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一闪而过,吉苑又看回去。 市场外.卖鸡鸭那行地,弋者文就站在那,手抓个打包盒,在低头嗦粉。他一吃,一抬头,撞见吉苑的目光。 他推短了发,眉额舒展,眼神更无遮拦。吉苑转过身,低脸蹭蹭青山的额头。 见吉苑带着小孩,卖菜的老板扯开个大袋子,将吉苑零零散散的菜装在一起,让她方便拎着。 放下青山,吉苑一手牵着他,一手拎菜,走出市场。 弋者文边走边吃,跟上。 起初青山还配合,等过马路时,他闹着要抱,不肯走了。 吉苑跟他说:“你数到十,我们就到了,再走走好吗?” 青山皱着小脸,扭动身子,不听。昨晚换床,他没睡好,吉苑知道他闹觉了。 弋者文在他们后面,吃完粉,盒子扔垃圾桶里。他手背重重一抹嘴,跨步上前。 他猛一抓住吉苑手臂,吉苑被力道扯着往后转,她下意识看被抓疼的部位。 视线从同样骨感的指节移到弋者文脸上,吉苑定定看着他,还有他平静下的波澜。 她说:“你还要杀我吗?” 平常的语气,无几分真诚。 弋者文嘲弄地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他最终只是摇摇头,手落低勾走袋子。 他大步走了,吉苑抱起青山过马路。 走到家门口,吉苑只看到菜。她回头看,从建筑间的空隙里,看见对面街角的弋者文。 对视一眼,弋者文便匆匆转头。又忍不住,他望过去,深深地望住视为归宿的一处。 青山缩在吉苑胸口,他听到震动的心跳声,直起身看妈妈。随着妈妈的视线,他又看到那个人。 一个以青山视角来看的“巨人”,他抬起肉肉的手掌,敷衍地挥挥手。 弋者文松垮的身形凛然一提,板正到僵硬。直到他们开门进去,他低下头,踢开脚边不知谁丢的烟蒂。 他磨着牙齿,想抽烟了。 第二天中午。 张絮眉去珍珠铺,她走在路上,经过一个背影。她转头去看,看到那个背影停伫在算命馆。 “张阿姨,你好。” 视线里出现个男生,眉清目秀。张絮眉记得他,是吉苑朋友的哥哥。 “嗯,你好。”张絮眉微颔首。 廖蓬俊紧张地握了握手,说:“我来找吉苑,我妹妹交待我送些东西给她。” 张絮眉说:“她在家,你敲门就行。” “好,我知道了。那……那……”廖蓬俊捋不出后话。 张絮眉手一挥,“你去吧。” “好!”廖蓬俊忙不迭点头,“我就、就先走了。” 张絮眉再次看向算命馆,门口不见人影。 廖蓬俊打算敲门,吉苑正准备出去,一开门就撞见了。 “吉苑。” “你怎么来了?” “是廖蓬欢,是她让我来的,她说、说她欠青山一个礼物。”廖蓬俊笑着,词句磕磕绊绊。 他样子很是拘谨,吉苑忽然说:“没关系。” 廖蓬俊保持笑容,因为愧疚,好难笑,便作罢。 青山不想等,他拉拽吉苑的手,说:“珍~珠~” 吉苑随着青山走。 张絮眉带青山去过一次珍珠铺,他喜欢上漂亮的珍珠,总念叨着要去看。 吉苑走远了,廖蓬俊还僵在原地,她喊:“哥哥。” 廖蓬俊整理心情,回道:“来了!” 青山一走进珍珠铺,就被叶姨抱起来亲,“哟哟,小可爱来了!” 青山倒下身子想去碰展柜,叶姨忙用手接住他,重新抱稳,带他进柜台里。 “噔噔!看看这是什么?”叶姨从收银台下面拿出一串南珠手链,亮相在青山面前。 青山眼前一亮,双手去扑,叶姨拿高放低,拿高放低,逗得他小脸越来越严肃。 南珠终于到手了,青山跟吉苑炫耀,“正~猪~” 他很高兴,珍珠的发音飘了。 好可爱!叶姨再次捏捏揉揉他的笑脸,“对了,吉苑,这个南珠是你妈妈送给青山玩的。” 吉苑在饮水机倒水,问:“她不在珍珠铺吗?” 叶姨说:“你来得不巧,她前脚到宾馆去了。” “嗯。”吉苑端着水杯给廖蓬俊,“喝水。” 廖蓬俊还拎着礼物,“这个……” “给我吧。” 吉苑接礼物,廖蓬俊接水。 店里这时进了客人。 青山在柜台里,乖乖坐好,玩着手里的南珠。 叶姨接待客人,吉苑示意和廖蓬俊到外面说话。 天气好,老街的游客络绎不绝。 骑楼下的连廊,时不时有人经过。 廖蓬俊想起那年端午节,他来送粽子,也是在这个位置。不过那时是黑夜,没有白日的清晰。 这次吉苑先开口,“代我谢谢你父母,常常记得我。” 廖蓬俊送来的东西里,不止廖蓬欢的礼物,还有一些土特产。 廖蓬俊声音低了低,“不用谢,他们愿意这样。” 阳光太好,被磨平纹理的青石板,沉着内敛的光色。青石板铺到对面骑楼,那里落了一处阴影。 “你说的对,我什么都不懂。” “吉苑……” “不过不重要。”吉苑转脸向廖蓬俊笑了笑,发间划过一抹蓝色。 “我不在意这世间的大多数,我的生命属于微渺的小部分。” 对面骑楼外的一角,行人喧闹地碾过青石板。 吉苑看着那里,说:“人生就像一道荒途,每个人都是一座坟墓,以碑为界,碑外皆鬼。我于你是鬼,你于我也是鬼。殊途不归,是常态。” 廖蓬俊沉默了。她怎么会不懂,她明明懂得,他只是游离在她生命外的事物。仅此而已。 廖蓬俊说:“往年的每个节日,我都会来给你送东西。” 另一种维持的关系,吉苑说:“好。” 叶姨在给客人试戴珍珠,青山个头不及柜台高,很容易忽视,他颠颠地跑出去找吉苑。抓着的手链挂到了门轴一角,断了,南珠落地上滚开来。 青山蹲下捡,一颗两颗,拾宝一般。他挖掘出新乐趣,一步一步出珍珠铺。 一只手臂拦住了青山的去路,青山佯怒,眼前忽然绽开满手心的珍珠。 他将珍珠放到青山手中,他的手掌炽热,停留了几秒,才移开。 “青山,快回来!” 是妈妈在喊,青山回头,再转过脸时,那位大人不见了。 青山被抱起,他想跟妈妈说有个人,然而他发现妈妈也在看着那个方向。 那个背影,对于青山来说,他跟太阳那么高,也那么暖热。 * 老头打电话给李明川,问弋者文在哪。 李明川回:“他前几天在我这过夜,然后说回物流园去了。” 老头一时没说话,李明川发慌,“怎么?弋哥出什么事了?” “不是,他请了两天假。” 李明川直觉没那么简单,“请假不行吗?” 老头说:“他几乎不请假,除了……” 电话里又没声了,李明川着急,“除了什么?” 沉吟过后,老头问:“弋者文是不是去找吉苑了?” “吉苑?” “嗯,家住老街那女孩。” …… 这晚,李明川去了老街。 各个街巷转过,找不到弋者文,甚至在岸渡口,外沙岛,外沙桥,都没有他的踪影。 李明川停下来打他的电话,关机了。 李明川又回到老街,九点钟许多店铺都关门了。他在张记珍珠铺的灯牌前滞留,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吉苑就是那个珍珠铺的小姐。 老街的商户有些住在沙脊街,李明川终于在那里找到弋者文。 “弋哥,我们去喝酒吧。” 到岸线的入海阶梯,酒摆一排,他们坐一排。 弋者文伸直腿,单手往后撑,仰头喝酒。 李明川没心思,喝的少。他观察着弋者文,酒是闷灌的,不像冲着放松的样子。 李明川挡下,并把剩余的酒拿走。他拖起弋者文胳膊,说:“弋哥,我们走吧。” “去哪?” “回去睡觉了。” 弋者文摇头,“我一闭眼,就不见了。” “谁不见?吉苑吗?” 弋者文猛地看过来,因为酒意而清冽的目光,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变得宛转。 李明川读高中了,也有情窦初开的体验,这样的目光蕴含太重。 可是,吉苑明明是害他坐牢的人。 “弋哥,你不该是这样的。” 弋者文哼笑一声,然后转头,面朝大海。他说:“蓝色。” 月光满了又满,从海面溢出来。 他说:“海水变蓝了。” 夜深,万物皆寂,李明川说:“没有变蓝。” 弋者文没解释,冲着一无所有的海面喊:“什么旷野,什么不归,她明明也接受了蓝色……” 李明川只当他是醉了,说的胡话。 “走吧,我扶你起来。”
第43章 回到家, 李明川把弋者文扶到床上。 弋者文喝的酒不算多,不至于醉,可能精神紧绷, 在酒精的作祟下猛一放松,人就懵了。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一言不发,半小时后才睡。 李明川将他的手机充上电,守在床边。 翌日清早, 李明川被楼下环卫工清扫的声响吵醒,他发现床铺空了。 李明川里里外外找遍房子, 确定弋者文走了。他给老头发信息,问弋者文有没有回物流园。 老头作息早, 很快回:未。 从李明川的家到老街两站路,弋者文一路跑,跑到外沙桥时,海平面初露出一丝红光。 紧接着电话响了, 弋者文原不想理, 他转身靠在桥栏杆, 不经意看到海景酒店门头的显示屏。 日期时间缓缓滚过, 距离他请假已经过去两天。 弋者文握起电话, 接通,“喂,老头。” 老头声音冷淡, 直问:“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弋者文说:“不知道。” “刘勇本来就对你不满, 你不要让我难做。”老头顿了顿, 语重心长,“你想想对你好的人, 生活已经步入轨道,就别往后看。弋者文,路在前头,不在回顾。” “你再给我两天时间。”弋者文挂断电话。 仅仅一分二十三秒,红日跳出海平线,整个海面跃着橙红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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