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葭见他这般模样,岂能容他逃避? 若他身体无碍也就罢了,他不想说,那就不说,她也不会逼迫他。 偏偏如今弄成这副样子还不肯随她走,云葭不由沉声与他说道:“阿郁,要么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要么立刻随我走。”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我现在要带你回家看病,你不能继续在这待下去了。” 她还从未这样语气严厉地与他说过话。 裴郁听得,身形不自觉动了一下,他想抬头,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这个颜面见她,薄唇动了好几下,他依旧埋着头轻声说道:“你走吧,别管我了。” 此刻风早就停了。 这一声轻若如蚊的话却清晰地传于云葭的耳中。 “你说什么?”她皱着眉沉着声音问他。 “我没听明白,你是让我现在别管你,还是以后都别管你了?” 裴郁没有出声。 但僵硬的身形在听到这一声询问之后却变得更为僵硬了。 他浑身都是冰凉的。 却能够感觉到自己此刻的眼圈一片滚烫。 云葭见他这般,心里当即涌过一阵盛怒,张口想训斥他,想问问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看着他这副可怜模样,又实在舍不得。 她伸开双臂拥抱住他。 能感觉到他在短暂地僵硬之后又开始挣扎起来。 不等裴郁开口,云葭率先沉声说道:“裴郁,我现在很生气,你要是想继续惹我生气就推开我。” 话音刚落。 原本还在挣扎的少年立刻停下了动作。 云葭察觉到,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 他不是真的想惹她生气。 要不然她今天非得把他敲晕了带回去! “你说让我别管你,意思是以后你这个人,不用我管了是吗?那我们的明日之约还作不作数?”云葭知道他最在意什么,此刻便是故意这样问他的。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把他变成这副模样? 依然未听到裴郁的声音,却能够感觉到他身子的颤动。 云葭心下不禁一沉。 也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连他最在乎的事情此刻都顾不上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以后是不是我与别人成婚,你也同意?若真是如此,那我现在就走,以后你想如何就如何,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她说完便真的作势要松手了。 可手背还未彻底从他的身上撤离,就被着急不已的裴郁一把握住。 一直埋着头不肯见人的少年此刻终于抬了头。 他双手用力攀着云葭的胳膊,不肯松开,也不肯她离开,他怕她这一走就真的不要他了。 “不、别走,不要跟别人在一起、不要丢下我。”他红着眼睛,泪眼婆娑地用力环抱住云葭。 云葭任他抱着。 双手依旧垂落于身侧,她克制着没有去拍他的后背,没有去擦拭他的眼泪,而是依然用低冷的声音与他说道:“裴郁,不是我要走,是你在推开我,是你不要我了。” “我没有……” 裴郁声音低哑,又蕴含着一股子害怕。 他依旧用力环抱着云葭,仿佛这样,她就不能离开他了。 没有感觉到她的挣扎。 裴郁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稍稍放松了一些,却依然不能完全放松,此刻的他终于清醒了许多,他也知道她是在等他的回答。 可他该如何告诉她呢? 告诉她那肮脏丑陋的真相,他都怕脏了她的耳朵。 她若知道真相,是否会就此远离他…… 还有徐叔他们,他们是否又会厌恶他、恶心他? 只要想到那个可能,他就心生害怕。 他根本没办法承受那样的结果,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缩在这边,试图以这样的方式逃避一切。 可裴郁知道自己逃不掉。 除非他做好了一辈子不见他们的准备,做好了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的后果,要不然他就只能去面对。 云葭依然没有出声,在等着他开口。 裴郁也知道她是在等他。 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哑声说道:“……我不是裴行时的儿子。” 他说完便埋下了头。 却因为拥抱的姿势,只能埋于她的肩膀上。 未能看到云葭的神情。 他也未敢去看。 他只能继续低哑着嗓音和云葭说出那个丑陋的真相。 “他说我是李崇的孩子。” 云葭听到这话,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睁大了眼睛,甚至因为太过震惊而想站起身。 却被裴郁以为她这是厌恶了他、想远离他,他知道自己这样不该,却还是如溺水的人紧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般,紧紧地抱着她,泣声哀求:“求求你,别离开我,不要扔下我。” 神智霎时回归。 云葭压抑着心中的震惊忙回抱住面前的少年。 “我不离开你,我没想扔下你。”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裴郁的后背。 等他颤抖的身形终于慢慢静止,云葭张口想问,一时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只能先与裴郁说:“先松开我。” 少年未曾回答她,只是更为用力地抱住她。 知道他这会有多没有安全感,云葭继续柔声与他说道:“我不走,就是腿麻了,我想和你一起坐,你可以一直牵着我的手,好吗?” 裴郁听到她腿麻了,倒是立刻松开了手。 他紧张地松开桎梏她的怀抱,怕她摔倒又连忙把她扶到一旁坐下,顾不得自己的腿这会被麻得一瘸一拐,疼痛不已,一边按着她的腿一边问:“是这里吗?” “是。” 云葭应道。 见他低着头给她按腿。 这样看过去,便能看清他此刻的面貌了。 脸上还布满着泪痕,眼睛也红得不行,甚至就连那浓密的睫毛上面都还垂挂着泪珠。 满脑子还是他先前说的那番话。 也不知道他知道这些事后是怎么挺过来的。 怪不得他刚才会是那般模样。 所有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云葭舍不得他继续这样蹲着,拉住他的手说:“我不疼了,你过来,和我一起坐。” 裴郁听到这话,想跟从前似的坐在她身边,却又有些犹豫。 云葭岂会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依旧拉着他的手:“过来。”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裴郁这才坐了过来。 并肩而坐的时候,他却又埋下了头,不敢看她。 “裴伯伯为什么会突然和你说起这些?”云葭问裴郁。 不等他开口,她却先想到了什么,惊愕道:“偷卷子的人是裴伯伯?他是担心你高中被圣上看见怀疑你的身份?” 她实在聪慧。 一句话便洞悉了一切事物。 裴郁无法隐瞒,只能点头:“……是。” 云葭看着他点头,一时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那个人是裴伯伯…… 沉默萦绕在两人周围。 最后还是裴郁率先扛不住,偷偷握住了云葭的手。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有一点安全感。 云葭也因为他的举动而回过神。 她心中仍有震撼,却又有种以前不明白的那些事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怪不得裴伯伯这么讨厌裴郁。 怪不得前世在寺庙相见的时候,裴郁会说那样的话。 所以前世那个时候他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那个时候他又是怎么扛过来的? 云葭无从知晓,她只是看着身边好似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少年郎,心疼地伸手抱住了他。 “别怕。” 她哑声安慰他。 “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阿郁。” 这句话让一直怯弱不已的裴郁终于抬起了头,他不敢置信地朝云葭看了过来,薄唇微张,几欲张口,却实在吐不出一个字。 他像是失了声,只能这样呆滞地看着她。 云葭任他看着。 甚至还伸手轻轻抚住了他的脸:“就是因为这个不敢回家,不肯见我,甚至刚刚还想让我走?” 裴郁听到这话,又想垂眸,却听云葭说道:“看着我。” 她的话让裴郁不敢低头,只能扼制住自己的动作,努力睁着眼睛看着她,在她的注视之下,他看着云葭轻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也怕……” 他说到这又不禁轻轻抿了抿唇。 想垂眸,却又因为她的话而不敢有此动作,只能继续看着她轻声问道:“你……不觉得我恶心吗?” “说什么浑话?!” 云葭不喜欢听他这样说自己,闻言立刻皱了眉,甚至还拿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不准他再这样说。 等裴郁住嘴。 她才又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说道:“你的身世不是你自己能选择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份,所以无论你是谁的孩子都没有关系,对我而言,你只是我的阿郁。”她看着少年眼中闪烁的泪光,看着他薄唇微张,似是想说话,却先没忍住委屈地抿住唇红着眼眶朝她扑了过来。 云葭笑着任由他抱着她。 她靠在身后的大石上,任由裴郁像抓住浮木一般紧紧地抱着她。 他抱得太用力,云葭被他抱得有些疼,却舍不得说他,也没有挣扎,就这样任由他抱着,而她抬手轻拍他的后背,以这样的方式无声地安慰着他。 过了一会。 云葭能感觉到他急促而紊乱的气息终于变得平缓了下来。 用力环抱着她的胳膊也稍稍松开了一些。 没像先前那样让她喘不过来气了。 只是他的眼睛依旧红红的,脸上明显又有了新的泪痕,显然刚刚又无声哭了一场,云葭看得心疼,嘴里却说他:“小哭包。” 她边说边拿手指去擦拭他眼角欲坠还未彻底坠下的眼泪。 裴郁也觉得不好意思。 “裴伯伯为什么突然告诉你这个事?”云葭见他此刻情绪已然好了许多,便又问起心中的疑惑,她总觉得这事恐怕还没那么简单。 裴郁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又跟着僵硬了一瞬。 他显然还是没有办法彻底面对这件事,但因为询问的是云葭,他沉默须臾还是低声与她说道:“我没问,但我听他说磐娘被找到了……” “磐娘?” 云葭皱眉,不清楚这人是谁。 裴郁便又轻声补充了一句:“是那个人的乳母。” 那个人…… 云葭只怔神了片刻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了,崔伯母的乳母必然知道所有事,至于被谁找到……自是不用再问了。 她沉默不语。 直到手再次被裴郁抓住,云葭这才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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