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刚从料峭的冷风中而来,掌心的温度还残留着寒霜,亦或是闻到了她带有尘嚣的独特气息。 陈景尧缓缓睁开眼,带着疲惫的目光和她四目相对。 就是这样一双眼眸,足以叫人弥足深陷。 更遑论他眼底盛着的柔软与迷蒙。 陈景尧喟叹一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向晚轻声道:“赵姨喊我来的。怎么病了,吃药了吗?” 陈景尧直起身,半靠在床头,伸手就要去够床头的烟和打火机。 向晚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臂。 “还抽,你真不想好了?” 她将烟盒和打火机收走,又去衣帽间里翻药箱。 陈景尧盯着她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他像个被收走玩具的小孩儿,轻嗤一声,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瓶,径自喝了大半。 向晚熟门熟路,毕竟在这住过不止一次两次,基本的陈列不会忘。 她从衣帽间最底下的柜子里找出药箱,直起身时不经意往里头瞥了眼,才发现那里面给她准备的睡衣睡袍,还有衣服都没撤,仍旧整齐划一地挂着。 就连洗漱台上也还放着她常用的护肤品,瓶瓶罐罐,与陈景尧的须后水等日常用品摆在一块儿。 一左一右,俨然像是普通情侣般。 向晚敛眸,掩起心思起身,抱着药箱走出去。 她从里头找出温度计,给陈景尧量了下,38.6度,对成年人的耐受力来说,已经算是高的。 她拿出药片,“退烧药,我去给你倒水。” 说着向晚转身要走,又被陈景尧从后头擒住。 他手上用了力,滚烫的掌心攥紧她往后一扯,就将向晚扯落到床上,同时也扯进自己怀里。 她的背很快贴紧他的胸膛,发尾蹭过他鼻尖,带着股洗发水的清香。 向晚偏头,挣扎两下,“陈景尧你松手……” 陈景尧下巴搁到她肩膀上,气息远比体温更加滚烫,他又问:“谁叫你来的,你怎么敢来?” 她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 “你是烧的脑袋不清醒了还是年纪大了,跟你说了是赵姨……” 她说着陈景尧的唇已经贴到她耳边。 他笑了声:“是吗?” 像是反问到她心里的答案。 向晚浑身抖的厉害,不敢再说了,“你放开我好不好,我去给你倒水。” “叫赵姨倒。”他说。 向晚哪敢,这样要是被赵姨看见还得了。 陈景尧敛眸看她,炙热的掌心落在她腰间,带着令人酥麻的试探。 向晚觉得自己的肌肤一瞬就如同被火烧,又恼恨他太过熟悉自己的身体,一碰就被点燃。 她腰往后折,带着残存的理智躲了下,语气中带着哀求,“陈景尧……” 陈景尧喉结微滚,忍了片刻,最终还是依言松开她。 向晚迅速起身。 他就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她整理头发,抖平衣服,完全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陈景尧忍不住道:“别这样,不然赵姨还真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 向晚狠狠朝他瞪过去,又惹得他阵阵低笑。
第60章 卧室门被敲响, 过了会儿,赵姨推门而入。 她端着水杯抬眼,只见陈景尧靠在床头, 向晚则站在床尾。两人没说话,却有种无声流动的情绪萦绕在他们之间。 赵姨走过去,将水杯递给陈景尧,笑道:“刚才死活不肯吃药, 我讲话是做不得数了, 还得向姑娘来。” 陈景尧伸手接过, 没说话,低头将药片含进嘴里, 就着水吞下去。 向晚将药箱重新阖上,抱回衣帽间,放到原位。 赵姨说下去给陈景尧做点吃的,让他一会儿下楼来吃。她走之前笑眯眯地朝向晚点点头, 还妥帖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屋内又恢复安静,有玻璃杯磕在床头柜上的声音, 还有吞咽水声的咕噜感。 向晚敛眸, 看他一眼轻声道:“我下去看看赵姨要不要帮忙。” 陈景尧撩下眼皮,喑哑的嗓子被热水润过, 听上去好了许多。 他说:“陪我待会儿吧。” “你不睡了?” “你在这儿, 我哪里还睡得着。” 说着, 陈景尧拍了拍床边, 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向晚瞥了眼, 没过去, 只仍旧围绕着床尾的地方,离他远远地坐下。 陈景尧也不恼, 无声笑了笑,就着卧室门前那盏橙黄色的壁灯看她,“赵姨怎么跟你说的,倒叫你肯跑来。” 向晚偏头,咬唇回:“说你病的很严重。” 她原来都怀疑赵姨是不是夸大其词框她的。 后来一想人这点岁数了,框她又能得什么好处。总归是担心陈景尧。 这样想着,她抬头去看床上的男人,正巧他也在看她。两相对视,到最后竟令她生出些无路可逃的窘迫感。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无声的对峙下率先就范的那个人总是她。 陈景尧眸光流转,“没那么严重,睡一觉就好。是赵姨多虑了。” 他睇着她,唇角微扬又道:“但你能来,我很意外。这是不是说明,你在担心我。” 向晚别过头,不想这点小心思被戳穿,更不愿意承认。 哪怕来时的路上有多忐忑,到了他跟前,也不肯露出分毫的马脚来。 但也没有否认,只是错开眼不看他。 满屋子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像个闭环,将人牢牢捆绑住。 陈景尧见她不出声,笑道:“我当你是默认。” 向晚待不下去,起身说:“我还是去看看赵姨要不要帮忙。” 说完她没再管他,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离开那间卧室,向晚才觉得呼吸顺畅些。她憋着的气陡然松开,像是从岸边游回水里的鱼,终于获得释放。 她垂眸,在原地站了会儿,径直下楼。 刚到楼下就闻到一股香浓的鸡汤味,她走进厨房,果然看到炉子上煨着汤。 赵姨回头见她来,笑道:“怎么下来了?” 向晚点头说:“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赵姨笑说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你能来已经是够麻烦的了,待会儿景尧又该说我了。” 台面上放着腌好的牛肉,向晚见状接过她手中的香油瓶子,倒一些在碗里头。 赵姨看她娴熟的动作,转过身去看鸡汤,一边同她唠起家常来,“平常也自己做饭呀?” 向晚点头,“不忙的时候就自己做,太忙了也只能在外面买点儿,没那么讲究。” “太瘦了,好像比上回见到还瘦了。” “还好。工作原因,得控制体重。” 说着她揭开砂锅的盖子,见粥已经熬的很浓稠,煨在锅里咕嘟冒泡,便将牛肉一块块下进去。 搅拌两下,牛肉的香甜顿时散发开来。 “景尧平时忙起来连吃饭都是应付,工作上也是烟酒不断,身体能好才怪呐。性子又随意,非说自己死不了不用吃药。” 向晚笑笑,没接话。 赵姨又起锅炒了道可口的蔬菜,这才让向晚去喊陈景尧。 向晚洗了个手,才上楼去敲门。见里头没动静,便径自推门进去。 卧室里头空荡荡的,床头柜那杯水已经见了底,壁灯已关,只有洗手间的灯光透过门缝传过来,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意识到他在洗澡,向晚就要退出去。谁知洗手间的门就在这时唰一下被拉开。 陈景尧全身上下只有下半身裹了条浴巾,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边擦边往外走。他发梢没干,还在滴水。几滴水直直往下淌,有的直接落在地上,有的淌过脖颈和胸口。 宽肩窄腰的身材,浴巾也围的松松垮垮。 向晚一愣,被眼前的画面烫了下,脸上一赧。 陈景尧脸色如常,继续擦头发,他目光睇过来,沉声问:“怎么?” “赵姨让你下去吃东西。” “知道了。” 他身上散发着刚沐浴过的香味,很独特的,和他惯用的香氛味道差不多。 这样的氛围异常狎昵,也很怪异危险,向晚忍不住垂眸说:“那我先下去。” 陈景尧伸手拉住她。 “原本打算今晚带你出去吃饭,结果变成你来照顾我。” “也不差这一顿饭。”向晚小声说。 “你明天就走,再回来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我不去南城找你,你会主动找我么?” 他的手已经没那么烫,指尖微凉,应该是已经退烧。 向晚抿唇,没做回应。 陈景尧了然,“我就知道。” 向晚舔了舔干涩的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化作一句:“陈景尧,我们不合适,你知道的。” 他们之间隔的是比千山万壑还要远的距离啊。 陈家瞧不上她。 向家攀不上他。 这是向晚开始沉沦时就知道的。 更遑论还有那两百万,就像一道紧箍咒,随时都悬在她头上,也随时能叫人戳她脊梁骨。那是她与他并不适配的印章,被人为加盖,也是他们这段无法跨越阶层关系的缩影。 有没有,都改变不了结果。 谁不想名正言顺。 可她配和他名正言顺吗? 向晚无数次问自己的问题,答案都是一样。 陈景尧睇着她轻抬眉梢,“我还是那句话,合不合适是我说了算,不是别人。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也从来没打算放你走,你知道的。” 向晚摇头,“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陈景尧笑,他手撑在她肩膀,嗓音低沉道:“我不讲道理?向晚,我要是不讲道理,你以为你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我要是不讲道理,就应该日日夜夜把你锁在我床上,让你哪都不能去。” 又来了。 向晚觉得好似又回到一年前,她主动提分手的那个夜晚。他这副癫狂自傲的模样真是一点没变,叫她束手无策。 “你敢不敢诚实一点,说你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如果没有,那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向晚浑身一震。 她瞳孔微缩,身体下意识往后退,却被他带着往前冲。 “晚晚,你躲什么呢?”他擒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唇贴在她脸颊旁,指尖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定在那处点了点,“这里有我没我,你自己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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