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小乐这个名字久远得有点陌生,但我还是想了起来,他创作的漫画《阿衰》曾经风靡一时。 男人满脸沧桑,说很快就能画好,只收四十。我想同门出来的两个人,一个名满天下,一个却在街头招揽客人谋生,不由得心有戚戚。 我按他说的坐在了一个小竹椅上,供他临摹。 他一边绘画一边夸赞,夸奖如同小摊子上的阿姨说,帅哥,卷饼吃么? 满大街都是帅哥的感觉。 很快他就画好了,把粗糙的画纸交到了我手上。大叔说他很久没画得这么得心应手了,我心想你几分钟赚了四十可不得心应手么? 我一边沿着街巷往前走,一边看着画纸。 我为自己的冲动和四十块钱而懊悔,心说鞋拔子还是猪腰子啊这是?转念又觉得还是怪自己没想清楚,阿衰可不就是这种风格么。 “Hello,hello。”忽然一个轻灵如小鹿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女孩略微带着笑意站在我面前,隔着半米的距离。 她给人一种很有灵气的感觉,小家碧玉的,笑时眼睛像是弯月,很有感染力,也显得亲切。 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是黑茶色。 她身形纤细,白色的无袖连衣裙直到脚踝上方几公分,脚很小,踩着一双简约的淡蓝人字拖。 一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你知道拙政园在哪么?”风带着她的发丝和裙角微微摆动。 我有点懵了,是有点懵了,心说几十米外那个人头攒动的地方难道是在卖打折鸡蛋么? 我没说话,伸手指着不远处那个熙熙攘攘的人群。她顺着我的指尖看过去,忽然又转过脸来,吐了吐舌头。 “那……”她说,“平江路是不是在附近啊?” “对啊,离得不远。” “你知道怎么走么?” “从这条路走到头,左转,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我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行进路线。 “好吧……”她语气轻轻的,忽而又显得活泼,“谢谢你啊,呐,这个送给你。” 女孩忽然把手中的糖葫芦塞给了我,摆了摆手,转身朝着远方走了。后来我无数次去想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糖葫芦的,可总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神恰巧无聊,怜悯我的孤独,偶然间派出九天之上的仙女来到我身边,如一缕阳光。 只是这个仙女穿的是人字拖。 再次见到路然,是在临海中学高一新生的联谊会上。 说是联谊,其实就是一个晚会。学校找一些有点特长的学生们编排节目,在舞台上表演,其他人在底下看。 那场晚会其实挺无聊的,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节目。 先是诗朗诵,嗯,赞扬学校的那种。接着是两个男生讲相声,十几分钟里很多对话我都记不清了,倒还有两句印象很深。 “你知道怎么和女孩表白么?”身穿紫色长褂的胖子问。 “伸出手问她,同学,你看我的表白么?”另一个更胖的学生回答。 其实一点也不好笑,全场寂静如死,我印象深的原因是坐我一旁的唐小堂满脸生无可恋。 那几天不知道他从哪看到了一句话——再不早恋我们都老了。 于是他满面春光地在宿舍里策划怎么遇到他的真命天女,还拉着其他人陪他练习。联欢会开始前,他在入场的地方蹲守他觉得漂亮的女孩,像是一个痴汉,每次都跳出去拦下路过的女生。 “同学,你看我的表白么?”他连问了好几次。 有的女孩低着头快走几步逃开了,有的女孩则是给了个白眼。 临近夜晚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不远处榕树底下俩女孩在闲聊,其中一个是某低头逃开的同学。 “你看那个背影,一定很适合和我谈恋爱……”他指着另一个女孩,还没说完就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同学,你看我的表白么?”他对着背影说。 女孩忽然转了过来,右脚一瞬间带着劲风贴着他的鼻尖擦过,让他当场石化。 这也是我第二次遇到小魔女。 相声后面是一个女生的独唱,告五人的《唯一》,女孩的声音有点抖,仿佛风中飘落的枯叶。 场子更冷了,我看见不远处的年级主任满脸黑线。 不过很快氛围就炸了,几个穿着热辣的女孩冲到舞台上,跳起了劲舞,似乎是某个女团的成名作。黑色皮衣敞开着,里面只有一个简短的抹胸,下身是超短裤,瘦削白净的大腿引得男生们阵阵欢呼。 呼声像是要冲破礼堂房顶。 年级主任的脸更黑了,僵硬得像是生铁。唐小堂一脸冷漠地坐着,看样子超短裙旋风踢给他留下了一生的阴影。 紧接着上场的还是几个女孩,一水的青色渐变曳地长裙,比较贴身,女孩们上台都是小跑着的。悠扬的音乐配着女孩们婉转的动作飘出来,傣族舞《月亮》,却浇灭了迎新晚会高昂的气氛。 几个男生喝起了倒彩,甚至有的人站起来喊下去吧。 台上女孩们身形开始凌乱了,偶尔有点跟不上动作的样子,表情也有些幽怨。 可能心里埋怨着那个排节目单的老师吧。 有一个女生却不为所动,认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她眼睛跟着手指移动,不看台下。那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暗了下去,声音也消失了,只有一束光打在了女孩的身上。 她在耀眼的光里婉转腾挪,仿佛月宫桂树下飘飘然的素衣仙子,跳无人欣赏的舞。 一瞬间我难以把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身影和她重叠,却无可否认。开朗阳光和淡然优雅这两种气质微妙地融合在一起,让人想到卡瓦格博山谷里流光般的蒲公英海。 一个小时后我再次见到了她。 如银柔和的月光洒在池塘宽阔的水面上,荷花在成群的荷叶中盛开,芳香四溢。忽而“咕咚”一声,不知什么落进了水里,宝石大小的水珠跳起又落下,留下点点涟漪。 我穿过浮桥,看见她朝着池塘里投石子。 女孩青色长裙已经换下了,粉色的印花短袖T恤和浅蓝色阔腿牛仔裤相得益彰,显得很清新。 她靠在凉亭的栏杆上,石块一个一个扔进水里,刚好砸中了倒映着的满月。 “我听说扔硬币许愿才灵。” “没带!”她语气像个小孩子,朝我伸出了手,“你给我吧。” “我也没带。”我摊了摊手,同样弯腰靠在漆木栏杆上。 “你怎么过来了?” “看你带没带硬币,我想许愿。” 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神中的忧伤也消失干净了。她笑的时候,是她最好看的时候。 “糖葫芦好吃么?”她忽然问。 “挺好吃的,我许愿就是想再吃一次。” “那你吃不上了。” “为什么?” “我最需要硬币的时候你没带。” “愿望是什么?没准我能实现。” “我想养一只狗。” “汪。” “不是边牧啦,”她忽然笑得很开心,“我想养一只古牧,多乐士油漆广告里的那种。” “养啊,很贵么?”我问。 “我对狗毛过敏。” “汪。” 她笑着拍我胳膊,却不疼。皎洁的月光下我们默契地对话,仿佛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她们说你很高冷的。”她说。 “她们还说我喜欢男生呢。” “你喜欢男生么?” “穿粉色的男生么?”我看向她。 “明天中秋放假了。” “我会带上硬币的。” “来这许愿么?”她忽而又抛出一块石头,石头砸起的水珠落在了荷叶上,却不散开,滚动着滑进绿叶中心,泛着微光。 “抓娃娃机也行。”我说。 “你挺会撩女孩啊。” “不是穿粉色的男生么?” 忽然她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不停向池塘里投着石子。 那天晚上我知道了她的名字,路然,后来这个名字无数次朝我心里投石子,带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十月十号那天是她的生日。 学校琴房里飘满我带来的氢气球,五颜六色的,贴着房顶,遮住了素白的天花板。阳光从水桐木的窗格间投射进来,暖暖的,洒在柔软窗帘旁的三角钢琴上。 我看了一眼时间,坐在琴凳上开始弹奏钢琴。 曲子是肖邦的《Op.9 No.2降E大调夜曲》,舒缓悠扬,仿佛两个人坐在夜色中的海岸边,看天上繁星点点。 “咔哒”声音很轻微,路然打开木门,像只小猫一样探进头来,打量着琴房。 然后她轻轻闪进房间,关上了门。 她穿着宽松的拼色连帽卫衣,主色是卡其色,连着卫衣的是白色休闲的哈伦裤子。隔着钢琴,我看不到她的鞋,应该是运动款的,搭配感觉像是午后的阳光。 她慢慢地朝我走过来,偶尔还伸手去够气球垂下的丝带,像个小鹿一样。 她走到钢琴旁边,发现了琴盖上的蓝色礼物盒。路然看着我,表情似乎在问里面是什么,我没有回答,只是笑。 她打了开来,轻轻地从里边拿出手链,笑容很惊喜的样子。 Tiffany的玫瑰金镶钻手链,有一次吃完饭后我们路过商场橱窗,她看了一眼。 我一瞬间发现了她眼睛里的微光,暗自记了下来。 路然很雀跃的样子,蹦跳了两下,开心地把手链戴在了左手腕上。忽然她坐到了我身边,按下琴键。 我一开始有点诧异,但转瞬就变成了惊讶。 忽然加入的几个高音并不突兀,我们四手联弹,在阳光和音乐中一起弹完了这首曲子。 “你会钢琴?”我问。 “以前学了一点点,”路然笑,“可我太闹腾了,总是坐不住,后来爸妈就让我学了民族舞。” “这算是惊喜么?” “没这个惊喜,”她摇了摇手腕上的链子,“降E大调夜曲里面有一种倾诉欲你知道吧?” “我想说的你已经戴在手上了。” “我感觉我的宿舍出了叛徒。” “三杯鹿角巷奶茶换的,”我笑笑,“一杯换来了你喜欢蓝色,一杯换来了你的生日时间,还有一杯……” “叛徒!她们几个叛徒!” “没什么啊,反正我喜欢你更多一些。” “你喜欢我什么?”路然忽然问。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阳光下你一身洁白的长裙,像是仙女,我想我一定要和这个女孩在一起,一辈子。” “哪儿学的?”她轻轻扭了一下我的胳膊。 “好吧,”我实话实说,“网上看到的,上边说女孩问你为什么喜欢她时,一定要按照一个公式回答。” “什么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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