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他笑了一下,没有一点温度,“你本来就不需要我参与。” 秦厌也许有点恨她。 她很忽然地意识到这一点。 “秦厌,”她叫他,心平气和,“你冷静一点。” 秦厌死死地盯着她。 他清秀英挺的眉眼在夜色里呈现出更清晰的棱角,带着一种很强烈的攻击性和征服感,其实他一直都不是那种很好接近、好说话的人。 可最开始,她也不是一腔热情自己凑上来的。 是他主动邀请她的。 她只是想远远地喜欢他,是他主动靠近,一步步把她拉到身边的。 闻盈平静地回望。 “别闹了。”她说。 秦厌凝视着她。 “是,”他说,一字一顿,“是我自找的。” 他的声音有点含糊,像是每个字都费了很大力气,闻盈才发现他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泛红。这些天他也很辛苦,眼底很多血丝,在夜色里全都不那么清晰。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忽然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哭了。 “是,”秦厌垂下头,埋在她颈窝,声音低低的,“从头到尾都是我自讨苦吃。” 可他紧紧抱着她,很用力、很用力,像是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可我就愿意自讨苦吃。”他说,有种很冷淡的咬牙切齿,“不管是甜是苦,只要是我的。” 闻盈微微忡怔。 她有点茫然地坐在那里,颈窝里像是有什么温热的水珠化开,湿漉漉的。 “别这么对我。”秦厌很低很低地说,近乎失控,“……别这么对我,闻盈!” “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几乎像是哽咽,卑微到尘埃里,闻盈从来没有听到秦厌用这样的语气说过哪怕任何一句话。 “我求你。”他说。 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们僵硬地依偎着,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闻盈一直沉默。 过了很久,她才终于缓缓地抬起手,轻轻抚了抚秦厌的侧脸,将他推开一点。 安静的月色里,她看见他猩红的眼眶。 “秦厌,”她轻声说,“你醉了。” 她垂眸,在他死死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掰开他紧紧攥着她手腕的手。 闻盈安静地抬眸。 “明天还有事要做。”她说,平静如水,“早点休息。”
第33章 迷恋 刚下过一场雨,A市的空气还泛着湿气,总有种黏黏糊糊的感觉。 闻盈在门口收伞,秦氏集团总部门口人来人往,见到她,不论认识不认识都打声招呼,无论是影响力还是网络热度加持,现在她这张脸的知名度极高,至少公司里是没人不认识闻总的。 她很浅地微笑,颔首,同每一个向她问好的人致意。 秦氏集团总部建立在A市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其实从构造来看,更像是一座艺术品,而不是商务办公楼,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向所有人宣告它的财力和底蕴。 往常她在这座堪称宏伟的庞大建筑里总是争分夺秒,她最欠缺的只有时间和机会,每一份秒都要用尽全力把握,来去匆匆。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闲庭信步的姿态,在这座建筑里很缓慢地踱步,以从前没有尝试过的悠闲角度欣赏它。 她很仔细地欣赏它的轮廓,它内部的结构,简洁的布置,流畅的风格,还有在这座建筑中来去匆匆、但看起来心里踏实的人们。 走进专用电梯,里面正巧是熟人。 “闻总好。”秦厌的特助朝她问好,在公司事务中,他经常和闻盈、闻盈的助理对接,彼此都很熟悉,因此并不拘谨。 “秦厌在公司吗?”闻盈问他。 其实答案她心里很清楚。 “在的。”特助点头,“秦总听说您有事要商量,刚从外面回来,专门在办公室等您。” 他并没有觉得这始末有什么特殊,秦厌和闻盈既是事业上的伙伴,也是模范情侣,甚至他未必没受“神仙爱情”的影响,闻盈和秦厌约好见面,能有什么奇怪的? 闻盈很浅地笑了一下。 “麻烦你了。”她轻轻掖了掖颈边的丝巾,眼影上淡淡的珠光在冰冷的灯光里忽闪,她轻声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事。” 她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沉入一室冰冷的寂静。 闻盈微微顿了一下。 她闻到一股很淡的烟味,然而从前秦厌几乎不会在办公场所吸烟,更会注意不会引起她不适。 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很低,靠近门边的灯全都没打开,只有靠窗的区域零星的有一点光亮。 秦厌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就站在窗边,斜斜拈了一支烟,袅袅的烟雾在风里摇曳,有种从老电影里剪出来的萧瑟气息。 “来了。”他听见开门声,转过身,并不意外她的到来,反手把烟摁灭,那剩下的半截烟就留在烟灰缸里,“坐。” 他的声音有点哑。 闻盈轻淡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庞,顿了一下,“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最近休息得不好?” 她并没有坐下。 秦厌和她相对站着,黑沉的眼瞳凝视着她,从他转身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听见她的话,他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是休息不好。”他很平静地说,“工作只是一部分原因。” 闻盈静默了一瞬。 “确实拖了很久。”她说,“其实不该拖这么久的。” 秦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早点说清楚……彼此都安心。”她说,“也是时候了。” 秦厌悬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是吗?”他没什么情绪地问,面无表情。 他仿佛在问一件与他无关的事,顿了一下,没什么温度地轻笑,“也好。” 这句话落下后,他们谁都没有立刻说话。 一片很令人难以呼吸的死寂。 在冰冷的空调微风和黯淡光线里的死寂。 “我……”闻盈开口,又停下。 像是言辞筹措到终点,仍觉未尽。 秦厌只是盯着她。 “最迟明年二月,我会离职。”闻盈沉默了一会儿说。 她终究没能直截了当,但他们彼此都明白这句话后的潜台词。 秦厌没有说话。 他幽黑的眼瞳始终凝视着她,蕴含的情绪像是有波澜暗涌,在平静下掩藏着很多激烈的翻涌。 “我知道了。”他说,没什么表情。 低下头,像是为了掩饰眼底的情绪,下意识向桌面的烟盒探去,手指搭在烟盒边缘的一瞬,又顿住。 “你抽吧。”闻盈说,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很轻声,“其实没关系的。” 但秦厌的手很快从烟盒上挪开了。 他并没有抽出任何一支烟。 “不用。”他很简短地说。 不太亮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室内,外面天还阴沉沉的,也许待会又要下一场雨。 秦厌走到窗边,望着被无数高楼大厦分割的萧疏天际。 “闻盈,”他忽然问,风马牛不相及,“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闻盈很轻微地怔了一下。 她和他并肩站在半开的巨大落地窗前,抬起头,疏冷的风把云轻飘飘地吹走。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的雨天,她支着伞,静静看他走过。 还有嘈杂的车笛,细密的雨,讨人厌的熟人。 那也是个很阴沉的雨天。 她望着天空看了一会儿。 “不记得了。”她说,很浅淡地微笑,“好像也是个雨天吧。” “不是入云居那次?”他问。 闻盈偏头看他。 “不是。”她说。 秦厌没有看她。 “那入云居那一次,你应该不太开心。”他说,“这是我的错。” 其实他没错。 谁也没错。 闻盈想了一会儿。 “也没有。”她说,很平静,“只是有一点失望。” “失望。”他重复,像是疑问。 闻盈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天如果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她说,很坦诚,但用词很古怪,“我不喜欢做幸运儿。” 可秦厌一下就听懂了。 “你从来不是中奖者。”他说,第一次偏过头,凝视她,“不会再有别人了。” 如果闻盈拒绝,他也不会再邀请别人。 无论事情的最初和中程,最终的最终,那只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 “邀请你是只有一次的突发奇想。”他说。 因为那天遇见的是她。 闻盈望着他。 他们无言地对视,目光交缠,就像汹涌无声的海水。 “真好。”闻盈率先挪开目光,她重新看向窗外萧疏的天空,无声微笑,“虽然有点晚,但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 “就好像……”她说,不知为什么有点晃神,过了一会儿才说下去,“就好像,过去的十年终于有了完整的句号。” 秦厌紧紧地盯着她。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也回过头,和她一起望着天际。 “句号。”他像是无意义地重复,沉默了一会儿,话题突兀地转移,就像关系不错的同事或朋友,语气轻松的闲聊,“离开秦氏后有什么打算?” 闻盈也微笑。 “大概要去S市看看。”她说,“有个不错的机会,虽然还在起步阶段,但只要去了就有主导权。” 这是秦氏集团不能给她的。 她永远不可能越过秦厌,无论是股权份额还是话语权,可当事业走到巅峰,这是任何人都本能追求的东西。 好聚,也要好散。 “挺好的,机会难得,而且很适合你,也符合你的性格,”秦厌说,笑了一下,“永远不满足于现状,永远追求更好。” 闻盈轻笑了一下。 他们就像真正普通的朋友,随意地聊着以后,把离别当作寻常。 “其实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秦厌忽然说,语气还挺轻松的,说说笑笑,“看起来很温顺安静的漂亮女孩子,实际上挺骄傲的。” 好像阮甜也说过类似的话。 闻盈偏头看他,唇角微微勾起。 “怎么看出来的?”她问。 秦厌仔细想了一会儿。 “眼神。”他说,很笃定,“无论在哪、无论在做什么都很冷静清醒,是意志坚定、主见很强的感觉。” 闻盈很轻微地笑了一下。 “如果早点想明白就好了。”秦厌说,没头没尾,“可等我想明白就太迟了。” 闻盈看着他,抿唇微笑了一下。 “可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不会是你了。”她说,“总体来说,我对过去的十年其实还是挺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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