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 她转身。 路灯在周宸良的身上投射下一层柔和的暖光。 “我话有点多,”男人不由嘲笑自己一声。 又抬头看向林栖:“你还年轻,不要那么急着相亲,就算要嫁,也要挑自己喜欢的,也许你的家庭给了你压力,希望你不要妥协,你姨妈那边我会去解释清楚的,晚安。” 林栖感觉喉咙里像被扎进一条鱼骨,她滑动喉咙,发出艰涩低缓的音节,认真点头道:“好,路上开车小心。” 回到家,林栖仰躺在床上望着天顶,周宸良的话好像还回荡在耳边。 林栖,希望你不要妥协。 视线缓缓移动,林栖看到墙壁上的挂钟,十一点三十四。 秒针在走。 滴答的声音敲打着她的耳膜。 这道声音让她时而振奋,时而平静,时而焦躁 ,时而怨恨。 但她从不拔下电池阻断这道声音。 就像一直走的秒针,她也不能停下。 林栖望着钟表眨了眨眼,一个挺身坐起来。 洗一把冷水脸扫空一天的忙碌疲惫。 她盘起头发,打开台灯。 夜航的路也许不露圭角,也许枯燥孤单,也许看不到明确的尽头。 可那又怎么不是一条有吸引力的航线,必须淌过的湍急,要到达的远方。 * 隔天。 林栖背着包风一样路过某间办公室,三秒后又倒回来。 她转头看向敞开的室内。 如果没记错,她昨晚是跟两位关系“匪浅”的男医生一起下班的。 是门忘关了? 林栖视力极佳,注意到那块安静置于办公桌左上角的岗位牌。 麻醉医生:刑台云。 林栖默念一遍,心道后勤部动作可真快。 视线又落回铭牌上的名字。 不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名字却是第一次知晓。 “在看什么?” 林栖回头,看到懒懒倚在会议室门框边的男人。 他手里捧着一只杯子,他的目光很柔和,没有半分压迫感。 林栖注意到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不确定道:“邢医生…早?” “早。” “……” “吃早点吗?”她机械地扬了下手中的包子。 “吃过了。” “……” “喝咖啡吗?”刑台云礼尚往来问一句,也像她一样扬了下手中的杯子。 “不用了谢谢。” 走廊外逐渐热闹起来,科室里却还稍显安静。 过分安静的空间容易凝固气氛,林栖却半分不在意,随意跟刑台云搭起话来。 “刑医生那么早,六点半就起床了?” 拉开工位后的窗帘,阳光开闸似的大片大片倾泻进来,林栖被笼罩进晨光中。 刑台云看着她回到工位,倾身时黑长的秀发顺滑的从肩膀滑落,微垂眼睑时,眼尾落下一道浅淡的阴影。 “没有那么早,7:20左右。” 刑台云低头,舌尖缠绕着浓香的咖啡味 正弯腰准备开机,林栖搭在键盘上的手指一顿,抬头朝会议室的方向看过去。 当初她换住处的标准只有两条,首先是更省钱,其次是离医院更近。 二者其实存在逻辑矛盾,医院在城中心,离医院越近,随之房价肯定也更高。 可想而知林栖能找到房租1000,地铁直达医院只用20分钟的住处有多不容易。 所以刑台云的住处……那得离公司多近。 刑台云在林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打量,倒不至于生气,反而好奇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您那么早到医院,简直太敬业了。”林栖违心的奉承。 刑台云眼里浮上一层浅淡的笑意,这夸赞多少有些敷衍。 “你刚才是找我有事?”刑台云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指轻轻点着咖啡杯。 林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被那只漂亮的手吸引过去。 又冷静的错开目光,回到刑台云的脸上。 她在医院行事向来小心谨慎,不敢出分毫差错,对同事友善大方,对上级尊敬有礼。 此刻嘴角挂上浅淡的笑容,“没事,一直不知道邢医生的名字是哪三个字,刚才看到了所以停顿了下。” 刑台云捕捉到她用了‘一直’两个字,不露痕迹的抬头看她一眼,温温一笑,“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林栖说。 林栖在周五第一次排到和刑台云一起手术。 主刀医生又是周宸运。 她在检查患者访视单的时候听到周宸运跟刑台云说:“下班后一起吃饭,怎么说给你接个风。” 如果不是曾看过王家卫的《乍泄春光》,林栖可能形容不出这种男人跟男人之间的关系。 周宸运的性格里有一部分何宝荣的天真热情,刑台云却不像黎耀辉。 他的身上让人完全感受不到锋芒,更像温和儒雅的大学教授。 对于这两个人,手术结束后林栖再一次在电梯口碰到。 周宸运喊她进去。 林栖觉得那晚就很尴尬,绝不会单独再跟两人同乘当电灯泡。 她面不改色撒了个谎,“我往上,要去安排手术室。” 电梯门刚合上,周宸运耳边就飘来一句风凉话,“人躲你呢。” 周宸运抓狂,“我不是在追她!” “嗯,确实瞧着连朋友都够不着。”刑台云淡淡道。 周宸运狠狠瞪向身边的人,气得胃抽疼,“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跟你解释。” “不是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会损人?”周宸运又补了句。 * 林栖今天的最后一台手术是和龚副主任,一直到晚上七点。 全部工作结束时,林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分离。 “今天第一次和刑医生配合,感觉怎么样?” 林栖强打精神回答,“挺好的,刑医生很专业。” 想起什么,林栖嘴角荡漾起淡淡的弧度:“缝线时周医生跟刑医生要肌松,刑医生淡定给注射了3ml生理盐水。” 龚副主任也笑起来,“手术医生跟麻醉医生就像那小两口,吵吵闹闹,谁也离不开谁。” 确实挺像的,林栖心想。 从医院出来,风有些大。 “穿保暖点,这两天换季。” “好。”林栖回答。 龚副主任有祁主任接,想捎林栖一程,林栖婉拒。 她又回到办公室。 冬天刚过完,座位下还有一件她之前放在办公室的黑色呢子大衣。 穿上衣服,林栖从玻璃门的反光面里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庞,忙碌一天的马尾有些松散凌乱,时尚的大衣与运动裤帆布鞋搭配得不伦不类。 林栖皱眉,甚至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微邋遢。 林栖对自己过分苛责,觉得如果连自己都打理不好,懒散终究会取代自律,变成毫无上进心的得过且过之人。 桌底还有一套她以备不时之需放着的衣物,提着袋子进出一趟卫生间,林栖已经将运动裤帆布鞋换下扔进通勤包里。 她换了与黑色大衣更搭配一些的牛仔裤和高跟鞋,三公分的鞋跟拔高了整个人的气场。 林栖站在镜子跟前,放下马尾,手指将头发拨弄蓬松,她皮肤白皙,裸色唇彩涂上后整个人鲜活起来,淡淡的妩媚知性。 林栖面无表情看着镜子中重头改造的自己,觉得满意。 她是个爱美喜欢打扮的人,但心底一直有道声音提醒她,林栖,还不是时候,不可以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 而此刻快速的修整也只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差不多,不要退一步,不要懒惰。 任何一件事上都不可以。 退一步就有退两步。 从医院出来,厚实的外套挡着冷风,腰带收紧她纤细的腰肢,林栖挎着通勤包双手懒懒揣在衣兜里,背脊挺拔。 她走在路上,经过她身边的人总会回头望,林栖是极漂亮的,五官大气而精致。 兜里的手机再一次振动起来,林栖在换衣服时那手机就响过两次。 姨妈誓不罢休的劲林栖是体会过的。 “姨妈。” 接通电话,林栖轻喊了声,风吹乱的发丝勾缠到嘴角。 “小栖,怎么不接电话啊?”姨妈的声音有些不高兴。 林栖拨弄了下头发,淡淡道:“才下班呀,很忙的。” 姨妈没好再责备。 “你跟那个相亲对象,叫什么来着,哦,跟周先生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哪做得不好惹人家不高兴了?怎么我听那边说你两已经结束了?” “小栖,一家人费心费力为你这么操心,你不能这样的,就算你不心疼姨妈也要心疼心疼你哥,你要是能找到好归宿也能让你哥少操心一点,还能反过来帮衬你哥一些,道理姨妈跟你说了,你自己也想想,周先生家境不错的,女孩子要大方点,主动点,你再跟他联系联系。” “姨妈,”林栖揣在兜里的指尖摩挲着棱角坚硬的烟盒,记不得什么时候塞在兜里忘记拿出来了。 她嗓音平淡道:“我跟他已经说清楚了,我们没有眼缘。”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过了几秒姨妈问。 “没有。” 电话里又静了几秒。 “这个不行那我再重新给你找下一个,下下个,总有一个能对上你眼缘。” 姨妈的口气已经不太好,“林栖,你还真是折腾人的命,我妹妹她…” “姨妈,”林栖打断她。 风扑腾在脸颊上,像刺刀一样。 “我赶车,挂了。” * 刑台云在车上接到电话,家里小弟出去跟人飙车被交警拘了,叔父的电话打到他这来。 “叔父,这事你去找姑父才对,不过我说就让灮尧在里面待几天磨磨性子也好。” “你说的是,灮尧是得收拾了,你姑父的意思是把灮尧这小子提溜出来扔大院去,但你也知道那小子的脾气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很多利害关系他又不懂,你姑父今年刚调任,不怕这小子惹祸,怕的是影响了你姑父的名声。” “到现在我也没敢给老爷子知道这小子在局子里。”姑父又说。 “我知道了,你让他出来后给我打电话吧。” 叔父欣喜应下,“灮尧也就你跟老爷子能管住,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刑台云听着叔父的话,视线里晃入一抹身影。 那女人走在街边,沿途的路灯一盏盏划过,距离拉近,刑台云看清她。 笔直高挑的身形,双手揣在大衣兜里,风将她的发丝裹进空中摇曳。 那截白皙的下颌微仰出一个高傲的弧度,高高的鼻梁下,唇间微抿着一根细长的香烟。 刑台云说:“先不说了,我这边在开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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