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梦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是被魇着了。 他也曾从无尽的噩梦中惊醒过,醒后连拿杯子的手都是抖的,那样的惊恐有时甚至要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平复。 记不得梦的人是幸运的,不做梦的人是更幸福的。 林鹤梦用手心贴了贴她的额头,试图确认她有没有发烧,颜籁却扭头钻进了他的怀里,她拉紧了他的衣摆,口鼻紧贴着他的脖颈,在他颈侧大口大口地喘气。 “满满,满满?”他轻声叫她。 颜籁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没有回答他。 保持着僵坐的姿势,林鹤梦抱了她一会儿,过了会儿感觉她这样睡着应该不舒服,林鹤梦侧下身,将她重新放在了枕头上。 她的手指还紧紧拉着他的衣服,没有松开的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鹤梦走不掉,缓缓地往床上挪了挪,以上半身半躺在床上,下半身垂在床边的姿势半梦半醒地合上了眼睛。 她的呼吸,她的体温,连那一点点芳香都与他那个断开的梦又重叠上了。 “鹤哥......” 她低而哑地喊着他,唇齿紧贴着他的脖颈,呼吸暧昧而滚烫。 “满满。” 他听见自己疯狂而颠乱的声音。 停下—— 他在心里痛声喊着。 他像是被某种东西控制,释放出了心里的恶兽。 恶兽欺凌着弱小的女孩,她只能无助地依附着恶兽,攀附着臂膀。她被他的蛇尾拉拽下泥沼,在泥沼里她一次次浮沉,眼尾也绯红,暧昧而含糊地喊着:“林鹤梦......”
第十六章 颜籁醒过来时, 林鹤梦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她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有关昨晚的记忆缓缓浮上脑海, 她“唰”地坐了起来。 昨晚…… 她是拉着林鹤梦睡的? 窗户开了一个口透气,微冷的山风吹进来,将她脑子里那一点昏沉吹散。 她趴在床边找了下鞋,发现自己的鞋正齐整地摆在床尾。 再抬头。椅子端端正正塞在书桌下,桌面上的每一本书都以书边朝左的样式摆放,明晃晃是被重症强迫症收拾过了。 院子传来“沙沙”的声响,她穿上鞋,推开窗看。 穿着黑色卫衣的青年正拿着宽大的竹编扫帚将昨晚满地的碎瓦片和垃圾都扫了起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佯作无事地挤出一个笑, “哥!” 一声喊从二楼传下来,他仰头看上去,对上了女孩弯如月牙的双眼。 她一笑起来, 嘴边就浮起两个微小的梨涡。 秋日近尾, 在他眼中却春日明媚。 “早,满满。”他说。 “早!” 她笑了笑, 有点不好意思地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头发,从发尾摘下掉落的发圈戴在手腕上,又将长发拢成一束, 咬着手腕发圈至手指指节,撑开后利落地将长发扎成了一束。 那胡乱扎起的头发依然有些乱, 发顶拱着没有梳齐整的发丝,能逼死强迫症。 他却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昨晚梦魇的纠缠看起来并没有影响她回家愉悦的心情,她合上窗子, 轻快地从二楼跑了下来。 天色蒙昧,晨光含蓄。 她手攥拳掩唇打了个哈欠, “鹤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他停下动作,迟疑问:“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自己醒的。” 他这才稍微松口气。 没说是在梦里惊醒,而后再也睡不着了。他笑笑道:“有点认床。”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床......”没多深究这个问题,她刻意打哈哈,“我昨天好像做了一晚上梦,也没怎么睡好。” 他握着扫把的手指紧了紧,“梦到什么了?” “好像是小时候的事吧,乱七八糟的,记不清了。”她又“哎”一声,“我昨晚没说什么梦话吧?” “没有。” 她的纯然与赤诚更显出他的污浊与丑陋,他低下头,将残瓦与碎屑扫作一团。 “噢,没有就好……”她垂下睫羽,遮掩一闪而过的失落,咕哝着,“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六点半。” “那还早啊,你们几点集合?”她随意问。 林鹤梦:“七点半。” 她拔高了语调,“七点半上班?” 这个点太早了。他们八点半打卡到局里都时常有人唉声叹气,大多数时候大家都是踩点到的。 林鹤梦解释:“平时九点半,任务期间出勤早,配合市局工作,早完成任务早回去。” 九点半…… 她又有点儿酸了。 “这样噢……你们今天有什么任务吗?” 林鹤梦:“今天去县城做民调。” “民调。那我们任务差不多。”他们也要做县里的文物调查。 “调查方向不一样吧。”林鹤梦说。 当然,警方关注的是案件,他们文物局关心的是文物。 颜籁将簸箕拿到了林鹤梦旁边,林鹤梦拦住了她,指着屋子里说:“里面有馄饨,你先去吃早餐。” 颜籁回过身:“哪来的馄饨?” “村里的早餐店。” 他早起围着村子跑了一圈。村民起得早,店也都开得很早,五点多钟就有了锅炉热气,他估摸着她也快醒了,便先买了碗馄饨放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籁进了客厅,看见了桌上放着的一碗馄饨,包装简单,只有一个纸碗一个袋子,勺子是白色透明塑料勺。 她坐下后先搅了搅汤,看起来刚买了没多久,汤都还是温热的。 她吃了两口,又往后挪了挪趴在窗边朝外面问了一句:“鹤哥,你吃了没?” “吃过了,在店里吃的。”他应了一声。 “多少钱,我转给你。”颜籁说着掏出了手机。 林鹤梦停下了动作,杵着扫把看着她。那双浅色的眼眸内没有笑意,只有俨然,写着:你和我还要这样分吗? 她看懂了他正色的沉默,吐吐舌头,将头缩回了窗内。 村里的馄饨包装简单,食材也简单,没什么科技与狠货,很简单的馄饨皮包肉粒,清汤里就撒了点葱花。 味道清淡,但分量还不少。 颜籁很久没吃过这么大分量的早餐了,她一向是一个小面包半杯牛奶解决温饱。 刚吃了五六个馄饨就有了饱腹感,她勺起白皮子,还是大口大口地将剩下的馄饨都吃了,只剩下汤实在喝不下了,她瘫坐了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身后林鹤梦打扫院子的声音还在“哗啦啦”的响,恍如梦境。 曾经无数个清晨她都是伴随着“沙沙”的扫地声清醒的。 村民勤劳,总喜欢晨起后打扫房门外的尘土,外公也有样学样,领着她习惯乡村的生活方式。此起彼伏的“沙沙”声伴随着鸡鸣,是乡村的起床调。 她又仰头往后看了眼,院子里已经被林鹤梦收拾得差不多了,连院墙边上长出的杂草都已经被他拔了干净。 莫名其妙的,她又想起了外公。 一想到外公,眼眶就忍不住地泛酸,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用力眨下去。 她总觉得在这房子里,外公还在看着她,只是以一种无法对话的方式存在着,她不想让人看到她伤心,拍了拍大腿,将抑郁的情绪抖散,起身往外走去。 林鹤梦拎起几个装满垃圾的箩筐正要往外去倒垃圾,颜籁也顺手挽起一个筐,在台阶上跳了下,轻盈地蹦到了他后背上,手臂一箍,搂紧了他的脖颈。 如果是在城市里,她决计做不出这样任性的事。 可这是小院,是她的王国。 他肩背稍稍一弯,背上了她,“伤还疼吗?” “就是磕蹭了一下,没事了。” 颜籁觉得自己挺皮糙肉厚的,昨天摔得一塌糊涂,一觉醒来又没事人一样能走能跳了,除了脸上这纱布有碍观瞻,几乎看不出毛病。 林鹤梦一只手拎着垃圾篓,另一只手朝后环住了她,说:“待会给你上了药就下山,再去县医院拍个脑部CT。” 颜籁觉得麻烦,“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还要工作,算了。” “最多一两个小时,占不了多少时间。” “不,不要。” 她又从他背上跳了下来,埋着头小跑着往前冲,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林鹤梦看她耍小性子,神情无奈又宠溺。 将箩筐里的垃圾都倒进了垃圾站里,林鹤梦接过她手上的筐,叠在一起,自己拎了回去。 颜籁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天色越来越亮,村里的村民也越来越多。 有人看见他俩,觉得有点眼熟,但又有点喊不上名字,只远远地站在田埂上看着。 隔着一道田垄,一个正在收拾塑料布的男人直起身,才瞥见他俩就大声道:“满满,鹤梦啊——” 那吆喝带着方言的腔调,像是唱歌一样。俩人都扭头看了过去。 颜籁有点儿近视,还没有戴眼镜,她眯了眯眼睛,还是没有看清是谁,正想问林鹤梦,他心有灵犀地一低头,轻声道:“是甘叔。” 甘叔?那个刑警队长? 她可算想起来了。 “甘叔!”颜籁迅速换上笑脸,抬手挥了挥。 甘平昌在田垄边的小水道里洗了洗手,朝田边的路上走过来,站在道下,叉腰看着他俩:“你俩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昨晚。”颜籁回答道。 “怎么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颜籁哪好意思说我压根不记得您住哪了,只笑着说:“甘叔,真不好意思,我昨天在收拾房子,没来得及去找您。” “没得事,正好遇上了,走,都去叔家吃饭去。”甘平昌挥着大掌。 颜籁连连摆手,“我们刚吃了早餐了,今天不用了,叔,下回我一定来。” “不吃早餐那就吃中饭。”甘平昌的热情不容他们拒绝,说着就要上来拉他俩。 颜籁哭笑不得往后让了一步:“叔,真的,我们还得工作呢!” “工作?” “金身像的事啊,您忘了?” “嘿,我这脑子,我刚还在想你俩怎么都回来了!”他一拍额头,“我这今天休假,回来看看家里的田,就没想这事了,怎么,市里还在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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