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怡琪听得有些愣:“也是哦。这种要是说家里生意出问题,找人借几千块,人设得塌出个马里亚纳海沟吧......” 汤杳这时候突然起了些胜负欲,一点也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声补充:“可不都是他在花钱的,我也给他买药了呢。” “花了多少钱?” “五十块零五毛巨款呢......”汤杳说。 吕芊:“......” “天呐,这么多钱!” 陈怡琪很配合,故意夸张,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坐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手机:“快报警,找警察叔叔帮忙。” 汤杳丢了袋锅巴,砸到陈怡琪床铺上去:“你讨厌!” 有室友陪着聊天分身神,汤杳心里那些淤堵着的纠结,也平顺掉很多。 晚上吃饭时,她们在食堂里遇见同班同学。 同学在档口兼职,有意偏心照拂,挑了最大的烤猪手给她们。 三个姑娘欢欢乐乐地捧着热乎乎的烤猪手,一路都在傻笑:“啊,幸运,食堂里有自己人就是好啊,我们太幸运了。” 接到闻柏苓的电话,是晚上七点钟。 他人刚落地,还在机场,周围都是嘈杂外语,还有去接机的费裕之的大嗓门。 汤杳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她没想好自己要怎样回答,心里是忐忑的,可闻柏苓最先说的,并不是早晨提过的那件事。 闻柏苓说,他在飞机上想了想,觉得汤杳之所以会对生病这件事紧张,可能是因为她爸爸病情比较严重,给她留了心理阴影。 “汤杳,我家里长辈认识一些比较厉害的医生,都是正高级的主任医师,各领域都有涉及。如果有你爸爸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 汤杳举着手机,愣在阳台上。 所有忐忑最终化为一缕春风,暖的,熨帖的,轻柔地拂过心头。 那天晚上,太阳已经隐入层叠的宿舍楼群之后,喜鹊落在光秃的树枝上,对面楼里有人边晾衣服边唱了什么歌...... 可是这些,都已经成为她周围虚无的存在。 汤杳说:“不用了闻柏苓,其实我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闻柏苓的病没好,还在咳嗽。 咳过之后,道歉的人又是他,“很抱歉,让你想到伤心事。” 机场那边大概有人接机,在闻柏苓的“稍等”之后,汤杳等来的人,变成了费裕之。 费裕之压低声音,还有那么丁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完喽完喽,柏芪哥来了,在训人了。” 汤杳知道闻柏苓有哥哥,但她不懂为什么他会挨训斥。 甚至有种激愤。 心想,闻柏苓都已经生病成那样了,还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真有什么事,就不能晚点再说他吗? “为什么要训人?” 费裕之像个大漏勺,声音又低了些,鬼鬼祟祟地解释:“你也知道,柏苓是烦别人给他介绍女朋友,才躲回国的嘛,那挨训是必然的。晚点再让他给你打回去吧。” 挂断电话,汤杳有种奇怪的轻松感。 闻柏苓说过,费裕之外号叫“废话多”,也叫“费漏勺”,有他在的地方就别想有安静时候。 可是,她几乎是感谢费裕之的这些句话,让她找到了某种可以继续的理由...... 后来闻柏苓再打电话来,汤杳没有刻意回避和疏远,他也就没再问过她究竟犹豫得怎么样。 只是从那天起,他们的联系开始变得频繁,像某种心照不宣。 到国外后,他去医院查了嗓子,炎症很严重,已经有化脓的地方,足足一个星期才好。 医生叫他少说话,但每天晚上,闻柏苓都会拨个电话过来,和汤杳随便说几句。 他们的生活交集很少,竟然也总是有话可聊。 每次挂断电话,闻柏苓笑着和她说“晚安”,汤杳则对他说“早安”。 某次通电话时,闻柏苓状似随意地问过汤杳:“你手机尾号的0331,是随机数字,还是有什么意义?” 汤杳当时埋头在找手机充电器,也是有口无心地回答他,是生日。 三月最后一天,确实是汤杳生日。 室友们背着她订了蛋糕,蛋糕取回来,藏在隔壁宿舍,空着手进门,刚好撞见汤杳在学习桌旁做专四的真题试卷,吓了两人一跳。 陈怡琪心虚地问:“汤杳,你今天不是有社团活动么,没去啊?” “没有,社长去系里开会了,改时间到明天。” 汤杳随口问她们去哪了,吕芊和陈怡琪没想好对策,只能支吾着讲起在蛋糕店里听来的八卦,试图转移话题。 “对了汤杳,我们刚才在外面听说啊......” 她们去的那家蛋糕店,在学生圈里口碑比较好,很受附近几所大学里学生们的欢迎。 吕芊和陈怡琪取蛋糕时,店里还有其他顾客在。 有两个女孩坐在桌边吃甜点,听对话内容,像是其他学校的。 那两个女孩当时在吐槽室友,说室友认识了个大十几岁的男人,之后每个月出去住几次,再回来会拿着新的奢饰品包。 吕芊坐在汤杳身旁,像个小老太太似的,摇头叹息:“唉,世风日下。” 她们都不是那种特别犀利的性子,转述时隐掉了很多不太好听的词汇。 汤杳听懂了,但不予评价。 她想到老家那些亲戚们。 那些人坐在麻将桌旁,手边搁着茶水和橘子,推牌掷骰子,唏嘘地说着关于小姨的闲话。 她不喜欢亲戚们那种时刻的嘴脸,因此总在暗地里警告自己,希望自己不要变成那样捕风捉影的大人。 陈怡琪也缺少聊这种事情的经验,干笑着说:“啊哈哈哈,确实是世风日下哈......” 吕芊和陈怡琪靠着拙劣的演技、生硬的话题转折,愣是引开了汤杳的注意力。 汤杳对惊喜毫不知情。 只是天黑之后,她洗过澡,顶着吹得八成干的头发出来,宿舍里灯却突然熄灭了。 她一时反应不及,还以为是寝室楼里有人用大功率电器,导致跳闸停电,刚想要点开充电台灯,宿舍门被推开。 她可爱的室友们托着点了蜡烛的小蛋糕,唱着英文版的生日歌走进来,声音喊得震天响:“祝我们家汤杳,二十岁生日快乐!” 汤杳被她们按在座椅里,闭着眼睛对蛋糕许愿、吹蜡烛。 陈怡琪和其他专业的同乡借来了拍立得,汤杳用吃过蛋糕沾了奶油的嘴亲室友脸颊的画面,被定格在感光印纸上。 一人一张,放进各自钱包里。 “爱不爱我们?” “超——爱——” 汤杳抱着室友们:“孙绪马上要给我结工钱啦,发了工资,我请你们吃饭。” 原以为,这是她二十周岁生日里的最大惊喜。 却没想到九点多和妈妈通电话时,手机里进来了陌生号码的来电。打来一次,被挂断,又要再打来,不接不罢休的架势。 汤杳只好匆匆结束和妈妈的通话,回拨过去。 那边一听就是费裕之的声音:“汤杳,下楼下楼下楼,快点下楼,闻柏苓托我带了东西给你。” 汤杳穿了外套,跑出宿舍楼,看见费裕之拿着礼品袋站在楼下。 还不等她走近,费裕之已经开口:“他说你们宿舍门禁是十点钟,下飞机我就往这边赶,紧赶慢赶,终于让我给赶上了......” 说到这里,费裕之停顿住—— 汤杳站在一盏路灯下,灯光染上她柔顺的发梢。估计是和室友们庆祝过,头发上还沾了奶油。她眉目间都是喜悦,眼睛亮亮的,美得很干净、很纯粹。 费裕之顿了半秒,才把手上的纸袋递给她:“柏苓说你今天生日,他那边帮他哥在忙项目,回不来,正好我要回国,就让我带份礼物给你。生日快乐啊,汤杳。” “谢谢。” “那你快上去吧,我也走了,还有个饭局,朋友都等着呢。” 费裕之像一阵喧嚣的风,刮过之后,又火急火燎地钻进车子里,跑掉了。 汤杳是在回寝室后,才拆开礼物的。 素白的纸袋,装着扁扁的正方形盒子。她深深吸气,把它掀开。 看见里面躺着一支白色钢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幸好。 幸好不是名牌包。 钢笔是万宝龙缪斯系列的梦露款,白色,笔夹上嵌着珍珠,很精致。打开笔帽,金色笔尖上的通气孔,是心形的。 汤杳握着这支钢笔,喜悦一丝丝蔓延开。 她拨了电话给闻柏苓。 那边接起电话,第一句就是笑着的“Happy birthday”,然后问她礼物喜不喜欢。 “很喜欢,谢谢。” 汤杳不是关注名牌的人,但猜也猜得到他送的东西不会很便宜:“这支笔是不是很贵?” 闻柏苓说不贵。 “我找人问过,送你这种爱学习的姑娘,钢笔最合适,寓意好。不是报了专四和六级么,祝你旗开得胜。” 他话说得随意,但汤杳从闻柏苓咨询他人的举动里,敏感地品出些“在意”。 心腔里像涌进一群欢天喜地的小人,锣鼓齐鸣地敲响着。 那天之后,汤杳给钢笔配了墨水。 复习时她一直在用,偶尔从那些英语题里分神,视线落在金色笔尖时,那个心形的小气孔,都能让她感到开心。 吕芊目睹过她对着专四真题和星火英语傻笑,她还以为汤杳是中邪了,凑过去一看,了然地勾起嘴角:“哦,睹物思人呢?” 汤杳被吕芊说得不好意思,只能清了清嗓子,瞎胡诌:“我是热爱英语。” “我那天说,闻柏苓不可能是骗子,只针对钱财。其他方面,你还是要注意的。” “注意什么......” 吕芊板着脸,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些混迹在名利场里的人,骄奢淫逸惯了,把虚情假意当成日常,少有真心。汤杳,你要小心了。” 汤杳心一紧,却见吕芊拿出一本书,封面写着“Vanity Fair”的字样,是英文原版的《名利场》。 刚才的严肃也消失了,吕芊哭丧着脸:“我的选修课读书作业还没做完,早知道选本页数少的书看了......” 原来是玩笑。 汤杳笑起来:“下次你就选诗集,字数少,很容易读完。” 生日那天晚上的“请客吃饭”承诺,汤杳也和闻柏苓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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