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高楼林立中逃离,在田边树下遇见灿烂的美景。 只是世事无常,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导致了现在的后果。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孟雨柔轻声说。 她其实并不愿意生下第二个孩子——一个不被爱着的、毫无意义的生命。 她既恨又爱,矛盾又痛苦。 她怕看见那张脸,怕他骨子里流的血,但又永远记得孩子牙牙学语时喊出来的那一声妈妈。 蒋以声失踪那一夜,她一个人疯了一样去找。 她想他永远别回来,又怕他永远不回来。 她找到他在水沟里被冻的瑟瑟发抖,却还是后退半步,打电话给了蒋以言。 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哥哥,企图让对方替自己去爱弟弟。 所以在蒋以言过世后,孟雨柔才那么难以接受。 她与这个世界的链接断了,她所有的希望和爱仿佛在那一刻也一并断了。 可是蒋以声还叫她妈妈。 他眼圈通红,一字一句沉声质问:“我也是你的孩子。” 于是她连爱他都要罩上一层假面,疯疯癫癫,真真假假,尽力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临春心里难受,沉默良久。 半晌,她拿出手机,打字给孟雨柔看。 【您织的围巾他都有戴。】 【他说过,您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 九月,开学前几天。 临春端了个小凳,坐在书店门口午睡。 风扇嗡嗡作响,她能听见轻微脚步。 摘下卡在脸上的书本,店外站着一个高挑的人影。 她忙不迭站起来,书本跌在地上。 对方单手撩了门帘,探身进来:“有快递。” 心跳在几秒内坐了趟过山车,临春平复好心情,签收了快递。 收信人是顾伯,拆封时临春在场。 里面只有一张风景明信片,上面盖着邮戳,和一行随手的祝福语。 “蒋以声”三个字落在右下角的结尾,嚣张地占了两格。 一如去年。 顾伯转手递给临春。 临春连连摆手,落荒而逃。 - 高三的学业很重,临春几乎每天都把自己闷在教室,就连书店都很少再去。 经济稳定后,临夏给她报了语训课,临春的英语成绩稳步上升,听力也逐渐没那么离谱。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年末,临春去北京复查。 她本想着过年了蒋以声可能会回来,可见了穆潋卿才知道这么久了对方压根没有消息。 大半年的时间,只有一张明信片和他有关。 倒也不是坏事。 隔年二月,百日誓师。 临春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她早就写好了演讲稿,在上台前抬头看了眼教学楼最边上的那一处走廊。 她记得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揣着馒头夹肉,和蒋以声站在那里并肩聊天。 话题交递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差点蹦进他的怀里。 但此时,临春身边站着的是赵老师。 她单手扶着她的手臂,在让学生上台时轻轻推了临春肩膀。 这一次上台,并没有赵老师替她念稿。 临春发音模糊,晦涩难懂,虽然认真听还是能听懂大概,但一开口还是惹得一阵嬉笑。 她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一字一句接着念了下去。 渐渐的,笑声小了。 到后来,只剩话筒里坚定而又有力的声音。 “我的目标院校,是中国政法大学。我要成为一名法律工作者,为所有贫苦、勤劳、努力的女性争取她们应得的利益。” “我,桐绍一中高三学生,在此宣誓——” “未来一百天,我将拼出青春无悔。百炼成钢,打造人生新篇章。” - 临春高考前几天,家里都紧张坏了。 临夏怕打扰到她,吃过饭的碗都等她不在的时候洗。 但临春心态挺平常,还能闲得没事去书店遛弯。 她喜欢坐在窗边把蒋以声送她的万花筒拿出来,时不时看一看,视线定格在其中某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对方温和的笑容。 孟雨柔端来西瓜,两人经常会说上几句。 有时话题绕到蒋以声的身上,孟雨柔还能问问两人的恋爱细节。 临春吓得直摆手,她和蒋以声清清白白。 说完了又觉得可惜,唯一一次的拥抱竟然还是她推开的。 “下次再见到的时候要把他带回来哦。”孟雨柔笑着打趣,但说完又敛了敛眸,“我也…好久不见他了。” 临春咬了口西瓜,没有应声。 - 六月七日,高考如约而至。 临春发挥正常,考完没有估分,在家昏天黑地睡了几天。 同学找她出去毕业聚餐,无非就是吃吃饭喝喝酒。 梁阙那天喝了很多,最后还是被人送上的车。 “他喜欢你很久了。”有一个女同学凑近了对临春说。 “不,”临春摇摇头,努力回复她,“妹妹。” 就当他把自己当妹妹。 - 成绩下来是在六月底,临春还在辅导机构批改试卷,临夏就率先替她查到了分数。 成绩不出意外,挺高的,足够上她的目标院校。 辛苦没有白费。 填志愿那天,赵老师和临春在办公室里谈了会儿心。 她这个分数其实还可以去更好一点的学校,比如他们省唯一的985。 两者一个偏向于社会科学,一个偏向于理工科研。 临春的理综优秀,再加上交流困难,其实更适合后者。 当然,她只是给出另一个选项,最终决定的还是临春自己。 临春摇摇头,还是坚持原先的想法。 而且,她还有私心。 “我想…去…北京。” 临春一边说话一边打手势,虽然现在发音依旧模糊,但足够交流。 赵老师沉默片刻,似乎也是懂了什么。她点头:“那以后加油。” 临春笑着应下,处理好事宜后转身离开。 只是在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她又停住脚步,犹豫片刻,重新走向赵老师。 “赵老师…”她打着手势,也拖着声音问,“你能不能,和我…见一个人?” 此时是下班的点,赵老师欣然同意:“谁呀?” 临春抿了抿唇:“以言…哥哥…的妈妈。” - 通知书在七月送达,新学期在九月开始。 临夏替临春收拾了一个圆鼓鼓的书包,和一个大腿高的行李箱。她还没见过大学,准备带着临冬跟过去看看。 梁峻本来也想跟着,但梁阙在同一时间入学,他得顾着那边。 高铁站外,两拨人在门口分别。 “女娃跑那么远也不知道干什么哦,”徐凤娟抱着她的孙子酸溜溜地说风凉话,“咱们阙阙就搁边上,多好啊。” “行了吧妈,”梁阙翻了个白眼,“我也考不到北京。” 那边母子俩叽叽喳喳吵起来,这边梁峻叮嘱着临夏注意的事项。 “行了又不是小孩,”临夏推推他,“走了走了。” 列车还有一段时间到站,他们得先进去。 临春握着行李箱,回头再看一下桐绍的树木和蓝天。 “姐,”临冬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你舍不得?” 这个巴掌大的县城,无论是经济还是教育都十分落后的县城,破旧又贫穷,却满载着自己和蒋以声的所有记忆。 “嗯,”她一点头,“舍不得。” 舍不得,还是要走。 去更好的地方,迎那道风。
第79章 79 临春的学业在克服了听障后过分顺利。 当然, 和她平时一头扎进图书馆半夜才能爬出来的规律作息也有一定联系。 大学四年几近满分的专业课考试让她保研北大,这个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学校,竟然也就这么在七月份接到了录取通知书。 很高兴。 临春约穆潋卿出去, 这些天难得放松一会儿。 她在大四上半学期过了法考, 保研后的一年里跟着导师私下接活, 大钱没有小钱不断,小金库已经鼓鼓囊囊,已经到了不买点什么说不过去的程度。 四年时间,足够让一个单薄的姑娘抽条生长到现在这个聪慧明艳的模样。 不过她五官本就生得漂亮, 长大后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明艳。白色短袖配阔腿牛仔裤,略微松弛的穿搭, 露出半截舒展的锁骨和纤长的手臂。她瘦, 但又很健康,皮肤被太阳晒过, 白里透着健康的粉色。 “有点儿晒,”穆潋卿撑着伞还不嫌够, “我们就近吃点吧。” “醒,”临春挽着穆潋卿的胳膊,“我记得附近有家湘菜馆还可以。” 她的口语已经流畅到丝毫听不出与平常人有什么区别,女孩儿扎着低马尾, 大大方方露出耳后的人工耳蜗。 这些年在临春身上改变最大的或许就是这股自信的劲头, 好像没什么是她拿不准的东西。 两人在一家湘菜馆坐下,临春能吃辣,率先点了几个红彤彤的菜式。 聊天总那几个话题, 抛去学业除外,就剩家人、朋友, 和爱情。 “蒋以声呢?”临春喝了口水,“有消息吗?” 大学前两年,临春还挺避讳这个名字,平时不怎么问起,一旦需要提及,也是用个代词勉强糊弄过去。 她和蒋以声的联系仅限于每年一次的明信片,寄件地址遍布全球各地,范围广阔到临春怀疑蒋以声是不是去野外探险。 但是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逼近,“蒋以声”这三个字似乎也不是那么烫嘴,徐拓有一次喝完酒在街边怒骂了蒋以声两个小时,胆大到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给问候了一边。 也就是那一次,临春大概给听脱敏了,从此之后就敢直呼其名,没一点虚的。 “又问又问,”穆潋卿有被无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妈。” “这不是第五年了嘛,”临春拿出手机,气不打一处来,“徐拓天天不理我,他不会把我屏蔽了?” “一天问八百遍,”穆潋卿说,“他不是说了有消息就告诉你吗?” “我都不信他了,”临春说,“他们哥俩好,指不定一起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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