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越过那双过于肖像、贴脸的眼睛,落在那方盖住了大半张脸的口罩上。 买一送一,所以这口罩底下的行情是有多差,才能这么卖力地推销自己? 一整个晚上已经营业得这么努力了,到了这个时间点居然还要买一送一。 眼前的妈咪热情到让她觉得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似乎也天然带毒——事出反常必有妖。 毕竟,服务已经彻底结束了,所以此刻她对陌生人的警觉已经飙升到了巅峰。 然而一想到对方强悍的男友力,裴拾音的确不敢太快跟她撕破脸,只能委婉地拒绝道:“我明天一整天都是课,到了晚上还得提前预习,你知道的,我英语听力不好,需要靠录音笔慢慢回听教授的课,才能跟得上进度。” 教授是个毛利人,讲英语时有很重的地方口音,“one day or two days”总是会发音成“one die or two dies”,以至于教授在分享他在南极考察企鹅时,总是会让她将企鹅的迁徙行为判定为一场不明力量针对企鹅的大屠杀。 学习上的苦恼,她在酒吧里吃蛋糕的间隙,已经跟他翻来覆去地吐槽、抱怨。 “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准备这样的惊喜。” 见对方仍旧坚持着不肯离开,她只能像个被金刚芭比绑架的小可怜,认命地低下头,解锁手机,点开了支付app。 “这样吧,你把收款码给我,我再给你转一笔小费好了。” “我是说。” 当清润苏沉带着轻柔笑意的声音在黑夜寂寂无人的公寓楼下缓声响起的时候,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拉下遮脸的口罩,露出一张极其英俊而温和的脸,金丝边眼镜后,一双粉棕色的瞳孔,如蔷薇星露,在伦敦沉寂的夜晚里,熠熠如星。 “既然你的朋友已经替你买下了我的白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另外附送我的晚上。” 裴拾音很难具体用语言形容在当下这个瞬间,再次见到宋予白时她的心理反应。 错愕有之,震惊有之。 意外有之,不可思议有之。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单方面切断联系半年多的宋予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再次愤怒她的欺骗,还是只想把她好好抓回国内,狠狠教育一顿? 然而,她还来不及去担心未来,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让她难堪到尖叫。 人的情绪天然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最令她不安的、恐惧的、恨不得像只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进沙地里的羞耻感,终于如一道巨大的浪潮,后知后觉地兜头浇下来。 “宋予白,骗我很好玩吗?” “你弄成这样是要干嘛?” “你是很闲吗,来跟我玩过家家?” 盯着他一身过去惟妙惟肖的装扮,巨大的羞耻感从她脚底板一路烧到她的脑袋,裴拾音瞪着因为难堪、羞耻而通红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脑袋里咕嘟咕嘟冒的热水泡泡给掀翻了—— 虽然理智告诉她,应该在这种重逢的日子,尽量像个放下过往的大人,云淡风轻地面对一切,而不是像个情绪不稳定的稚童,用这种粗暴直白的方式先发制人。 但她控制不住!她完全控制不住! 一想到自己羞耻到爆棚的内心世界,被一个不速之客光逛了个遍,她就羞耻到忍不住想要尖叫!! 这跟被人明目张胆地窥伺了自己在po上看文的浏览记录,变相被人知道自己喜欢多p和强制Play的XP,有什么区别!! “我以为你会开心。” 用料上乘的柴斯特大衣被伦敦冬夜的妖风吹得下摆微摇,宋予白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我开心个鬼啊!你一个圈外的人你真的让我觉得今天整个晚上都毁掉了好不好?” 她的喉咙开始哽咽,眼眶也跟着发酸。 她没想到自己的xp被曾经暗恋过的长辈发现之后会这么生气,身体都因为获悉这个噩耗而发抖。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前一秒天堂,后一秒地狱。 她以为人生中最好最快乐的一个生日,实际上,却是一场别有用心的策划,更可笑的是,难言的羞耻感,让她根本不想再回忆今晚发生过的、让她心动的一切。 “你明明什么都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明明以前她跟他讲这个游戏,讲超话里的引战和吵架,讲抽卡机制的时候,他虽然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但她知道,他也仅仅止步于倾听而已。 相隔8岁的年龄差,在他眼里,她所有的兴趣爱好,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幼稚的孩子气。 “你知不知道我今晚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你!你这么做真的太让人讨厌了!” 尖锐的斥责和怨怼,在寂寂无人的廊下,如锋利的冰锥。 她一瞬不瞬瞪着他的眼睛是红的,被气鼓的脸是红的,用力攥紧垂在身侧的拳头,指背的关节也是红的。 宋予白沉默着,从大衣里解下厚实的羊绒围巾,想绕在她的颈上,却被她敏捷而嫌恶地避过。 无奈,他只能将围巾折在手里,温柔的目光落进她愤恨不满的眼睛里。 “如果现实和虚幻的壁垒,是我们之间竖起的高墙,那我希望,自己从未在你的世界存在过,我不想做你无可触及的爱人。” 当苏辰和的台词被他巧妙地糅合在语境里的时候,裴拾音却有短暂的忪怔。 信口拈来的引用,以及对情绪和人设的拿捏,他并不能算完全的门外汉。 至少,她确定,他深入了解过这个人,做过足够多的功课。 “拾音,我把主线打通了,但副本还有两个关卡,怎么都过不去,你能不能帮我?” 颈项被人耐心地一圈一圈绕好仍留有木樨淡香的围巾,心灵手巧的宋予白甚至还给她打了一个在小红书上很流行的围巾结,将她被冷风吹凉的下巴牢牢裹入了残留着他体温的围巾里。 然而在熟人面前暴露自己二次元的属性,依旧让她浑身不适。 裴拾音想到自己一口一个妈咪,各种主动粘着他,想要亲亲和贴贴的样子,她真的羞耻到想先杀人灭口然后再自杀。 所以她很凶狠地说:“关我什么事!” “好,我到时候去网上再找一找攻略。” 一时无话。 裴拾音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半截鼻子和一双眼睛。 宋予白在她的世界里沉寂消失了半年,不出现则已,一出现等于了给了她当头一大棒。 她现在心绪复杂纷乱,进退两难,急需一个安静的环境思考以后该怎么办。 试衣间里,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像是一道不得不做的选择题,她很清楚地知道,对方是在纵容她做了长达半年的缩头乌龟。 然而这时候,她依旧没多余的心情给他好脸色看。 “反正现在也不用担心你一个人打车回去不安全,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宋予白沉吟了两秒:“那在我离开之前,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干嘛啦!” 她现在只想跑回楼上,爆锤一顿枕头。 “再说我为什么要帮你的忙啊!!” 一想到有可能要跟他独处,已经被迫在脑子里重温了一边试衣间的裴拾音再次尴尬到整个人都像只小狮子一样炸起了毛。 宋予白隔着平光镜指了指自己眼眶里的隐形眼镜,一本正经地请教说:“主要是店里只是教我怎么把它们戴进去,却没教我,要怎么样才能把它们取下来。”
第053章 晚霞 半个小时以后。 宋予白手握冰袋, 敷在眼皮上。 裴拾音浑身的热汗贴在毛衣里,瘫在沙发上, 大脑放空,精疲力竭—— 对于一个初次带隐形眼镜的人来说,摘镜容易取镜难,毕竟眼球在面对探入的异物时,天然就会闭眼防御。 以至于在洗手间里僵持许久,小小一间浴室地玻璃镜,不知不觉间, 都被两人紧张呼出来的热气给蒙上了一层水雾。 顺利取下眼镜的那一刹那,无论是宋予白还是裴拾音, 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凌晨半点,提醒她入眠的勿扰闹钟再次响起,她重新拾起重逢该有的不耐,没好气地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宋予白放下眼皮上的冰袋,没带眼镜的视线隔着小半张沙发,朦朦胧胧地递过来。 “拾音,我晚上还没吃东西。” 宋家规规矩矩的一日三食, 她认知里的小叔叔, 是规矩作息里一等一的翘楚, 难得有这种三更半夜还没吃饭的经历。 “是我不让你吃吗?” 想到酒吧里她邀请他吃小蛋糕时他那一副绅士有加的推拒,裴拾音简直火从心起, 低哼一声。 “明明是你自己装腔作势。” 宋予白重新将冰袋盖回到因为摘镜而红肿不适的眼睛上:“抱歉,我真的以为你会开心。” 好端端一个惊喜临到家了却变成了惊吓,她会开心才真是有鬼。 然而打量他一身周正肃然的打扮, 虽然隆重得难免有些戏剧化,但这也的确是他日常冬季的穿着。 裴拾音很难去形容当下这种复杂的感觉, 就像她明明只是为了在二次元里找代餐,却没想到在三次元里吃到了真主。 归根结底,还是卞思妤坏,一天天不干正事,就知道给她安排歹毒的剧本。 关键是,对方居然还好意思发消息来问她生日过得怎么样,她看到消息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好端端一个生日,高高兴兴过完,却因为宋予白的主动脱马,将她强行摁回到了那个不得不面对的选择题里。 虽然宋予白给足了她冷静期,但她依然没有想好,两人之间到底应该是什么关系。 她求爱不成,被无情拒绝,原本已经打算彻底放下的感情,却在那个混乱不堪的试衣间里,再次被他拖进泥沼里。 好不容易降温到50℃以下的水温,再次有咕嘟咕嘟开始沸腾的趋势。 越想越委屈,委屈的同时还忍不住生气。 凭什么他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凭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凭什么自己永远都要在原地等他? 她裴拾音!是不是就非得在宋予白这棵树上吊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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