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让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蒋葆儿更被吓得方向盘有半秒打偏。 “没……没……”许自豪感觉又要开始打嗝了。 徐宁则厉声制住他,“你别说话,我问区呈琛呢。”说罢,她直直地盯住了区呈琛,不给他任何躲避的可能。 区呈琛慌乱的低下头,正巧瞄见徐宁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面是她与母亲陈小婉的对话框,她偷偷拨去了若干语音通话,都是无人接听。 “说话啊!”徐宁忍不住喊问。 区呈琛的头埋得更低了,半晌后,只怯懦的传出一声,“对不起。” * 徐宁脚下轻飘飘的,如踩在悬着的云端之上,下车和上楼梯时都止不住的踉跄,许自豪和区呈琛想要扶住她,却都被她狠狠地甩开。 到了大厅,徐孟春、徐孟夏、徐孟秋首先围了上来,她们的眼眶皆是通红。 徐宁只当看不见,倔强的一张脸撇向一旁,语气生硬地,“你们肯定认错人了,我要亲自去看。” “宁宁,你听二姑说……”徐孟夏拉过她的手,但又瞬间哽住,这世间应该没有什么词句,能够抚慰失去至亲的痛楚。 徐宁耿着脖颈,倔强的坚持,“我要先见人。” 众人都知道,得让孩子见父母最后一面,这是于情于理都该有的步骤,但又都不忍心让她去面对这样的悲怆。 磨蹭了许久后,还是相其言先下定了决心,去叫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在前面走着,徐宁在后面跟着,其他人则在更后面的位置,准备随时接住徐宁。 开始时徐宁很是坚定,靠着心里的不相信没可能支撑着,但当工作人员打开那扇门时,她忽然勇气尽失,直接坐到了地上,开始了撕心裂肺的哭泣。 她心里隐约有一个声音在说,别跨过这扇门,只要不跨过这扇门,她就还是从前那个有父母庇佑的孩子。 相其言忍住想哭的冲动,蹲了下来,将徐宁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仿佛这样便能为她搭建起一个新的避风港,可她内心也深知,她的这点慰藉,只是沧海一粟。 * 徐宁哭了一场又一场,哭到力竭后,忽然收起了眼泪。 她的喉咙已经肿痛,发不出一个音节,干脆用口型道:“我要回家。” 徐孟秋知道她心里无法接受这一噩耗,但还是劝道:“孩子,去看你爸爸妈妈最后一面吧。” 徐宁继续重复着口型,“我要回家。” 大家怕进一步刺激到她,只得先按照她说的,将她送回了家。 徐宁一进屋便快步进入卧室,将自己反锁在了屋里,其他人怕出意外,都在外面守着,不敢离开。 也是这时,徐孟夏才注意到相其言那沾着咖啡渍狼狈的一身,“你这儿怎么弄得?” 相其言用手后挡了挡污渍,解释,“不小心洒了咖啡。” 徐孟夏没再说什么,相其言稍微舒了口气,可没过片刻,徐孟夏又捉住她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相其言自然不会说实话,扯谎,“我过来出差,你打电话时正好下飞机。” 徐孟夏没去探究她这话的真假,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才说:“也许是老天记挂着,要让你来见你小舅舅妈最后一面,可它又实在不够慷慨,只肯给我们送他一程的机会。” 相其言沉默着,看见母亲眼角又有泪水浸出。 过了一会儿后,徐孟夏精神了些,开始担起家姐的责任,她坚持要让其他几家人先回家,说:“这里我和老相守着就行,你们先回去休息,接下来……有的要忙。” 等到大家离开后,徐孟夏又对相其言说:“你也是,先回去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穿的利利索索的来,你小时候小舅没少照顾你,现在你要照顾好徐宁,也要帮忙去打理他和你小舅妈的身后事。” 相其言木讷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先去给你们买点吃的来。” 徐孟夏摆手,“不用了,我吃不下。” 相其言没再多言,默默地退下后,绕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简单的吃食,准备给父母送过去,不想刚走回小区门口,便遇见了许自豪跟区呈琛。 “你们怎么还没回家?” 许自豪像个哭包一般,哭着抱住了相其言,难过地抽泣道:“我不想走,我不忍心走,我要陪着宁妹,她该有多难过啊,我也是,我心真的好痛,舅舅舅妈……他们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出这种事?” 相其言并不适应这样的亲密接触,但还是不自觉的开始抚拍许自豪的后背,同时她又忍不住的去看一旁的区呈琛,发现他虽然面色凝重,眼睛里也布着红血丝,但整体却要自持的多。 她于是忍不住想,小孩有时比大人表现坚强,究竟是值得庆幸亦或是该感到悲哀的事。 * 这一晚,许自豪和区呈琛用沙发垫简单的在徐宁的卧室门口打起地铺,默默地守了一夜。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徐宁一如往常的早起,并背起书包说要去上学。 徐孟夏想这孩子真是受到了刺激,开口安慰她,说:“二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可以尽情的哭,但是千万别憋着。” 徐宁照旧强撑,反问:“我为什么要难过?” 这句话瞬时制住了徐孟夏,中国人从来忌讳去谈死亡,哪怕斯人已逝,也会尽可能的避开‘死’这个字。 可不管是逝世、离开、远去,其实都不足以粉饰太平。 徐孟春一早过来熬了海鲜粥,此时粥刚好出锅,她盛好后,端到桌边放凉,想让徐宁多少吃一些,“你就是再难过,也要照顾好身体,我们这些姑姑姑父永远是你的后盾,我们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的。” 徐宁根本听不进,已自顾着走到了门口,谁也不敢上去拉,谁都怕稍有不慎。 最后还是区呈琛追了上去,并回过头宽解大人,“我会看好她的。” 可大人们根本无法放心,两位小孩刚出门,徐孟夏一家便偷偷跟了上去,徐孟春则拨通了徐宁班主任的电话,请求她给予一定的关怀照顾。 而谁都没想到,徐宁刚进学校便崩溃了,本就敏感的她,在踏入班级后,很快便从不善伪装的同学眼中读到了各种怜悯,那或许出于好意,但却彻底打碎了徐宁的负隅顽抗,她从昨夜开始便不停在给自己催眠,告诉自己命运定不会如此残忍,夺走她的双亲,让她变成浮萍一般的孤儿。 “徐宁……” 区呈琛首先发觉不对,要去拉徐宁,却被徐宁一把甩开,接着他只看见徐宁疯也似的掀翻了桌子,对着刻意保持静默的班级同学发泄,“看什么看?没见人死过爹妈吗?” 全班人彻底陷入沉默,偌大的教室里,连呼吸声都是小心翼翼的。 徐宁再受不了大家的同情以待,冲出了教室,可因为悲伤过度又长时间的没有进食,刚下到教学楼大厅,她便虚弱的晕了过去,跟在后面的区呈琛还有另一位同学立马紧张的跑上前,将徐宁背了起来,往学校的医务室送。 * 徐宁发了高烧,在床上虚弱的一躺就是两天,这期间,没有人再敢提让她去看父母最后一眼的事。 到了火化前,徐孟春和徐孟秋都有犹豫,怕这么做,会给徐宁留下遗憾。 “她现在是因为难过惨了,所以只想回避,二天等缓过神来,我们怎么面对她?” 只有徐孟夏无比坚持,不许任何人再去逼徐宁,她说:“二天她如果真的有怨恨,就说是我全权决定的,要恨就恨我吧,但现在……谁都不准逼她。” 她心里下了决定,要好好护住弟弟弟媳留下的这个孩子,不容有一点意外。 这两天,相其言向公司请了假,和母亲一起着手布置舅舅舅妈的后事。 丧葬礼仪远比她想的要复杂,而徐家埋在暗里的纠葛也借由这场葬礼被带了出来。 一是陈小婉的父母,他们从临市赶来,非但没有安慰徐宁,反倒不停的哭闹,先开始,大家都还能体谅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可两位老人哭着哭着,便充满怨念地开始怒骂徐孟冬,说他是个短命鬼,可怜自己女儿平白被连累。 “我一早就不赞成他们的婚事,离婚的男人,根本要不得……” 其他人都忍着,脾气火爆的徐孟秋却不能忍,立马跳起来驳斥陈家的父母,“离婚男人要不得?你们数彩礼钱数到手软时怎么不说这话?靠着女婿的钱在在家那边换了房子,还给小儿子在成都买了楼时怎么不说这话?现在跑来数落一个已经离开的人,你们真的是不怕遭报应……” 她的话又快又密,等徐孟春、徐孟夏拽过她强捂住嘴巴时,陈家父母已被数落的体无完肤了,陈母一愣后,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开始拍地,大哭命苦活不了了。 而等徐孟春、徐孟夏好不容易安抚住陈家父母的情绪后,她们姐妹三人又就另外两件事有了分歧。 徐孟夏坚持要请徐孟冬的前妻和儿子回来参加葬礼,可徐孟秋却坚决反对,她认为吴丽娜那个女人恨极了徐孟冬,根本不可能答应来,她们只会碰一鼻子灰。 徐孟夏不依,表示,“不管怎么说,徐安都是孟冬的儿子,吴丽娜就是再不满,也不会做到这一步的,而且……我想,孟冬也很希望徐安能来送他一程。” 徐孟秋哼了声,不留情的道:“歇歇吧,说到底是我们那个没良心的弟弟对不起他们母子,他根本就没怎么养过徐安,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叫他来尽什么做儿子的义务,你要是不怕丢脸,你就去说吧,左右不过是被骂几句。” 徐孟夏语塞,“你……” 最后是徐孟春投出关键一票,认为哪怕对方不会来,也该向他们报丧,“总之,我们总得尽人事。” 这轮争论结束后,姐妹三人又很快重新杠了起来,并还伴随着阵营变化,这一次,徐孟春不再和徐孟夏站在一边,她开始跟徐孟秋结成联盟。 徐孟夏认为母亲哪怕已经神志不清,可总归是健在的,单凭这一点,也得把她接来参加葬礼,可徐孟春、徐孟秋却都是拒绝。 她们以为,王大珍这个做母亲的从来不称职,到了最后,也不必强把她安在母亲的角色上。 徐孟春:“我这也是顾全大局,她的精神状态,你又ꎭ꒒ꁴ꒒不是不晓得,到时候估计一个失神,直接把天掀翻。” 徐孟秋的话说的更直白些,“就是说,那个老太婆,那么恨我们几个,只怕当时直接拍大腿叫好,那我们真成了亲朋好友之间的笑话了,倒不如藏好,而且……孟冬走得这么早,说不定就是她咒的,她从开始就不待见这个小儿子,孟冬与其说是她的儿子,倒不如说是你徐二姐拉扯大的半个儿!” 她们争吵时,相其言就在一旁,她心里烦闷不已,很想让她们消停一些,问她们守在这儿,究竟是为了照看侄女,还是为了逼疯侄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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