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针对她,他眼皮子都没抬,只是手上动作顿了顿,接着说:“我会把他腿打断。” 好像是在开玩笑,又好像是认真的。 她也分辨不出来。 她玩笑道:“鹤哥,那我要是喜欢你,你会把自己腿打折吗?” 那时外公还没有生病,闲下来就喜欢上山砍竹子,扛回来的竹子削成皮片,编些箩筐、簸箕上集市卖。 放了假,林鹤梦也会搬着小马扎帮着刨竹子皮。 少年皮肤雪白,再大的太阳也至多只能将他皮肤晒得发红。 白与红脱了层,豆大的汗从他两鬓往下落。 他穿着一件晒得发黄的白色短袖,袖子挽到肩上,露出光滑利落的小臂肌肉线条。弓着的肩背不断重复着推拉的动作,将一根根竹子刨得干净。 面对她的问题。 他装聋作哑。 不予回复。 那细细的竹丝漫天飞舞,模糊着她眼前的世界。 她坐在门槛台阶上,撑着下颚看他的侧影,看了很久,还是分不出,他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他对她有没有丝毫别的喜欢? 或许是没有的。 有的话,她怎么会察觉不到。 早起晚了,她径直去了市局,登记金乌山遗失的金身案。 报案的流程走了一遍,捎带着打听了一下金身像里那具尸体的身份。 给她处理报案的民警说,尸源还没查出来,他们现在也正通知各个市县排查相关失踪人口。 看市局里忙得人仰马翻,颜籁颇能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然道:“辛苦了,希望你们能尽快破案。” 民警苦笑着将资料登记进电脑,说这次事件性质敏感,网上舆论已经在发酵,上头要求一个月内必须破案,他们也确实压力大。 一具无名尸身搅动满池风云,但比起确定尸体身份,现在舆论更关注的是原本的法师肉身去了哪。 至于那具籍籍无名的尸体,横躺在法医鉴定室内,已经烧灼得面目全非,难以找出尸体特征,更无人知晓他是谁。 颜籁走出市局时,心里还是挺不是个滋味的。 不过没多给她唏嘘的时间,上头给的压力接着就到了他们这边。 她催警察,老张头便催她。 她也不可能变成陈小玉,老爹一通画符,跟着成龙飞檐走壁就把文物找回来。 回局里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就通知要开会,会议上说的果然是这次金乌山文物损毁事件。 这么重要的文物,地方保护却没有做到位。 市里当机立断要将各乡县价值高的重要文物收回市里保管。 才结束了地方文物的普查,马上又要做新文物入库存档,跟她同期的同事还都外出学习了,如今整个市局只有她这一头牛马,颜籁简直眼前一黑。 此前整整三个月她不见天日,每天趴在普查办公室里擦文物、测量、信息登记、入库。 工作琐碎,任务量庞大,三个月下来她成功收获了腰椎盘突出和偏头痛。 会议结束,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明白接下来的日子又要埋头苦干了 法师金身像损毁,文物局不可能做壁上观,光袖手等着公安局给他们办案。 会议上也决定成立专案小组,副局长张敬亲自挂帅,带着文物修复科科长陆文谦和科员颜籁前往金乌县了解情况。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颜籁问。 张敬道:“明天就走。” 她反应很快:“好,我去联系金乌县政府。” 张敬摆手:“不,我已经联系市局了,我们跟他们一起走。” 颜籁脚步一顿,“师父,这次是联合办案吗?” “对,我们配合市局工作,同时这次下到地方还要了解一下其他文保情况。”说到这,张敬又提点道,“小颜啊,单身还是有好处,你年纪轻轻,不要着急谈恋爱啊。” 颜籁哭笑不得,知道师父这是真把她当砖用了。 两局联合办案,第二日整队出发。 正值霜降,清晨的楠城薄雾弥漫,一夜间就降了温,气温有些薄冷。 颜籁拉着行李箱,在市局门口等着。 她穿了件白色毛衣,外搭一件蓝色轮廓大衣,穿得也不少,但在外边站久了还是感觉冷,丝丝凉意直往身体里钻。 她等的人没来,电话来了。 陆文谦温言好语和颜籁说:“小颜啊,张局要是到了我还没到,你就和他说我堵在路上了。” 他说这话时,颜籁都还听见他老婆在电话里念叨着:“怎么这么早就走,早餐还吃不吃了?” 陆文谦不耐烦道:“不吃了,这都起晚了。” 职场都是人情世故,她装傻充愣道:“陆科长,您到路上了吧,那应该快了,我等您,您到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大巴车还没来,市局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穿着警服,一身便服的颜籁在人群里很是显眼。 她环顾人群,想找找她师父来没来。张敬没看到,倒看到了司法鉴定中心的刘主任。 她一看过去,刘越也就朝着她看了过来。隔着人群的距离,朝她颔了颔首。 法医也去现场?她正这样想着,电话又来了。 老张头说他已经过了环城中路,马上到春风一路,问他们在哪个点集合。 颜籁朝着大马路走去,回答他:“师父,我就在市局门口,我来路边接你。” “不用,我就到了。” 正说着,一辆蓝色计程车停在了路边。颜籁观望了会儿,就看见老张头拎着行李袋从副驾驶下来了,他一边将钱包收进内口袋里,一边抬眼打人群里看过来。 颜籁先一步看到他,一路快步走过去,“师父。” 看她就一个人站,张敬问:“陆文谦呢?” “刚刚陆科长打了电话来,说路上有点堵车。” 老张头显然人还没糊涂,语气冷硬,“这还没七点呢?哪条路堵的车?” 颜籁也只能硬着头皮找补说:“可能今天有雾,开车得慢点。” “六点半集合,现在正好六点半整,怕迟到,那就早点出门,这个小陆,真是越来越没时间观念了!” 颜籁在心里给陆科长默哀了几秒。 张头是个最讲守时的人,平常开会要是说九点开会,那他肯定八点四十就坐到了会议室里。 别说迟到,谁要是踩着点来都得被他用眼神剜几刀。 想到张副局和司法鉴定中心的刘越主任是认识的老熟人,颜籁在一旁转移话题提醒:“师父,刘越主任在那边。” 张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那老家伙他也来了?” 颜籁把师父领到人群里,看到刘越主任正和一个四五十岁、穿着白底衬衫警服的男子交流。 他们一走过来,那男子率先看到了张敬,朗声笑道:“张局长,怎么是您亲自挂帅了?” 老张也挂上笑:“你都带队了,我哪能不来?” 颜籁跟在师傅身后,张敬给她介绍:“这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郝望,你应该认识的。” 师傅都说她应该认识,那不认识也得装得认识。 颜籁平时又不和市局打交道,自然是不认识什么局长、副局长的,但还是装得煞有介事。 她伸手笑道:“郝局长,久闻大名。” 她落落大方,也不露怯,很给张敬长脸。 张敬道:“小颜是我带的徒弟,这回带她出来涨涨世面。” “能让张局长亲自带,你这小姑娘很了不得啊。” 郝局长这才正儿八经地看颜籁一眼。 无怪别人意外,颜籁自己当初都很震惊。 像他们张副局这样坐到这个位置了的,通常都是统筹全局,很少还会有亲自带徒弟的。张头当初说他也快退休了,退休前也就带带她了。 思来想去,颜籁只能归结于自己走了狗屎运了。 她谦虚道:“张局礼贤下士,乐于提携我们年轻人,我也得努力提升自己专业,才不让领导失望。” 刘越在一旁乐呵呵,有意在她领导前夸她:“老张,你这小徒弟真不错,前两天那金像刚到我们这来的时候,遇到点小困难,是她解决的,心理素质很不错的。” 想到自己那天吐成那狗样。颜籁都汗颜。 电话又来了,颜籁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陆文谦打来的。 估摸着他应该快到了,她朝张敬低声说:“师父,陆科长应该来了,我去接个电话。” 老张冲她点了下头。 颜籁走了,张敬摇着头和刘越说:“现在年轻人,真是没什么时间观念,我们那时候说六点半集合,四点半就得出门,五点半就到了,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刘越乐呵呵,“我们那是什么时候,那是把吃苦当光荣的时代,但是现在年轻人不一样了,知道享受了,比我们那时候好,咱们啊,就是一辈子劳碌命。” 张敬吹胡子瞪眼:“你这什么话!你就看我这小颜,别看她一个小姑娘,手头上加起来修复的文物已经有百来件了,做事那从来是没一点抱怨,埋头苦干,真无愧是颜万山的孙女!” “颜万山?”刘越沉吟片刻,“是以前考古队那个颜万山?” 张敬怪声怪气道:“难为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当年他女儿女婿的尸检还是我做的......” 张敬“嘘”一声,“这事不要再提。” 明白了他的意思,刘越压低了声:“颜万山不是失踪了吗?你怎么找到他孙女的。” “哪是我找到的,今年单位进的孩子,一见她名字我就想起来了,再一问,她外公果然是颜万山。” 刘越琢磨着,“那这些年,颜万山都去了哪啊?” “还能哪,金乌山!” 颜籁打完了电话,走过来,听张头正说到金乌山,刚想听下文,张敬就看到了她,瓮声问:“陆文谦来没来?” 她硬着头皮回话,“陆科长说就快了。” “所有人就等他一个人了,好大的架子。”张敬又阴阳怪气地冷笑。 刘越是个好说话的,在一旁打圆场:“慢点就慢点吧,正好大巴也还没来。” “刘主任,这次只有你去吗?” 犹豫片刻,颜籁还是没忍住问。 “还有一个我的小徒弟,他回单位去取工具了。” 徒弟?哪个徒弟? 是林鹤梦还是那个胖胖的法医? 颜籁有些抓心挠肺,但面对着一群领导,她又实在不好意思再问。 颜籁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七点了,那人再不来,恐怕他们真得先走了。 又过了五分钟,陆文谦倒是终于到了。 他拎着出差的小箱子,一路抹汗地小步跑过来,朝着张头连连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张局,今天打车打不着,等了好一会,来得路上又有点堵车,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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