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燃听着,下意识地摇头,“我的确不知道。” 严若臻的感情太内敛,全藏在心里,拿都不敢拿出来,却为此献出了一生。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静得有些压抑,裴裴觉得她眼睛都要哭瞎了,不敢想象书燃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裴裴抱住她,下巴抵在书燃肩膀那儿,“燃燃,你哭出来,好不好?” 书燃依旧摇头,目光有些怔,定定地看着空气里的某一处,低声说:“我不是不想哭,是真的哭不出来。” 原来心力交瘁,就是这种滋味啊。 裴裴鼻音很重,小声问:“燃燃,你恨他们吗?” 书燃睫毛颤了下,手指紧紧抓着那只小箱子,“我恨啊,当然恨。可是,有一个人,我怎么都恨不起来。” “我知道他是真的尽力了,爱我,保护我,连骨头都被打断过,多疼啊。”书燃睫毛颤得厉害,呼吸也沉,“越是不能恨我越愧疚,那么好的小严,我对不起小严……”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子落进来,书燃看过去,声音逐渐哽咽,“我最难受的地方就是我恨不起来,对周砚浔,我怎么都恨不起来。” “我故意说很难听的话,告诉他是陈西玟害了樊晓荔,跟他讲我是为了报复才接近他,拼命把这段感情变得不堪……” “不管用,统统不管用,我还是爱他。裴裴,你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明知道不该去爱了,可感情根本不受控制。 看到他,还是心动,还是心软,丁点儿恨意都没有,只想抱抱他,想和他在一起。 爱他的同时,愧疚感又沉甸甸地压在那儿,让人透不过气。 谁能救救她,她快要垮了,快要撑不下去。 “裴裴,我好像坏掉了,”书燃抓着裴裴的手,指尖冰一样冷,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能睡觉,也吃不下东西,提不起力气去做任何事。我觉得浑身都痛,又说不清究竟哪里痛。” 阳光很暖,书燃唇色苍白,她声音那么难过,眼睛却是干涸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裴裴摸了摸书燃的头发,手指贴着她泛红的眼尾,“离开这里吧,燃燃,换个地方,有个新开始。过去的事,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都忘了吧。” * 严若臻的户籍在赫安,最终,他也葬在这里,没有追悼会,也没有告别式。书燃用严若臻剩下的积蓄买了处墓地,位置在叶扶南旁边。 那处墓园价格偏高,风景也好,树木枝叶水绿,花草繁茂。 墓碑上的照片也是书燃选的,严若臻穿衬衫,发色漆黑,鼻梁很高,轮廓清秀而干净,特别好看。 他在笑,书燃也笑了下,轻声说:“外婆就交给你了,要帮我照顾她。外婆怕冷,又爱美,提醒她多加衣服。你要少喝酒,别抽烟,平时多笑笑,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风吹着,不知名的小野花摇摇晃晃。 小呆明说想来看看严哥,书燃发了个地址给他。 下葬的时候,小呆明一直在哭,哭得发抖,眼睛通红一片。 书燃递了张纸巾给他,小呆明看她一眼,突然很用力将她挥开。 “书燃,你有心吗?严若臻死了,再也回不来,你居然哭都不哭!”小呆明脸上一片湿润,手指捂着眼睛,“你对他,绝情到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吗?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书燃没办法也必要向一个外人解释她的心境,她将一束百合放在严若臻的墓前,手指摸了摸碑上的刻字,摸过那些字的每一处笔划,之后,转身离开。 * 假期很快结束,书燃又回到了弈川。她并没见到周砚浔,也没和他联系过,去主任办公室递交材料时,偶然听人说起,周砚浔从请假变成了休学。 他休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周家把周絮言的事彻底瞒了过去,没有一家媒体做过报道。外人提起盛原,只知道继承人叫周砚浔,鲜少有人知道周絮言,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书燃听谈斯宁说,周淮深的夫人生了场重病,精神状态奇差,被送到了一处私人经营的康复中心。名为治疗,实为软禁,防止她在外人面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影响到盛原和周家的声望。 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但是,在周淮深这种人面前,天大的恩情也比不过切实的利益,真金白银才是最可靠的。 “这阵子,周砚浔的心思都用在了窦信尧的案子上,什么都顾不得了。”谈斯宁说,“他铆足了劲儿要让那个畜生被重判,还严若臻一个公道。” 书燃在做一道货币理论的论述题,闻言,写字的动作顿了顿,她将耗光墨水的签字笔扔进垃圾桶,换了支新的,继续去写。 谈斯宁看着她,试探着开口,“燃燃,你别怪他,他尽力了。” 书燃垂眸,看着手上的题目,睫毛很轻地颤了下,但是,一直没有说话。 她不怪周砚浔,从未怪过他,她是在跟自己较劲,想不开,也过不去。愧疚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叫她喘不过气。 有一天深夜,书燃睡不着,站在阳台上吹风,突然收到唐梓玥发来的消息。 唐梓玥说窦信尧出事了,要坐牢,可能十几年都出不来。窦叔叔愁得头发全白了,妈妈整天在哭,她很害怕,问书燃她该怎么办。 长长的几条文字消息,书燃慢慢看完,之后将聊天框清空,没有回复。 时间越走越快,季节更迭,“CFA大赛”亚太区赛程即将拉开帷幕,书燃告诉苏湛铭,她退赛了。 苏湛铭有些意外,问她为什么。 书燃看着咖啡厅外的日光和行人,轻声说:“我要出国了。” 叶扶南留下的钱,足够支付两年的留学费用,余下的,就要靠她自己想办法了。 苏湛铭沉默了瞬,“周砚浔知道吗?” 书燃摇头,“我们好几个月没联系了。” 苏湛铭笑了下,“我很欣赏你的洒脱。” 书燃淡淡的,“你说错词了,我这种人,应该用‘薄情寡义’来形容。” 说完这句,她起身离开。 秋日天空旷远,风很舒服,不冷不热。街道上都是附近几所学校的学生,勾着手臂,说说笑笑,书燃看着他们,不知怎么的,眼睛忽然就湿了。 * 最近有几场考试,书燃忙着背题,整日早出晚归。这天她一直到耗到图书馆闭馆,才从自习室出来,回宿舍时,绕路去了趟校外的便利店。 书燃从热饮柜里拿了盒牛奶,身后响起“欢迎光临”的机械音,她没在意,走到柜台那儿,正要付款,鼻尖忽然嗅到熟悉的气息。 几个月没见,周砚浔瘦得显出了一种锋利感,看上去气势十足,莫名震慑。值夜班的店员一边扫码收银,一边用余光偷瞄他,眼睛里滑过惊艳的痕迹。 店内临窗的地方有一块休息区,书燃走过去,在周砚浔对面坐下。柜架间偶尔有客人经过,若有若无的目光,都在看周砚浔。 周砚浔一向不在意那些,他只盯着书燃,平淡的语调:“你要走了?” 书燃手指拨弄着牛奶盒,慢慢点头,“是。” 周砚浔大概熬夜熬得很凶,眼睛里全是红血丝,“那我呢?你还要不要?” 书燃垂着眸,不看他,很轻地说:“周砚浔,你会有很好的未来。” 潜台词是,有没有我,你都会过得很好,所以,不必执着。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一切声音都模糊。 周砚浔笑了声,空洞又苍白的那种笑,他眼睛的颜色过于黑,好像压抑着什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书燃—— “你是不是很后悔,后悔遇见我?”周砚浔语气不急不缓,“如果没有我,严若臻不会死,你也不会遇见周絮言那个疯子。所有厄运,都是我带给你的,对吗?” 书燃拨弄牛奶盒的那个动作,在这一瞬停下来。 她明明想要摇头,却违背心意,含混的,言不由衷地说:“也许吧。” 空气越发紧绷,外头天色暗成一团,大概要下雨。 周砚浔看着她,长久地看着,忽然说:“周絮言恨的是我,该死的那个人也是我,严若臻是无辜的——你有这样想过,对吗?” 书燃小巧的鼻尖忽然泛红,她握紧手指,努力控制着,不去看他。 周砚浔靠着椅背,微微仰头,侧脸苍白,看上去落寞又悲凉,很轻地叹了句,“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周砚浔……” 书燃觉得心口闷痛,她待不下去,拿了东西起身离开,擦肩而过时,手腕忽然被握住。 周砚浔坐在那儿,目光看着前方,手指抓着书燃的腕,力道极重,要把骨骼捏碎似的。 书燃觉得疼,却咬着唇不肯出声,僵持间,她听到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别走,别离开我。” 书燃睫毛轻颤,心口全是酸涩的味道。 那道声音又说—— “燃燃,留下来,求你了……” 眼泪落下的前一秒,书燃有些凶狠地摆脱了周砚浔的桎梏,头也不回地从店里出去,快步离开。 * 出国那日天气很糟,下着雨,风声沁凉。书燃在长裙外搭了条披肩,布料细软,显得身形婀娜,温婉又秀气。 裴裴和赵澜羽都想来送机,书燃拒绝了,这阵子她经历过太多离别,不想再听任何道别的话。 坐在椅子上候机时,一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到书燃面前,轻声问:“您是书燃书小姐吗?” 书燃愣了下,点头说我是。 工作人员拿出一个兔子挂件,很可爱也很普通的一款,“周先生让我把这个转交您。” 这个小挂件—— 那天体育馆偶遇,他捡了她掉落的平安扣,耍赖不肯还,她用这个兔子跟他换。 那时候,他很坏,故意说,给男人送可爱的小玩意儿,是件很危险的事,懂吗? 她嘴上不肯承认,实际上,心跳已经为他变得又乱又烫。 时间匆匆忙忙,转眼已经过去那么久。 “周先生还让我问您一句——” 工作人员也是个女孩子,很年轻,有些脸红,声音也低了些—— “燃燃,能不能留下?” 强烈的酸楚透胸而过,书燃没接那个递到她面前的小挂件,也没回答工作人员的话,拿着随身携带的东西,匆匆登上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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