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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朵垂下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那块表也曾梗在她心里许久，即便现在拿了回来，只要想起来还是会不舒服。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解释为什么把那块表给季明珠。 玻璃窗外，飞机一架接着一架起飞。两个女人各自沉默，因为同一个男人。 过了一会儿，季明珠问：“他拆我的礼物了？” 万朵点头。 季明珠放心了，“那就好。” 万朵不明白：“他既然把表给你了，为什么要退回来？” 季明珠笑笑，苍白的脸上顿显凄凉。 “你还记得前年冬至你突然来北城吗？” 万朵点头，那个黑夜漫长的冬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天我和程寅有个重要的酒会，因为你来了北城，程寅决定提前离开。 “我几次留不住，后来也没立场再留，失意之下，喝了陌生人递来的酒，被人骗进了房间……幸亏发现及时，才没到最坏的地步。 “但我只要一想到曾经赤身裸体和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床上，就恶心得不行，也恨得不行。 “大概被恨意冲昏头脑，我借此机会大哭大闹，怨程寅执意提前退场，害我一个人喝了陌生人的酒。 我了解程寅，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自责负疚。他冷静地看了我许久，最终同意把那块腕表给我。但我没想到，自他答应给我的那一刻起，就和我划清了楚河汉界，从此以后，他和我两不相欠。 “我真傻！” 季明珠眼角泪光晃动，苦涩说：“我就不该要那块腕表，该让他永远欠着我！” 万朵惊愕，半晌不能消化这些事。这些戏文里才有的阴谋诡计、爱恨情仇，竟然真的发生在这个世界里。 怪不得冬至那晚，程寅把她一个人丢下。 怪不得无论她怎么追问，程寅都不告诉她真相。 毕竟，事关一个女孩子的清誉。 “这块表就像一块枷锁，困着我走不出来。如今还给他……万朵，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季明珠重重呼出一口气，轻松说：“我现在，终于摆脱他了！” 万朵抱着小背包，努力压制住胸口汹涌的情绪，用力点点头。 她明白，非常明白。 因为她也终于摆脱掉纠缠许久的心结。 “祝贺你，获得新生！”万朵说。 季明珠泪眼带笑，“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万朵歪着脑袋，露出笑脸，俏皮道：“都怪程寅……” 季明珠讶异了一秒，十分肯定地点头：“的确，都怪他……”否则说不定，她们也会成好朋友。 去往南城的航班开始登机，季明珠听见广播，站起来，和万朵握手再见。 她拨了下保养极好的大波浪卷发，朝自己的登机口走去。 终于明白程寅为什么会选择万朵。 其实在葬礼第二天，程寅负责守灵的那个晚上，她特意去找过他。 然后，看见了他无名指上的婚戒。 他一直不办婚礼不戴婚戒，给了她一个他不爱万朵的假象。 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戴上婚戒，其作用不亚于婚礼。 那一刻，在满是花圈香烛的灵堂里，她听见自己心死的声音。 她忍不住求个明白。 “我努力变得优秀，只为配得上你，最后却变成不被你选择的原罪。如果我不是季家人，和万朵一样出身普通，你会选择我吗？” 程寅跪在地上，烛火映着他英俊的脸庞。 他想了想，说：“第一次见到万朵，我的第一想法就是，这女孩儿要不是吴女士的人就好了。后来在吴女士组的饭局上，得知她和吴女士没有任何关系，我非常高兴，连令人讨厌的饭局都变得有趣。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或许从第一眼开始，她对我而言，就是特别的。” 他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西裤裤腿，看向她说：“但我从没这么想过你，你是不是季家人，于我而言，都一样。” 季明珠苦笑。 爷爷说过，程寅要是喜欢她，不管是不是季家人，他都会娶。他不娶，只是因为他不喜欢。看来爷爷说对了。 “你就真的，从没喜欢过我吗？” “你也从没真正的喜欢过我啊，”程寅认真看她，“你只是喜欢强者，而目前的我，恰好是你身边最强的人。但凡此时此刻，有一个比我更强的人出现，你就不会那么想了。” 季明珠摇头否认：“我是真的喜欢你。” 程寅看着她，无声一叹。 “你我从小相识，知道我一直想找我的家人，你可有动过一次念头，帮我去找我的家人？” 他的声音很轻，又极重，像重锤砸在胸口。 季明珠怔住。 “我和程家人关系一向不好，你却与程家人一向交好，从小到大，你有没有过一次为我打抱不平？” 每次他和程思危争执，她都保持中立，总想着这是程家人的事，程寅该自己解决。即便知道程寅受了委屈，也没替他说过一句话。想到这些，季明珠面色僵硬，无地自容。 “所以，你只是爱我的光茫，却不爱我的阴影。” 她失神站着，一句反驳都说不出口。 程寅看了看她，又说：“我们有时能猜到彼此想法，那是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像我们这样的人，能找到一个无条件爱我们的人不容易，只是我比较幸运，遇到一个也爱我阴影的人。” 季明珠垂着头，脸色苍白，魂都飘走了似的。 半晌之后，才攥紧拳头，问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那你爱万朵的阴影吗？” 北城机场里往来过客如织，季明珠走了几步，回头，望向排在登机队伍中央的万朵。 善良，但不任人欺负。 善解，但不以此作恶。 有梦想，并能为之坚持。 也有勇气，坦然接受生活。 这样的女孩儿，才配得上程寅。 忽然想起程寅的那句回答—— “她就是我的小太阳，明亮耀眼，光芒万丈。” 人不可能没有阴影，但在他眼中，她的阴影亦是光亮。 正文完。 第87章 番外1婚纱照大不了，我再还你一个…… 一年后。 经过一年的治疗，万朵腰伤恢复，再一次作为武旦演员站上舞台。 台下坐无虚席，许多都是“照破山河”的粉丝，还有不少观众是特意从国外赶过来的。 演出结束后，万朵卸了油彩，换了服装，一个人坐到空寂的观众席。 安静地看着台上，看着她热爱的舞台。 再一次拥有这一切，还要归功另外一个人。 她打开手机，调出程寅微信。今天是星期五，程寅每周来南城的日子。 果然有他的消息。 CY：下飞机了。 万朵无声地笑开，收了手机往门口走去。 星稀月朗的夜晚，机场高速进城方向，一辆黑色迈巴赫在疾驰。 程寅坐在后座，长指翻看着微博上南昆剧团今晚的舞台剧照。 手机微弱地光照着英俊的脸庞。 当看到英姿飒爽的明珠公主时，他眼神清亮，嘴角止不住上扬。 他的明珠公主，终于回来了。 只是有点遗憾，她复出的第一场武旦表演，他没能在现场。不是因为太忙赶不回来，是因为助理刘禹琏没抢到票。 谁也没想到，这场复出表演会那么火。 刘禹琏小心翼翼问能不能让夫人帮帮忙，结果一问，万朵自己给爸妈的票也没抢到。 小姑娘一听他也没抢到票，顿时不开心了，把他埋怨一顿。 程寅哭笑不得，答应站着也会去看。可北城大雨，航班延误，到底还是没赶上。 万朵生气了，说不要再理他了。 车子驶出高速进入市区，程寅收起手机，琢磨着今晚该怎么庆祝……嗯，哄她，记得上周走时，床头柜里的套套好像用光了。 家里没人，程寅猜到她在哪里。他把路上买的花放到餐桌上，换了衣服出门，走楼梯去到楼上。 输入密码打开房门，果然看见万朵坐在练功房的长绒地毯上，穿着短袖睡裙，卷长发披在身后，格外乖巧。 再看旁边，纤细的脚踝旁，竟然还立一瓶开了口的红葡萄酒。 嗯，差点儿忘了，她只是表面乖巧。 一年前，他买下了楼上，做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非承重墙打通重新做了隔断，墙上贴了隔音板，地上铺了防滑毯，墙上还有摄像监控连着程寅手机。 在这里，无论她怎么折腾，都不用担心影响邻居，也不用担心她受伤会没人知道。 他不能阻拦她追求梦想，但会好好保护她，让她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 听见门开，万朵转过头，冲他一笑，声音软乎乎地。 “程寅～～” 只是这一句，就让程寅起了一身鸡皮，好像所有毛孔都享受得张开了。 她爬起来，几步路走得歪歪扭扭，程寅立刻上前扶住。 一股浓烈的甜腻酒气。 他又歪头扫了一眼那瓶酒，蹙眉：“你喝了多少？” 她笑嘻嘻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杯？”他猜。 她摇头。 “一瓶？”他又猜。* “是一点点。”万朵娇笑着说。 程寅皱眉，看这个状态，不可能是一点点。 “走吧，回家了。”他哄她下楼，看来她自己已经庆祝过了，不用他了。 可万朵不干。 她挣开他，重新坐回地上，仰头打量这间屋子。 “你知道么，我好喜欢这里，好喜欢好喜欢。” 程寅当然知道。 爷爷葬礼后，从北城回来的她第一次踏进这里，他从视频里看见她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那时就知道，这个礼物送进了她心里。 后来他不在的时候，她每天泡在这里练功，从没有一天间断。 万朵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兴致勃勃唱起了曲子。 程寅走过去，坐到她身边，裤袋里的手机硌着大腿，被他摸出来丢到墙边的置物架上。 落地窗上映着两人挨肩而坐的身影。 他想拿走她手里的酒瓶，手抬到半空又停住。 算了，让她喝吧，反正有他在。 “谢谢你，”万朵一曲唱完，转过头眼神熠亮：“谢谢你给我的生活，我很喜欢。” 程寅淡笑着：“不客气。” 万朵伸手缠上他脖颈儿，脸蛋红润，醉眼娇憨地看着他，只是看着，也不说话。 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程寅被她看得想笑，偏过头无声地勾起唇角。 “你想不想喝点儿酒？”她晃了晃手里的酒瓶，空气里的酒精味更浓了。 程寅点点头，抬手去拿她手里的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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