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场鸿门宴,她赴得有多可悲。 席间大多是两个老爷子在说话,餐后老爷子让汪荃领着向晚到处晃晃。 他说:“这儿是老四从小生活的地方,你难得来一趟,去逛逛再走吧。” 去看看陈四打小的生活环境。 看看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摸爬滚打从一众人之中脱颖而出,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若是存着真心,总想要了解的。 汪荃没带向晚乱走,至始至终都在这栋房子里。 向晚从主楼到家属院后头的篮球场,再走回到前院。她无法构造一个具象,但又不免浮想联翩,想象陈景尧在这里所做过的一点一滴。 汪荃叫她在前院稍等片刻,他去安排车辆,送她返程。 陈嘉敏中午没上桌,但她实在好奇的很,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叫她四哥鬼迷心窍般的反骨一回。 她躲在露台后的窗帘下细细打量,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声:“也不怎么样嘛。” 沈初棠为了避世,用过餐就上楼躲清净来了。她躺在沙发上说:“她很漂亮。” “我四哥见过的漂亮女人还少嘛。” “她身上有股劲儿,不拿你哥当回事的劲儿。”沈初棠说着笑了笑,“你四哥这回,怕才是真要栽了。” 陈嘉敏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傲慢地哼了声:“我四哥才不是那么肤浅的男人呢。” 说完她又悄悄探出头去看,才发现这回院子里除了向晚,还多了一个人。 陈伟森正准备走,经过前院时就看到向晚安安静静的站在枣树前。 她抬着头,一抹阳光打在她脸上,叫她微微弯了弯眼。她就这样仰着头,眸光盯着树上光秃秃的枣子,出了神。 陈伟森走到她身边,他年过五十仍旧英俊儒雅,一张与陈景尧肖似的脸,凌厉的五官棱角却是比他柔和不少。 他说:“景尧小时候无事也总爱盯着这棵树瞧。” 向晚一愣,微微侧身,朝他颔首。 坐在那儿的一个半小时里,她大抵已经能分清他们的身份。眼前这位,应当就是陈景尧的父亲了。 陈伟森抬手,“你不用紧张,我不过是临走前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聊聊。” 向晚僵硬地抬了抬嘴角,宛如小刀割肉,一寸寸凌迟着她。 “您说。” 陈伟森:“景尧这阵子除了喝酒打牌一件正事不干,向小姐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向晚看他,心底亦隐隐有过猜测。她此刻红唇嗫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陈伟森突然又转了话头,“听说你家里弟弟今年高考,考的怎么样?” 寻常唠家常的话,却叫向晚的心猛地咯噔一声狂跳起来。 她没有想过,陈伟森这把刀,会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向小姐,我很佩服你,能把我们陈家这淌浑水搅得掀起浪来。你是个有骨气的人,只可惜,你家里好像并不是。”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向晚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如果知道你有这么容易被击破的东西,那么今儿这一出,其实不摆也行。 纯粹是浪费时间,大动干戈。 陈伟森最后朝她点点头,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向晚指尖微颤,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院落无声,风吹动浮躁的空气,叫人窒息,向晚却一丝暖意都感觉不到。 电话一接通,那头向阳的声音传过来。 “姐,我的好姐姐,你早说你找了这么个男朋友我还参加什么高考啊……” 他声音很兴奋,语无伦次的讲不清楚。 没一会儿电话就被方秀英接过去,她说:“晚晚啊,乖女儿出息了,妈妈就知道你不会不管你弟弟的。” 向晚呼吸放慢,浑身血液凝滞闭合起来,叫所有声音都消失一般。 她声音很轻,默了半晌才问:“你们做了什么?” 方秀英一愣,但她情绪很快回到喜悦当中,反问她:“不是你男朋友家里安排的吗,你弟弟现在能去沪市上大学了。哦对了,他们还直接给我们转了两百万,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说是给你弟弟买婚房……” 她那边絮絮叨叨不停在说。 向晚的第一反应却是,原来陈景尧就值两百万啊。
第50章 骄阳似火, 蝉鸣声短促高亢。 仲夏的枝头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宁静的只剩下吱吱声。 陈伟森走出前院,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司机下车给他开门,人刚走两步还没坐上车,就听到身后砰得一声,连带着车身狠狠颤动几下。 一辆黑色奥迪直冲冲撞上来, 没带减速的, 顷刻间车尾深陷一个大窟窿。 陈伟森被吓了一跳, 还没回神,白着脸踉跄两下望过去。 只见陈景尧满脸阴沉地从驾驶座上下来, 眼神宛若淬了冰,狠戾冷寂。 他身高腿长,全然没有惧意,桀骜张狂的信步而来。 陈伟森背过手, 冷着脸低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想要你老子的命吗?” 屋内有笑声传来, 似要淹没过无声的对峙。 他不由一阵脊背发麻。 陈景尧神色冷峻, 语气沉到谷底,“父亲是不是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陈伟森沉默地睨他。 这事儿还要从他十八岁生日说起。 当时陈伟森曾问他想要什么成人礼, 却没想到刚成年的陈景尧只是笑笑, 漫不经心说, 希望以后但凡我的事父亲您都不要插手。 父子二人之间的龃龉颇深, 陈伟森深知。他再气不过, 最终还是应下了。 如今陈景尧单手插兜, 背对着阳光,人比他高出一个头不止。说话做事也有了张狂的资本。 而距离他十八岁, 已经过去十年。 陈伟森脸色青红不接地看他,“你怎么就知道我找她麻烦了。” 听他说起向晚,陈景尧眼神更冷两分。 “家里下人多的是,你随便找个来问看看,我有没有为难她。”陈伟森睨他,见他身上戾气不减又说:“你为着她连公司都不去,别说我,你觉得有多少人能容得下她?” 陈景尧睇他,“您只要摆好自己的位置,我的事您少掺合,咱们这父子关系也就能原样维持下去。” “你在威胁我?” “您觉得是就是。” 陈伟森一动不动。 陈景尧再不理他,朝他微微颔首,利落转身朝院子里去。 * 向晚挂完电话,身体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彻底被抽干,抖个不停。 她还记得向国忠和方秀英高兴地说,这两百万正好可以用来支付新房的首付,剩下的只需要再贷一点款就够了。 向晚让他们别动这笔钱,这笔钱不能拿,要他们立刻打回给她。 她的话像临时倒下的一盆冷水,浇在向国忠夫妻二人头上。 对他们来说,这笔钱就像是煮熟了的鸭子,怎么能说飞就飞走。 向国忠立刻抢过电话来,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你白跟人家玩的?咱们家拿这点钱又算什么,左右都是该他孝敬老丈人的。” 他恬不知耻、理直气壮的一番话,叫向晚好不容易憋了一个中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了。 她伸手去抹,却意外地越抹越多。 肩膀跟着微颤两下,她咬牙嗫嚅,稳住情绪后哽咽道:“你算人狗屁的老丈人。” 向国忠被噎了下,而后骂骂咧咧起来。 向晚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钱一旦到了他们手上,是决计拿不回来了。 最后又是方秀英出来和稀泥,叫她别总惹她爸生气。钱既然已经收了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何况她弟弟往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 向晚闭了闭眼。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种俗套到连电视剧都慎用的桥段,有一天竟会出现在她身上。 可无论怎样,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和陈景尧算是彻底完了。 …… 汪荃那头刚安排好,回到前院,就看到陈景尧阔步而来。 他目光冷肃,二话没说上前牵过向晚的手往外走。 向晚趔趄,冰凉的手被他裹住,好似终于着陆。 陈景尧斜睨汪荃一眼,冷声道:“我的人就不劳汪秘书费心。还请您转告老爷子,就说人我接走了,他要看也看过了,往后有事直接找我就成,不兴这套。” 汪荃支吾两声。陈景尧也没给他说话的余地,径自带人走了。 他手握的紧,出了院子就把向晚塞进副驾。 人上来后将冷气开到最大,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很快驶离大院。 向晚偏头看他冷峻的侧脸,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陈景尧单手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道:“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你就敢一个人来,不怕被人吃了?” “你爷爷和父亲人挺好的,没有要吃了我的意思。” 陈景尧冷哼一声,“那我真该替他们谢谢你的夸奖。” 向晚笑,又将目光落到车前,扯开话题:“跟人追尾了吗,车怎么撞成这样。” 整个车头都撞瘪了,看样子撞得不轻,居然还能开。 “小事。”他漫不经心道,偏头分心看她,“向小姐不打算跟我说说,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 其实不用说,他大抵也能猜到。 圈子里惯用的那套伎俩,先礼后兵罢了。 “就是吃了顿饭,真没为难我。”向晚说。 她说完,前面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 陈景尧眼神晦暗,他摸了摸她发顶,“不管他们说什么不用理就是,再来找你直接拒了。交给我来处理,嗯?” 向晚闻言轻嗯一声,说知道了。 她把头转向窗外,没叫他看到她蓄在眼眶里的眼泪。 陈景尧握她手,“趁我这阵子空,再带你出去玩两天?” 只几秒时间整理情绪,向晚再回头时勾唇笑道:“好啊。” * 向晚跟台里请了几天年假。临出发去港城前,她递交了书面的离职申请。 主任很是讶异,毕竟她转正不到一年时间,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让向晚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向晚却摇头,说自己心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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