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聿明走着走着,牵住余思好的手,反方向向他施加了一股力,所以他也跟着她停顿在原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同一个方向。 玻璃酒瓶上落满了雨水,一滴一滴的,因张力聚成一堆,又因重力原因顺着瓶身滑落,隐没进泥土里,余思好悄然无声地在心底想象,远远看那个半蹲着的身影,所以落下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缓慢呼吸间,余思好望向陈聿明:“他也受害者,对不对?” 陈聿明沉默地紧握伞柄,眸色不清。 雨越下越大,成群的雨点倒豆子般拍打伞面,头顶上终于传来他低沉的应和。 “嗯。” “不止一个人,对不对?” 她指的是相互合作的受害者家属。 没料到的是陈聿明沉默地轻晃脑袋,“没有,只有他一人,当初我能找到的只有他。” 大概是时间太久磨掉了人心,安于现状,可偏偏有那占比很小的少数人。 陈聿明遥想初次见到小张的时候,是个在校园里奔忙勤工俭学,孤身一个人努力活下去的孩子。 余思好垂下脑袋,手指穿过他搁在裤缝间干燥的大掌,紧握,此刻她像穿透陈聿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的温水,平淡有温度。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 说话间,她的声音带上浓重的鼻音,抬手晃了晃两人紧握的手。 嘴唇翕动,陈聿明总想说什么,又深知自己说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漂亮话,只有轻轻的应声。 这会儿她主动牵着手带着陈聿明向前走,嘴里是讲不完的话,“小张家里现在还好吗?现在他哪工作?我们可以经常请他吃饭吗?或者常联系之类的,婚礼的时候可以请他来吗?” 陈聿明反握住她的小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脑袋好似长偏了,抓住不事情的重点。 “那么急不可耐地想嫁给我?”实话说他还没来得及为她准备一场求婚仪式。 余思好瞪他,“我现在说的是这个事吗?” “好啦好啦,小张现在在舅舅的分公司里,也可以经常联系请吃饭,”陈聿明弓着腰,双手合握住她的双手,语调郑重,“一切全部遵循你的想法,老婆大人。” 余思好一惊,陡然红了脸,怒斥:“滚蛋,谁是你……简直胡言乱语。” 陈聿明没忍住笑出声,“好好好,我胡言乱语,赶紧回家吧,我的公主。”说着,他打开车门,边撑着伞,颇像个忠心的家仆。 面色缓和,余思好勉为其难坐上副驾驶。 “今晚我想吃青椒炒肉,糖醋里脊,清炒时蔬……”余思好报菜名似的,小嘴噼里啪啦不听,“只有这些才能哄好我。”她边说,边往陈聿明方向悄摸摸偷瞄。 陈聿明笑,不能分散开车注意力,所以连忙答应下来,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的小公主。”方向盘一转,绕了条经过商超的路。 超市里,陈聿明推着购物车跟在余思好身后,几乎她想吃什么,往里放什么,整个小推车几乎堆满。 偶然路过生鲜区,余思好站在大大小小水缸前和游鱼大眼瞪小眼,扭头看向陈聿明。 他顿时秒懂,幸好今天买不用排队杀鱼,“你挑一条。” “小姑娘,这边鳊鱼新到的,鲜活。”卖鱼婶婶凑过来,指着某个方向的小水箱。 她瘪起嘴摇了摇头,陈聿明也正淡淡地笑着看她,替她说出口,“来条鲈鱼吧。” 他考虑到鲈鱼的刺较少些。 卖鱼婶子抄起渔网捞陈聿明面前小水箱里的鲈鱼,银色鱼尾一摆,溅起水花,其他鱼受了惊跟着甩尾,不出意外。 ——溅陈聿明一身水。 余思好捂着嘴闷笑,目光在逮鱼婶子和掸身上水的陈聿明逡巡,幸灾乐祸地评价:“哈哈、鲈鱼也很鲜活。” 陈聿明无奈笑,“就这个吧。” “好嘞——” 余思好平移凑过去,嬉笑,在陈聿明耳边悄声:“鱼的复仇。” 行云流水间,婶婶已经拎着厚厚黑色塑料袋到她面前,余思好乖巧地说了声谢谢,陈聿明顺手替她拿着袋子,高高拎起,偏偏欠欠的往余思好脸上凑,仿佛要用手里的东西吓她。 余思好来回躲闪,站到一边,怒目瞪他。 陈聿明将装鱼的袋子挂到购物车上,笑:“人的反击。” 走了三五步,发现身后人没跟上来,陈聿明停下脚步,拉着车往后退,“怎样?扮演雕塑?” 余思好抱着手臂,假装生气的样子,“哄不好了!”幼稚得和隔壁不买糖就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孩一样。 陈聿明倏然笑出声,“可以原谅小的吗?” 余思好也没忍住,“走吧走吧!回家回家回家。但到家你得把衣服换了。” 她盯着陈聿明胸前洇湿的一大片,幸好穿了件外套。 “好。” 陈聿明乖乖点头。 到家,换衣服顺带冲个澡的陈聿明忘摘手表,封闭卫生间四处都潮潮的,衣服也被余思好顺带放阳台洗衣机里了。 “小好——?” 他喊了声,没打算余思好能听见。 结果门咔哒一声打开,“怎么了,是要我和你一块洗澡吗?” 余思好两眼精光,嘴快要咧到耳后根。 “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放一下表。” 陈聿明抵着门,可惜余思好站在门口,没关上。 余思好看他慌慌张张模样,愈加来了兴致像个女色鬼,手贴着他的胸肌向下滑,“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陈聿明笑得无奈,放下抵在门上的手,幸好他还系了条毛巾,要不然得像卫生间一样,门户大开。 “宝贝,那我们今晚还吃饭吗?” 陈聿明慢条斯理地摘下腕表,在她面前晃了晃。 余思好大惊,刚刚只是说着玩玩,她可不想低血糖晕倒,顺手抢过他的表,飞快离开,“我放你卧室床头柜上。” 次卧和主卧没什么不同,只是多张桌子和少张桌子的区别。 因为有段时间没住人,显得干干净净的。 手表落在木床头柜“哒”地一声,贴着墙的窄小矮柜抽屉没关紧,余思好发现准备顺手关上,目光不经意扫见一鼓鼓囊囊的笔记本。 “相簿吗?” 她拿起柜子里笔记本,自言自语,左看看右看看,顺势坐到床边,仔细打量。 是个黑色漆皮面的笔记本。 难道是日记本? 余思好皱起眉头,封面经常打开的地方,可能是经常摩挲原因,比其他地方暗一个度,细小划痕明显。 余思好不自禁点起头,认同刚刚的猜测。 应该是日记本。 断断不能看,又放了回去。 本子鼓鼓囊囊,像是要涨裂的气球,因为没有活扣,飘下来一张淡黄纸条。 余思好汗毛顿时竖起来,罪过罪过。 这是真的不小心,有人信吗? 她赶忙放下笔记本,弯下身捡掉落的纸条。折叠在一块依旧薄薄的一片,是一张质量不怎么好的草稿纸。因为夹在笔记本里很久,纸条枯黄得快要脆掉。庆幸的是纸面上墨水痕迹还清晰。 旧纸条,笔记本,乍一看就像那博物馆里的老物件,带着时间的沉淀,总激起人的探究欲望。 余思好不小心瞄了一眼,疑惑地皱起眉头。 这字丑得令人熟悉。 又来临
第45章 欢呼雀跃 ◎“明明是个撒谎精。”◎ 掖在书页里很久的纸条都有个共性,长期折叠挤压,中缝折痕如刀锋般锐利。余思好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纸条会因为她的动作裂成薄薄两片 铅笔字迹洇湿般蔓延在纸上,像层灰灰的雾,但依旧可以看清上面的字。 ——大大的“恨”字,结尾冒着三个惊叹号。 歪歪扭扭,小鸡踩的一般,写这个字的人年龄必然不大,可以说不超过十岁,幼稚的情绪可以说跃然纸上,宣泄主人的无能狂怒,要不然三个惊叹号下的三个点不可能比上面的任何笔画都要黑,都要深刻。 余思好盯着这熟悉不能再熟悉的狗爬字,不自禁低声轻笑,心脏酸软起来。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写的破纸条,又不是什么传世墨宝,有必要珍藏那么久? 铅笔字写在纸上历经时间、外力,早已模糊不成样,得亏她小时候手重,认为每个字要镶嵌在纸上,清晰深刻才好看。 带着岁月沉淀感的纸条,在余思好目光下细细描摹,仿佛过去趴在书桌前,用力捏紧笔身气鼓鼓描画出这几个字的小女孩浮现在她面前。 半天,才惊觉。 这是从陈聿明本子里掉出来要放回去的,她好奇的同时心里打定主意,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下,悄悄地将小纸条叠好塞回去,恢复原样。 不经意,纸条翻个面,格子线依旧清晰,但重叠交错,密密麻麻,晕染的铅字却模糊不清。刚刚没仔细注意的余思好打开壁灯,又仔细打量一番。 材质问题,反面的字迹淡得没边,亦如她现在平缓无波的心绪,但当她迎着灯光,情绪倏然如亮灯时不断升温的钨丝,起起起从未落下过,开始疑惑,开始诧异,无数复杂情绪喷涌而出。 ——浅淡的笔画组成了一个又一个,数不胜数的“喜欢”。 满目灰蒙蒙的喜欢,余思好脑袋瞬间空白,直愣愣盯着捏在手上的纸条,目光失焦,思绪不知道飘哪去。宕机半会儿,不可置信的样子又重新拿起看了遍。 不知不觉,静得要命的次卧里隐隐听见,泪水一滴一滴拍打手背,顺着指尖滑落,洇湿纸面,逐渐变得透明,正反两面的字逐渐重合。 “什么老实孩子。”余思好按捺嗓子眼不断冒出的酸水,哽咽,“明明是个撒谎精。” 这份笨拙偏执的喜欢如果没有偶然,该什么时候被发现呢? 客厅安静,没人在。 陈聿明打开侧卧门,发现余思好垂着脑袋在床头前掉小珍珠。无措地三步并做两步到她面前,满腹疑惑,是今天小张的事?逛超市没买到她想吃的?还是天气原因?或者自己? 他一无所知,半蹲着,抚上她潮乎乎的脸,悄声问:“怎么了?” “你骗人!”余思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就是个撒谎精。” 样子颇为可怜。 陈聿明刚换了件干净短袖,头发还潮潮的,听清不是什么大事,盯着余思好哭花的脸,又一个劲儿笑,指腹轻柔地去抹脸上的泪。 放缓语调,极度*诚恳:“讲讲,具体哪又骗人了?” 余思好低头看了眼手中纸条,虽说偷看别人的隐私是不好的行为,但他都算半个自己人,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哽咽地扯着嗓子,“你明明很久之前很久之前就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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