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薄又消瘦。 男人唇角轻抿着,周身弥漫着寒意,比医院的冷气更甚。 祝卿安愣神的在长椅上坐着,刚刚把机票退掉以后就收起了手机,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直到瓷砖上响起脚步声,在空旷封闭的走廊形成回声。 一步一步。 寂寥的声音不知不觉被时间无线拉长。 “走吧。”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声音,“医生说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很晚了,我们去找个地方住。” 祝卿安抬眸,刚好对上顾墨迟的目光。 —— 一番折腾下来,太阳已经落山,世界的尽头只剩下一条朦胧模糊的边界。 “我们去哪啊?”祝卿安看着车窗外问。 顾墨迟:“去别院。” 祝卿安有些惊讶,“还能住吗?爷爷奶奶不是也都到北城了吗?” 顾墨迟耐心的给她解释道:“管家还留在这里。” “公司还有这里的业务,出差的时候我会住,爷爷奶奶每年偶尔会过来待两天。” 祝卿安微愣:“爷爷奶奶也在吗?” 顾墨迟漫不经心的随口回答:“不在,今天只有我们。” 只有他们? 祝卿安“噢”了一声,注意力又放回窗外,上次来还是六年前,这么久过去了,这里看起来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 巷口热闹,拐进去以后就只剩一条清幽的小巷。 管家照旧等在门口,只是头发又花白了许多。 祝卿安看着他觉得亲切,没有当年初见时怯生生地样子,弯起眉眼喊了一声:“李叔叔。” 管家连连应声,还跟他们说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知道她要来,特意做了蟹黄面在厨房。 祝卿安乖巧道谢,然后垂在身侧的手就被男人捉住,十指紧扣,是他最喜欢的牵手方式。 管家看到他们相握的手,慈祥的笑了笑。 祝卿安跟着顾墨迟往园子里走,另一个手不自然的挠了挠鼻尖。 上次来她还是个小姑娘,这次就变成顾墨迟结婚证上的老婆,还被当时的管家看着,总归是不太好意思。 管家做的饭还是原来的味道,吃完晚饭后祝卿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问:“我住哪?” 那时候她住在单独的房间,会有专门的人打扫,虽然他们结婚以后就一直住在一起,但是记忆里顾墨迟的房间从来没让别人进去过,就连打扫和收拾都是他自己来的。 她无意识拨弄自己的指腹,脑子里的想法一个蹦一个。 殊不知这些小动作全都被身侧的热看在眼里。 顾墨迟的挠了挠祝卿安的手心,在她眼底停留片刻,唇角微勾的问:“你想住哪?” 祝卿安抿了抿唇,这也不是她想住哪的问题吧! 见她不说话,男人追问,“想住你原来那间?” 祝卿安倒是无所谓,应了下来,“昂。” “但是好像只有我那一间收拾了,要不让李叔找人来帮你打扫一下?” “……” 祝卿安没有这个意思,要是这时候专门说他们不睡一个房间岂不是更尴尬。 她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睡哪都行。” 男人目光沉静,眼角含着淡淡笑意,而后像是随口一句,“不用不好意思——” 他特意停顿了几秒,又徐徐开口。 “李叔知道你是我老婆的。” 话音落地。 祝卿安本能的抬头和他对视,耳根不自觉染上丝丝热意。 顾墨迟的房间在别院最里面,位置靠里视野却很好,正对着小院,正值夏末,矮墙上还缠绕着青绿色的藤曼。 他牵着她的手,推门进入。 祝卿安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到顾墨迟的房间。 在碧水云居,那间卧室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从购买的时候好像就有祝卿安的一部分。 但这里不一样,这是顾家两位老人的园子,这间屋子是顾墨迟童年居住过的。 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卧室。 像是一片独属于他的领地,不容他人踏足。 但是现在,他却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打开房门。 也打开属于他的一切。 顾墨迟说自己有个会要开,让她自己先洗漱,还交代说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干净的,可以随便拿。 祝卿安点头应下,然后他就拿着电脑到屋子的另一侧。 夏天天热,她又在外面坐了好一会儿,身上出的汗黏滋滋的,确实想洗澡了。 祝卿安打开衣柜,都是顾墨迟常穿的款式,一水儿的衬衫西装,还有几件睡衣,但尺码太大,她穿不了,于是熟门熟路的挑了件棉质衬衫。 拿到手里的那一刻,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一些画面。 上次她就是穿着衬衫,被他抱在腿上。 祝卿安扭头看了眼,屏风并不能完全挡住视线,男人黑发垂落额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银色细边眼镜,桌子上摆着笔记本电脑。 一副禁欲斯文的模样。 等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男人听到声音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收回视线重新落到电脑上。 房间里会议的声音还没停,祝卿安知道他工作还没结束,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干脆打量起这个房间。 卧室面积很大,黑白灰的主色调,没什么装饰物,看起来干净整洁,只一眼就知道房间主人是一个有条不紊的人。 床对面的书桌上是顾墨迟的童年照。 祝卿安俯身凑近,照片里的人长着一张白白的小脸,五官和现在看起来差别不大,就连那幅不动声色地表情都如出一辙。 只是那时候年纪还小,脸颊上还有婴儿肥,看起来比现在可爱不少。 祝卿安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不经意侧头瞄了一眼。 毕竟。 真的很难把这个清冷疏离的男人跟可爱扯上关联。 祝卿安视线在书柜上游移,架子上还有成套的课本和练习册,看起来顾墨迟经常在这里居住,也跟现在一样,拿着练习册坐在那张桌子面前。 她一本一本看过去,却突然看到一本不太一样的,好奇心驱使,她伸手抽了出来。 封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简单的卡其颜色,木材质地,分量也不轻,像是本画册。 表面还有深浅不一的痕迹,看起来是用了很久。 指尖落到页面边缘。 掀开。 里面整整齐齐夹着张画纸,落笔还显得稚嫩,看得出来执笔的人不是专业人士,但画里的人,和她长着同一张脸。 祝卿安面色一滞,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第51章 祝卿安沉默片刻,她伸手翻开。 第一页,画里是她曾经画过的漫天晚霞,海天相接,连成一片,而世界的中间,是她; 第二页,画里是她裹着大衣,背景里的雪花不再孤寂,反倒成了一部浪漫的电影; 第三页,画里是她站在台阶上,面露微笑,身后是一整座城市的朝阳; 屋里开着空调,祝卿安的手心却沁出一层汗水,原本想要在身上蹭干的手忽然顿住,因为她看到—— 第四页,画里是她穿着大衣,走在伦敦的街头,背景里是圣诞树、马车与天使灯; 这几张的画工一张比一张好,祝卿安无比确认,画里的衣服和她那天穿的一样,甚至连那天的有一角断电的天使灯都一模一样。 伦敦? 这些画,是初见、深夜重逢、她领证离开,还有……她独自在伦敦念书。 往后翻,最后一张还没画完。 但看的出,画里她躺在床上,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面容平静。 都说绘画能够暴露创作者的内心,她知道顾墨迟是没有学过绘画的,起码那些时候在屋檐上,他的执笔还是她教的。 但是在这些所有画面里,她都是画面中心,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正看着,忽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男人把脑袋埋在她的肩膀轻声呢喃,“漂亮吗?” 祝卿安刹时脸热,条件反射砰的一下就合上了画册,中规中矩的嘴硬逃避:“……画的挺好的。” 顾墨迟眸色渐深,自顾自的轻笑出声,“那还得是画里的人长得漂亮。” 原本圈在她腰间的胳膊抬起,轻轻放到她的手掌上,又打开了那本被匆忙合上的画册。 画纸上还是祝卿安睡在床上的场景。 祝卿安后背抵着滚烫的胸膛,男人在她颈间蹭了蹭,痒痒的,她的脸颊一路红到了脖子。 祝卿安眨了眨眼,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画的?” 顾墨迟漫不经心地说:“多亏了祝老师啊。” 祝卿安不由一愣,感觉他好像一个魔术师,轻而易举就搅乱她的心脏,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这种感觉太难耐,她得把自己拯救出来,缩了缩肩膀侧眼看过去,闷闷道:“你在伦敦见过我吗?” 她问的确定,声音软软糯糯,不像是在问询,反倒像是撒娇。 顾墨迟垂眸看她。 女人低着头,手指不安分的在画板上摩挲,刚洗完的乌发被挽在脑后,没有擦干,湿润的发丝掠过锁骨,在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水痕。 但又因为害羞,耳根泛起微微的红。 顾墨迟眸色深沉,握着她的手又往前翻了两页,然后收回视线落到那晚的伦敦圣诞。 “那天和一个客户谈完合作,我们走在街上,刚好看到你。” 他说的轻描淡写。 忽略了他为什么要飘扬越海的找一个伦敦的客户,因为她在伦敦; 忽略了为什么偏偏要走那条路,因为他知道那里离她的学校最近; 忽略了街上有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看到她,还有看到她时自己有多么欢欣雀跃。 高兴到客户都看出不同,问他:“你看起来很开心,是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顾墨迟轻笑:“我想起了我的妻子。”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在他眼里,他喜欢的姑娘从发梢到脚尖都光彩夺目,耀眼到偌大个伦敦城,他却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祝卿安不知道顾墨迟的想法,只把它看作缘分使然。 她记挂着要不要买礼物送给他的那天,他也在异国的街头看到了她的身影,并且还画了下来。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这样,当我想念你的时候,你恰好也在想念我。 想念有回音,于是我们有了爱情。 脑袋晕晕乎乎,分不清是震耳欲聋的心动还是下丘脑分泌的多巴胺令人心醉。 祝卿安睫毛轻轻的颤抖,问:“你是什么时候画的?” 顾墨迟将人紧紧揽在怀里,含着笑意说:“想你的时候。” 祝卿安目光对上他的,眼睫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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