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就跟裴有卿说道:“我打算去城北新香坊的那处宅子里,离你也不远,你要是不想去青山寺不想留在家里,就去娘那。” 可她才说完,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便又跟着一顿,摇了摇头,她说道:“不行不行,你还是别去娘那了,若让旁人瞧见你跟娘走得近,恐怕还是得连累你。” “母亲……” 裴有卿知道她的意思,眼睛霎时又变红了。 陈氏也跟着红了眼睛。 今日之事,最让她感到痛苦的不是被裴行昭休弃,也不是被人赶出裴家,更不是以后要面临别人的目光和非议。而是以后,只要她想让子玉走得长远,她就只能离他远些,不让自己牵连到他。 只有这样。 子玉才不会受她的影响。 子玉才能真的一帆风顺。 这样的结果简直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她精心养育的儿子,以后却不能光明正大与她走得近。 想到这,陈氏不由感到悲从心来,心里再一次后悔起今日的所为,也更恨裴郁和那个写字条的人了! 要是让她知道那人是谁,她非要活剥了他的皮不成! 母子俩在里面说着话。 陈麟也没进来打扰,一直在外面守着。 又过了片刻。 裴有卿才扶着陈氏出来。 陈麟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母子俩都红着眼睛,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压下心里的难过跟陈氏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家。” “哥哥回去吧,我打算去新香坊。”陈氏说。 新香坊是当初陈氏的陪嫁,也是陈麟当年亲手给她置办的。 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你去那做什么?”陈麟当即皱眉,想到什么,他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你别给我胡思乱想,跟我回家,我跟你嫂子会好好照顾你的,今日就是你嫂子让我来接你的。” 陈麟以为她是担心佩蓉不同意,便解释了一番。 陈氏相信今日嫂子是真的为她,可来日呢?她不想以后闹得家宅不宁,兄长也因为她没好日子过。 更不想那个时候再被人赶出来。 被人赶出去这件事,一次经历就够了。 陈氏摇头:“我习惯一个人住了。” “你……” 陈麟皱眉,还想再劝,裴有卿也帮着说了一句:“舅舅就让母亲自己决定吧,左右新香坊与您那边也不算远,您日后若想母亲了,过去看她就是。” 陈麟岂会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张口却又合上,最终也只是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只道:“走吧,我送你过去。” 这次陈氏倒是没有拒绝。 只不过面对裴有卿也要送她,陈氏却不肯答应,而是说:“你留在家里,你祖父今日被闹得估计头又不舒服了,你过去看看他。” 裴有卿:“我送您过去再去看祖父。” 陈氏从前喜欢儿子亲近她,也恨不得儿子多亲近她些才好,可如今她却恨不得自己的儿子离她远些。 这一路过去不知有多少人看着。 若他因此被她连累功名,那她做这么多的意义何在? 优柔寡断,如何能成大事?陈氏沉声:“我让你现在就过去!” 她很少有这样对裴有卿严厉过。 裴有卿不由被她训得一怔,他目光呆怔地看着母亲的脸,就连陈麟也皱了眉喊她:“双歌……” 但也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子玉。 看着她紧绷的侧脸,陈麟只能叹了口气,转头劝起子玉:“子玉,你留在家里,我会照顾好你母亲的。” 陈氏怕继续滞留下去,只会更加不舍,索性抽回自己的胳膊往前走了。 陈麟看她这样,只能拍了拍裴有卿的肩膀,追了过去。 裴有卿也想追过去,可脚步才迈了一步,想到母亲的那一番嘱托和紧绷冷漠的侧脸,又只能顿住。 他留在原地目送母亲离开的身影,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秋日。 就连过往吵闹的蝉鸣声也都跟着消失了。 四下一片寂静,无人,也没有声音,只有灯笼照出来的光把他孤寂的身影一点点拉长。 这一刻。 裴有卿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一切都变了。 他的爹娘都还在。 可他好似又同时失去了他们。 发生这样的事,他没办法再跟从前似的尊敬他的父亲,也没法再光明正大与母亲亲近。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刻,裴有卿忽然想到了裴郁。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一个人走下来的?为什么这才开始,他就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裴有卿心里涨得难受,眼睛也跟着酸胀得不行。 他一点点看着母亲离开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祖父的屋舍走去。 …… 而另一边。 陈麟跟着陈氏往外走。 想到先前离开时子玉受伤的眉眼,陈麟还是心有不忍,跟陈氏说了一句:“你也别对子玉太过苛刻了,他毕竟是你的孩子,孩子亲近母亲是天性。” “正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我才会这样。” 陈氏心里又岂会好受?但也只能压着心里的那股不忍冷硬道:“哥哥难道不知道他如今亲近我,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他吗?” “我做这么多,就是不想影响他。” “他若这个时候还优柔寡断,以后他怎么办我怎么办?” “你既知道,今日又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你——”陈麟说到这又想训斥她,但看着她额头上包着的纱布又住口。 事到如今。 说再多也没用了。 于事无补,不过是徒惹烦心。 陈氏也不想再提这事。 她一路沉默地往前走,走到半路,忽然扫见远处一株桂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记忆中相貌清丽的女子经由几个月的养尊处优竟也显出一份华贵来了,她穿着锦衣华服,头戴步摇,隔着衣裳也能看到那个微微隆起的小腹。 虽然已经跟裴行昭分开了。 但看到梓兰的那一刻,陈氏心中的那股子戾气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到极致。 她停下脚步。 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梓兰的方向,红唇紧抿,眼里犹如裹着寒霜一般。 这是梓兰第一次以裴行昭女人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 记忆中那个卑贱的丫头此刻站在远处看着她,并未上前向她行礼。 她们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对视。 谁也不曾退让。 见她这样,陈氏心中戾气愈浓。 她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搞死这个贱婢和她的那个贱种再离开这个鬼地方! 如今她在裴家本就无人可用,这一走,只怕是没办法再对这个贱婢做什么了,想到以后子玉会有一个庶弟或者庶妹,她这心里就怄得不行,看着梓兰的眼睛也淬满了恶毒之意。 恨不得双眼化作锋锐的刺刀,扎得她头破血流,直接归西。 “怎么了?” 陈麟察觉到她停下脚步,不由询问。 待瞧见双歌的眼神时,陈麟不由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了梓兰的身影。 作为双歌以前的大丫鬟,陈麟自然也是见过她的。 当初知道裴行昭纳了她,陈麟这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他到底是大丈夫,不可能跟一个女子过不去。 此刻瞧见梓兰同他福身。 他虽不满她介入妹妹的婚姻,但也没为难她,随意与她点了点头就收回视线与双歌说道:“走吧,你折腾一天也累了。” 陈氏闻言,又盯着梓兰看了一会,方才憋着一口气收回视线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 凉月率先松了口气,却仍旧心有余悸地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望着陈氏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道:“姐姐何必非要出来见她一面?刚她看着你的时候,我都怕她直接扑过来。” 梓兰仍旧看着陈氏离开的身影,闻言,淡声说道:“陈麟在,她不敢。” 目送陈氏离开,梓兰方才收回视线。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本以为陈氏这一次回来肯定要闹一个天翻地覆,她也早就做好准备迎接了,却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她竟然被裴行昭休了…… 还落得这样一个名声,以后谁看到她都得唾弃几句。 甚至就连最亲近的儿子也无法再亲近了。 这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 她不知道有多渴望陈氏能遭人唾弃、身败名裂,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所以明知道裴行昭不喜欢,她还是特地过来了一趟。 想亲眼看着陈氏离开。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安心。 可真的看到陈氏离开,梓兰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竟然并没有大仇得报的感觉,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她本是为了报复陈氏才走到这一步,如今却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无所适从。 仿佛前路都变得迷茫起来。 凉月尚且还未看到她的神情,正陪着她一边走一边说:“要我说,还是二公子厉害,轻轻松松就把陈氏那个恶妇人弄成这样了。” “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二公子这么厉害。” 梓兰听到这话,倒是接了一句:“二公子向来如此。” 当日若不是二公子的那番话,恐怕她也想不到那么长远,估计早就被陈氏打杀了。 “什么?” 她这话说的轻,凉月未曾听清,不由问了一句。 也是这个时候,她终于瞧见了梓兰脸上的茫然,夜里灯火照在她的脸上,也把她面上的那些茫然照得一清二楚。 “姐姐怎么了?”她关切道。 “没什么。” 梓兰摇了摇头,迎着凉月担忧的注视,她红唇微抿,到底说了一句:“我就是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还有这个孩子……” 她忽然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 这个从来不被期待,早就被她想好归处的孩子。 可如今陪她演戏的人都已经走了,她还要怎么开场? 凉月闻言一怔,等反应过来,她忙握住梓兰的手说道:“姐姐想什么呢?现在才正是该好好想想以后的时候呢。” “要我说,现在这样正好,那个女人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姐姐了。” “姐姐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会有人害你了。” “你呀就好好养育这个孩子。”这句话,凉月说得格外轻,说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四周,确保无人。 “养育他?”梓兰一怔。 “是啊。” 凉月说:“才出生的小孩能看得出什么?就算不像二爷也肯定像您,就算真的像贾护卫,那也肯定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小的时候,谁看得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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