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者文先停手,李明川将那杯酒摆上台面。然而他自豪的星点泡沫失败了,因为弋者文的酒杯一点气泡都没有。 李明川服气,“弋哥,你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总能做好。” “不是。”弋者文摇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生蚝素菜先上桌。 吃了吃,喝喝酒,所有菜上齐。 “这个烤鸭脚好吃。”李明川拿起签子递给弋者文。 弋者文接过,没吃。隔壁桌点了锡纸花甲,热烟隐没了外边的夜。 “去年三月份,我在对面街看到你。”他说。 “啊?”李明川放下到嘴的烧烤,“那你怎么……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很久,从钦州到北海,你怎么……” 弋者文笑着打断,“你有你的路要走。” “即使我们的轨迹又重逢了,你还是这样觉得吗?” “嗯。”弋者文漫不经心地应。 李明川沉默过后,说:“弋哥,我总感觉你是空落的。” 弋者文喝酒,“空落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隔壁桌的烟飘过来,李明川手抓握,摊开,“就像这样留不住,会消失。” 弋者文笑笑,没再说了。 喝完一打酒,又续了一打。两点多钟才结账离开,回李明川的家。 将近四点才睡,六点醒了,再睡不着。弋者文头晕脑胀地起床,缓了会,看清室内。 床头柜上新添了几个积木玩具,李明川睡得正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弋者文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出门。 天色蒙亮,有丝凉。 街上车少,环卫工人唰唰推着大扫把。 弋者文漫无目的地走,许久后,到达了路的尽头。 在外沙岛的栈桥上,面前是海洋,其实没有尽头。 一轮旭日爬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海风夹杂着暖意,轻抚每一个凝视的夜晚。 他席地坐下,背靠栈桥的栏杆,闭眼安然地睡过去。 弋者文今天穿着黑T恤,后背太阳晒着,他被烫醒。阳光烈,他闭眼适应,边掏出手机。 睁眼看到时间,过九点了,他给李明川发去微信:我回物流园了。 海水折射阳光,整个外沙岛都刺目。弋者文始终低着头,走过和四川路接驳的桥道。 耳边浪涛声声,禁海期的船只拢靠,安全而寂然。 弋者文走在路沿,到公交车站等车。 药店的灯牌关了,双扇门敞开,垂挂着塑料帘。微微晃,些些空调冷气飘出来。 弋者文蹲在药店外边,搓揉着太阳穴,蹭冷气等候。 炎热起来,蒸得太阳穴胀痛。极不幸的是,他一抬眼,正望尽沙脊街。 这条街,算命馆搬走了,老乞食也跟走讨生活去了。他只是知道,所有人都没有跟他道别。 除了一个人。 可是,道过别的人,怎么还能再见? * “你说什么?”廖蓬俊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懂养育孩子,暂给你养行吗?” “谁的孩子?” 吉苑看向街角,青山正对一双狮子墩石好奇。她说:“我的孩子。” 廖蓬俊愣住了,试图从吉苑的表情里去确认。但是他清楚的,她从无必要撒谎。 太多的疑问,廖蓬俊不知该如何提起,他只敢问:“为什么?” 是为什么有孩子,还是为什么要让他去养这样一个孩子。他自己也迷然了。 “我喜欢你的家庭,羡慕你和廖蓬欢的关系。”吉苑说。 她说起这些却是淡然。廖蓬俊忽而生起质问的念头,然而质问什么? 他更多的是愤怒和嫉妒,愤怒自己的不作为,嫉妒那个能冲进她生命的人。 廖蓬俊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唐,他讽刺地问:“吉苑,这几年对吗?” 吉苑看着他受伤的神情,轻声说:“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会付钱。” 廖蓬俊声音陡高,“不是钱的事!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忐忑不安,他自顾自说对不起,他慌忙走了。他从始至终不敢看那个孩子一眼。 招辆出租,廖蓬俊坐上去,车开起来,他打开车窗才能大力地呼吸。 手机铃声响了,廖蓬俊没接,自动挂断后,微信提示新消息。他滑开手机看。 廖蓬欢:见面怎么样? 廖蓬俊快速回复:没。 词不达意,廖蓬欢或许猜到了:哥,最后一次机会了。以后别再想了。 廖蓬俊从荒唐的心境里落下,一股厌恶由衷地裹上身体。所谓的喜欢,也是经过衡量的伪善。 …… “青山。” “青山,我们该走了。” 青山不舍石狮子,稚声稚气地说:“走哪里?” 哪里呢? 老街,沙脊街,向海的房间,吉苑茫然四顾。此刻,她就像她任意毁灭的那些事物,至死攥着一丝向生的希望。 “吉苑。” 一道声线,从尸山血海中撕开,干净彻底地来到她面前。 “弋者文。” 阳光耀眼得过分,她周身在散发光,她的面容宁静,易碎。弋者文捏紧欲伸出的手,轻声问:“你会说话?是真的吗?” 她静静的目光,在告诉他。 弋者文怀疑,犹豫,可这是沙脊街,这里有她的家,有她归宿的海。 他头疼欲炸,真假难分,“你不是说不再找我了吗?” “我没有在找你。” 弋者文不说话了。 吉苑看着他,审判:“弋者文,是你来了。”
第42章 弋者文弯腰坐在路槛, 双手捶打脑袋。宿醉的痛,让他患得患失。 手臂忽被一点力量碰触,弋者文微偏头, 看到一个瓷白的小孩。 他伸出手点自己的额头,说:“疼。” 他眼瞳黑亮, 透出一丝平淡的关怀。 “青山,我们要走了。” 他跑开,去牵住另一只手。 弋者文抱紧手臂, 那丁点现实的温暖消失了。他目光追随,一大一小的背影淡淡远去。 阳光烈得可怕, 如梦如幻。 这一幕,很熟悉。 六岁被卖掉那天, 母亲也是如此拉着妹妹的手离去,任凭他怎么喊,他们都未曾回头。 他冲那一幕大喊:“吉苑!” 然而,任凭他们淡去在某个转角。 那晚, 弋者文从物流园再次坐上8路公交到老街, 他重走那时的路, 看到那扇窗重新点亮。 夜间有些花香, 月光冷透他的影子。 “原来是真的, 真的啊……” 次日端午,吉苑带青山出门买菜过节。 在算命馆前的空地,有个人躺在纸皮上, 抱臂蜷卧, 因屈膝裤脚上移, 聚出一截骨感的脚腕。几只苍蝇在皮肤上游走。 行人路过,司空见惯, 况且这户屋已经空置。 青山好奇地看着,小手一指飞虫,迸出个“脏”字。 只是一种描述,他还没有学会嫌恶一词。 吉苑眼神转开,拉着青山走。在老周海鲜馆点了一碗瘦肉粉,母子俩分吃。 临走时青山要喝豆奶,豆奶瓶玻璃的,又重,老周把豆奶灌进豆浆杯里压封塑。 “好了,这样你就方便拿着喝了。”老周还细心地把管子插好。 青山说:“谢~谢~” 语气一顿一顿的,老周哈哈笑,手指捏他肉肉的小脸。 老周妻子将打包好的海鲜粉给吉苑,“你家近,粉和汤就不分装了,回去要加紧吃,不然粉吸了汤就容易碎。” “嗯,我们先走了。”吉苑向青山伸手,青山握住,一起离开。 等他们走远,老周叹声气,妻子瞄他,知道他在想什么。 “操心什么?张家有条件,养个孩子没什么大不了,我觉得吉苑现在挺好,要是嫁到不好的老公,不好的家庭,那不是自找苦吃。她马上大学毕业,孩子也上学了,张老板也能帮带带孙子。” 那个“不好”意指吉雪春,出轨不说,还分走了张家一套房,真是大缺德。 “是是是!”老周赶忙点头,害怕妻子操劳店铺的火引到自己身上。 回到沙脊街,为着过节忙碌的街坊邻居,忽然都停下动作。 好几人借着跟吉苑打招呼,视线悄悄打量青山。青山大大方方,回应他们的好奇,有时还会随心情挥手再见。 吉苑没什么异样,身后磨刀劏鸡、洗涮的声响又闹起来。 打包的海鲜粉放在算命馆门口,吉苑站了片刻。青山拽她的手,说:“抱抱。” “走累了吗?”吉苑蹲下抱起他,“我们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糖。” 吉苑迈开步,耐心说:“是想吃的饭菜,不是零食。” 青山一只手扶在吉苑肩头,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夸张地做一个张大口的动作,“吃鸡俾。” 昨天回家,张絮眉下厨做了白切鸡,特地留的鸡腿,青山很喜欢吃。特别是那碟沙姜酱油蘸料,他咬一口鸡肉,就要沾一下,也不觉得咸。 “好……” 他们走后,地上躺着的人坐起身。 七点多钟的早市热闹,市场里售海鲜和蔬菜,外沿一排竹笼,全是贩卖活鸡活鸭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贩见着人就问:“老板买鸡鸭吗?……靓妹,今天的骟鸡好啊,做白切鲜甜,要不要买一只?包劏好!” 青山对动物感兴趣,拉扯吉苑。吉苑放开他的手,他就站竹笼边上看。 小贩笑眯眯地打开笼盖,让他看得更清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青山要吃鸡腿,吉苑让小贩挑一只做白切鸡,小贩“诶诶”点头,伸手进笼里抓出一只骟鸡。 骟鸡翅膀拍个不停,羽毛乱飞,青山也不害怕,一阵惊奇,格格地笑。 小贩手脚麻利,处理好鸡装进袋子给吉苑。 青山看得很认真,吉苑喊了他两声,他才把手给吉苑,走出两步了,头还没扭过去。 市场后排是水产区,海里生物千奇百样,青山又起兴趣。吉苑买好虾蟹,拉他才肯走。 在干货摊称了些煲汤料,最后再买一把油麦菜行了。 蔬菜摊在市场入口,老板称重打包,青山喊着要抱。吉苑只得把满手的菜放到摊子边,抱起青山。 青山双手勾住吉苑脖子,头枕在她肩膀上,这是他累了的表现。吉苑轻拍他的背,抱着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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