原想跟他说不用来找了，她都要走了，他好好陪着孟爷爷就行。 可也不知怎的，刚在输入框里打下“不用”两个字，她莫名又改变了主意。 这会她已经快要走到自己车边。 她朝四周张望一圈，索性拍了张从车边望过去的门诊大楼照片，用以示意自己方向，发给孟向珩。 孟向珩很快发来一个ok的手势。 季清叙吁了口气，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她的车子是辆落地十六万的白色轿车，孟向珩知道她的车型和车牌号。 车子晒了一天，车内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季清叙把两边车窗都降下一条缝，然后就放倒椅子，放任自己闭目小憩。 就这么半睡半醒了一会，驾驶座车窗被人轻叩几下。 季清叙迷瞪睁眼望出去，只见孟向珩一身米白色短款羽绒服，背着夕阳，躬身站在车外看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率先朝她弯了弯唇。 季清叙恍然发觉，他镜片后的双瞳是很剔透的深褐色，好像琥珀。 不知是不是没睡醒的缘故，她竟有那么几秒沉浸在他含笑的双眸里，心跳怦然。 孟向珩指了指副驾车门。 季清叙回神，忙按了一下解锁键，然后拉起椅背。 车门锁哒地一声，孟向珩也就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等他坐进来，季清叙才发现他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一个是深蓝色保温袋，另一个似乎是什么奶茶店的手提袋。 孟向珩先将手中热饮递给她，说：“天太冷，过来时给你带了杯热可可。” 等她接过，他又将保温袋放在自己膝上，打开拉链，掀起盖子。 里头用两个保鲜盒分别装了车厘子和草莓，边上还有一块透明盒子装的提拉米苏，和两个虎皮卷。 “全是从知意嘴里抠出来的，你将就着吃点，补充一下体力。” 季清叙握着手中的热可可，莫名觉得，此刻自己的车子就变成了刚才想象中的那间温暖小屋。
第5章 从没想过长久 季清叙只吃了点水果，没好意思去吃那些甜品，怕吃相不雅让他笑话。 到底还是拘谨。 “不吃了？”孟向珩温声问了句。 季清叙笑着同他摇摇头：“吃差不多了，剩下的我带回家吃。” 说完又觉得不妥，“还是……你要把这些盒子袋子原样拿回去？” 孟向珩失笑，暂且把保温袋放到中控台上：“不用，你拿走好了。” 季清叙这才放心点点头。 点完头，又忍不住偷偷观察他。 他白色羽绒服里面搭了一件黑色粗针织高领毛衣，下面是深色牛仔裤配白色板鞋。 不知是不是打扮休闲的缘故，今天的他看上去不似以往板正沉稳，加上鼻梁上的细边眼镜，倒有几分大学里年轻教授的感觉，像下了课会和学生一起打网球那种。 “你……” “你……”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季清叙一顿，赧然朝他笑了笑。 孟向珩也弯了弯唇，说：“你先说吧。” 季清叙也就不再客气，问他：“你今天没去公司？” 孟向珩嗯了声：“周末除非有推不掉的公事，一般我都正常休息。” 季清叙点点头，难怪他今天不穿正装。 “你刚刚想说什么？”她又礼尚往来地问。 孟向珩道：“你奶奶那边要帮忙么？我可以安排医生。” 怕她觉得麻烦他，又补充一句，“一个电话的事。” 季清叙忙婉拒：“不用不用。” 她解释道，“下午医生说了，如果确定是乳腺癌，就先按照左乳全切的方案做打算，对他们来讲并不是太难的手术。而且今天做完检查，医生也夸奶奶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完全可以承受这种手术。” 孟向珩眉心微蹙，还是不太放心：“病房呢？要不要给你奶奶转VIP病房？各项护理也能更细致些。” 江一一床难求，转VIP病房，同安排医生一样，都是需要人脉的事。 季清叙自然明白这对孟向珩来说，又是一个电话而已，但对她而言，却是莫大的人情。 “真的不用，有我两个姑姑照顾。明天再看，要是真动手术，我就找我爸妈再商量下，给奶奶请个护工。” 说到这里，她恍觉孟向珩神色似乎淡了淡。 但他给她的印象，一向是喜怒不轻易形于色的人，所以，她也不确定这会是不是自己错觉。 不过，想来想去，也怕孟向珩觉得她在故意跟他划清界限，季清叙便坦诚道： “其实，我家情况有些复杂，具体的以后你就会明白。现在我只能先简单告诉你，我跟我奶奶并不亲近，大概……用‘一个认识的长辈’来形容会比较合适。” “我不是清高，也不是在跟你明算账，只是觉得，我们虽然约好要像正常夫妻，但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像’和‘本来就是’是两回事。更何况，三年之后，谁也没法确定我们这段婚姻还在不在。” “我们之间的人情是消耗品，我想用在刀刃上。你觉得我势利功利都可以，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 孟向珩一讷，倒没想到她家里是这么个情况。 想起那晚车上他提到她家人时，她的反应，他现在总算了悟，不过并不觉得稀奇。 这世上关系不好的“家人”多如牛毛，像他家这样彼此爱护的，反倒是少有且珍贵。所以在家庭这一点上，他常怀感恩之心。 眼下季清叙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有分寸地不在她奶奶的事上多言。 只不过，她这话一说，倒让他意识到，她虽然同他领证，却从没想过长久。 不算意外，不过，确实让他有些不舒服。 早知道，他不该为了让她再多一点安心，在协议里加上那条“三年一订”。 季清叙见他不语，一时辨不清他此刻心情。 想了想，她又小心翼翼开口：“你……还有别的事要说么？” 孟向珩凝眸看回她：“有。” 如果帮她奶奶做安排不算「刀刃」，那么帮她总算「刀刃」了吧。 “你奶奶看病拢共要多少开销？你要承担多少，还要多少人情支出？” 老人看病这种大事，她家里双亲俱在，却叫她一个隔了辈的晚辈出面，想来这中间还有许多事也要她承担。 季清叙又说：“没多少没多少，我奶奶有医保有养老金，还有不少积蓄，轮不到子女甚至孙辈来分摊。” 她家以前是农业户口，托了前几年征地政策的福，家里征地赔偿款全部用来一次性补缴社保，所以她妈妈和奶奶每月都有养老金，还能享受医保。 孟向珩只觉自己一次次撞上城墙，一时竟无奈到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就好。”他轻抿唇角，鲜少这么被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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