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未遂,客栈老板并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惩罚,他老婆还到樊家去闹,要樊晓荔赔医药费,逼她承认自己是出来卖的,是她勾引了老板。樊晓荔的名声坏掉了,成绩也一落千丈,她没有考上大学,开始混社会、谈恋爱,稀里糊涂地结婚有孩子。陈西玟却考上很好的学校,去了更繁华的大城市。” “你承不承认,樊晓荔的人生,有一半是陈西玟毁掉的?” 周砚浔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小就知道,”书燃说,“一旦樊晓荔恋爱不顺,或者投资失败,她就会哭着讲一遍——我的睡前故事” 周砚浔深吸了口气,嘴唇抿成一线。 书燃很慢地眨了下眼睛,“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旷课跑出去,坐在路边喝酒,你追出来,给了我一盒草莓牛奶,对我说‘别学坏’。” 周砚浔明白什么,“那天陈西玟来过学校,你认出她了,知道她就是周太太,是我妈,心情不好,才跑出去的喝酒的?” “因为陈西玟,大学时再遇见你,我原本没打算和你有交集。”书燃视线有些飘,不知该落向何处,“但是,有一天,小严的朋友告诉我,小严被打了,有人拿条凳砸小严的脸,还往他脸上扔钱,那个人就是周絮言。” 绿灯又亮,周围人潮流动,只有他们两个静止在原地。 书燃似乎有些冷,抱了下手臂,她低着头,周砚浔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继续说:“我的亲人,我在乎的人,一个一个,都在被周家的人欺负,凭什么啊?” “凭什么,你们就能拿人不当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周砚浔闭了下眼睛,之后,目光别开,“别说了。” 书燃很平静,偏偏说下去,“那天是沈伽霖的生日,我看到方孟庭的朋友圈动态,知道沈伽霖在‘E.T.’庆生,你也在,我特意赶了过去。场子大,不好找人,我在卫生间的洗手台那儿等着,想试试看能碰见谁,结果碰到了谈斯宁。” 四周车水马龙,喧闹又热闹。 许是风吹得太厉害,周砚浔的眼睛泛起了红,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下。 书燃打断他,她声音很温和,说出的每一个字却无比锋利,“最开始,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为了樊晓荔,为了严若臻,为了报仇。” 在周砚浔已经开始喜欢她的时候,为她读弈大,为她执意留在弈川,她却是为了报仇在接近他。 先动心的人注定无路可退,周砚浔从最开始就给自己摆了一步满盘皆输的棋。 即便知道真相,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咽下所有情绪,“无论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后来,你都是真的爱我,我知道。” 那一刻,书燃回忆起许多往事,相识以来,一幕一幕,像存在相簿里的旧照片,永远色彩明艳,永远鲜活。 她笑了下,喃喃:“你还敢相信我吗?相信爱情这东西是纯挚的?” 周砚浔感觉到整颗心在被揉烂,也被打碎,他点头,有些偏执地说:“我信。” 书燃笑不出来了。 她想为樊晓荔报仇,樊晓荔却说她没兴趣做一个好妈妈,让书燃不必对她有期待。 她想为严若臻讨一个公道,严若臻冷冰冰地躺在了停尸间,一生潦草结束。 周砚浔一腔深情,她接不住也放不下,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都在做些什么。 书燃忽然觉得头很疼,神情恍惚,明明还是红灯,她却想过马路,周砚浔连忙拉住她,手指握着她的手臂,握得很紧。 “燃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周砚浔紧盯着她,“我们不提了,好不好?” “周砚浔,”书燃眼睛微红,“为了一个想报复你的人,你究竟要妥协到什么地步?” 周砚浔喉结微颤,他说不出话,手指仍握紧书燃的手臂。 书燃眨了下眼睛,她知道哪句话他最听不得,于是故意说:“事情可以过去,但是,很难被遗忘——严若臻一条命,活生生一条命,你要我怎么忘?” 周砚浔身体僵了下,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你还是在乎严若臻。” “你一直都更在乎他。”
第77章 温柔(结尾小修) “严若臻”这个名字, 好像变成了某种武器,伤人又伤己。 书燃鼻尖酸得像患了重感冒,她背对周砚浔, 脸颊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周砚浔一直在看她, 看她背影笔直,又薄又瘦,很精致的纤细感,看见风吹着她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露出一截修长细腻的脖颈。 怎么看都喜欢。 他是真的喜欢她。 “燃燃,”周砚浔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喜欢我, 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同时,你也很在乎严若臻。” 书燃咬着唇, 视线凝固似的定格在信号灯上。 “我很想知道,”周砚浔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暮色,声音放得更轻,“在你心里, 究竟是对我的喜欢多一些,还是对严若臻的在乎多一些?” 书燃没做声,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握紧。 一个倒计时结束,又一个。 过了将近两分钟,书燃意识到什么,回过头。 身后的位置空了。 他走了。 没等到答案, 或者说,不敢去要一个答案。 旁边站着几个刚放学的高中生, 活泼可爱,互相勾着手臂,小声聊天。 “那个男生真帅啊,拍下来挂匿名墙,评论一定会爆!” “他是不是哭了呀?眼睛全红了。” “看错了吧,帅哥都被宠坏了,没有心,怎么会哭呢!更何况,谁有那种本事能把那么好看的人弄哭!” …… 那天之后,书燃再没见过周砚浔,人和车都消失在了荷叶巷,不知道是不是回了弈川。有时候打开微信,看到置顶的那个头像,她先是会怔愣,然后漫无边际地发呆,再回神时,大半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了无痕迹。 要处理叶扶南的后事,书燃辞了补习班的兼职,这阵子一直宅在家里。不出门,整个人却瘦得更厉害,裴裴问她早饭和中饭吃了什么,书燃眨了下眼睛,摇头说不记得了。 裴裴皱眉,“不记得,还是根本就没吃?” 书燃继续摇头,她是真的想不起来。 裴裴叫了份外卖,书燃闻到饭菜的味道,没觉得饿,反而有些难受,抗拒进食。她勉强咽了几口白粥,将从律师那里听来的与小严有关的事,告诉了裴裴。 宋裴裴听着,慢慢红了眼睛,咬牙说:“一群畜生!” 书燃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她下巴尖尖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眼睛也不像从前那样明亮。 裴裴离她近一点,抱住她,“想哭的话别忍着,我陪你。” 书燃笑了下,握着裴裴的手,“哭不动了,我实在没那个力气。” “接下来,”裴裴又难过又茫然,看着空落落的小院,“我们该做什么呢?” “去接小严,”书燃很慢地说,“我要带他回家。” * 严若臻很听书燃的话,离开弈川后,他去了深市,住的也是书燃帮他租的小房子。他的遗物里有出租屋的钥匙,书燃推门进去,阳光落进来,一束束光柱,飘着一点细小的浮沉颗粒,书燃不由一阵恍惚。 租房子的时候,书燃跟中介是用微信沟通的,她只看过中介拍的视频和照片,真正走进来才发现,房子真的很小,装修也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 床单平整,沙发里有靠枕,几只喝水的杯子排在桌面上,像沉默的小士兵,等待着主人归来。 它们的主人却再也回不来。 书燃指甲抠着掌心,压住所有情绪。 裴裴是跟书燃一道来的,她环视四周,眼睛有些湿,小声说:“无论走到哪儿,小严都那么爱干净。” 书燃没说话。 她是在衣柜的底层发现那个小箱子的,盖子打开,里面装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每一样都很旧—— 一本笔记、一支铅笔、一块手帕,还有糖纸。 裴裴疑惑,“这是小严的吗?还是前任房客忘记带走……” “是小严的,”书燃抱着那个箱子,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这些东西,我都认得。” 本子和笔,是书燃送给严若臻的。 当时小哑巴还很小,不会说话,无法表达,书燃给了他一个本子一支笔,让他把想说的写下来,或者,画下来。 也是在这个本子上,小书燃握着小严若臻的手,一笔一画,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若臻。严若臻。 一页页的横格纸,从歪扭到工整的字迹。 书燃慢慢翻看着,忽然顿了下,本子的最后几页,写得全是—— 燃燃。燃燃。 字迹和墨水的颜色都很新,应该是近期写下的。严若臻一个人在深市,举目无亲,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寻求一点微弱的温暖。 绣着花边的白手帕,书燃用它帮严若臻擦过伤口处的灰尘,书燃送他的生日贺卡,书燃给他的艾草香囊,端午节的时候,小孩子都要带这个。书燃折的彩色小星星,她随手拿了几颗给他,严若臻视若珍宝。 还有,那张糖纸,书燃小时候最喜欢这种糖,她送给严若臻的第一颗糖。 这些东西,这么多年,他一直保存着,从赫安到弈川,又从弈川到深市。 吃得好不好,有没有地方住,能不能赚到更多的钱,严若臻都不太在意。只要这个小箱子在身边,世界就是晴朗的,会有春天,会有山花遍野。 看着那些东西,裴裴的眼泪又掉出来,书燃不说话,也哭不出来,只是很用力地咬唇,咬到沁出血色。她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找小呆明的号码。对面很快接通,哑着嗓子叫了声小燃姐。 书燃立即问:“你知道小严为什么要回弈川吗?” 他明明已经走了,何必…… “严哥说他不习惯,”提起严若臻,小呆明声音里带了哭腔,“总想回来看一看。” 不习惯—— 不习惯离燃燃太远,不习惯和她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就偷偷跑回来,偷偷看一看,不让她知道。 书燃轻轻呼吸着,觉得心口特别闷。 小呆明又说:“去年除夕,严哥回过赫安。当时,我给了他一盒糖,他说那是你喜欢的,要带回去送给你。后来,不知怎么的,那盒糖又被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我猜你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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