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间过得比上午快。 放学铃一响,学生们冲出教室去车棚取车,各自回家。 现下时节,天黑的越来越早,天空中稀疏的云渐渐融进即将到来的夜色。 温年不慌不忙从校门出来,沿着马路走。 许扬的话有道理,她要算计着花钱。 但是坐公交去人挤人是不可能的,她可以走出一段距离再打车,这样就能省钱。 温年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赶在路灯亮起之前,温年进了小楼。 房子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儿声音没有,许扬不在,在餐桌上留了纸条。 ——饭菜和粥都在锅里,热下再吃。爱你的表姨,么么哒~ 中午吃的鸡腿还在胃里抗议,温年先换下衣服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整洁干净了,才去厨房。 来许扬这里有段日子,但进厨房,温年还是第一次。 平时都是许扬端出来,她就负责把盘子摆出好看的方阵,顺带再点评几句菜色不佳。 现在站在厨房里,温年觉得这里比她当时进她的小卧室还陌生。 灶台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锅,一个是饭菜,一个是红豆粥,都凉的透彻。 温年看看灶台,上面有两个圆形开关,应该是转一下就可以起火。 她转,没火。 再转,有声音,也有气味,但依旧没火。 温年皱了皱眉,百度如何使用煤气灶。 上面的说法和她的做法一样,就是转开关,如果火迟迟不着,极有可能是没有气了,建议查看燃气表。 燃气表又是什么东西? 温年觉得麻烦,犹豫要不叫个外卖? 她以前没叫过,但这几天看许扬叫,很方便,但不卫生。 不卫生的东西坚决不能吃。 想了半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温年噘噘嘴,又要烦。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她以为是许扬回来了,跑出去开门。 结果是陈迒。 两人四目相对一秒,同时开口:“你……” 又同时闭嘴。 一只流浪猫不知从哪个高处跳下来,喵呜一声,落地后就不见了踪影。 依照陈迒的高冷,恐怕温年不开口,他们能在这里站一晚上。 温年只好说:“有事吗?” 陈迒往院子里扫了一眼,说:“没事。” “……” 神经病。 温年关门回厨房。 手机亮着,许扬刚刚给她发消息:[怎么样?我让小迒过去帮你啦/心/] 温年炸毛,直接发语音:“你怎么又找他?他刚才来过了,我不用他帮,你不要再麻烦人家!我一个人行!” 许扬:[你行?] 温年:“对,我行,你现在告诉我怎么开灶台。” 许扬:[你不行] 温年:“我哪儿不行了?” 许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温年:“……”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用想,肯定是坚定认为她不行的表姨又给人家发了消息。 温年打开门,说:“你拉黑许扬。” “……” 手里的手机震动,温年压着火气查看,许扬又发了一条消息:[我劝你接受现实/微笑/] 温年太阳穴要裂,按灭手机,对陈迒说:“我自己可以,你走吧。” 说完这话,帅气潇洒地关上门。 温年决定凉饭凉吃,原汁原味,等明早她把许扬从被子里拖出来,让她亲自教自己怎么用灶台。 这么想着,温年回厨房关灯。 差一步迈上台阶,一只和她手掌一般大的黑色蜘蛛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了厨房门口。 温年张张嘴,一口气提上来:“陈迒!” 这一声大喊让陈迒以为厨房着火了。 毕竟许扬刚给他发的消息上说忘记教温年如何用灶台,希望他能帮一下忙。 陈迒快步进了小院,温年定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见他来了,刷一下躲到他身后,给他指了指前面。 是一只小蜘蛛。 还没他手掌一半大。 “你怕这个?”陈迒问。 温年白着脸摇头:“我、我是嫌它丑,污染我眼睛。” 陈迒听后,语气平直:“迈过去。” 言外之意:那就看不见了,不会污染你的眼睛。 “……” 温年有充分理由怀疑陈迒是故意的,尤其他说完还就要走,明显是在表达:你说过不用帮忙。 温年没想到陈迒看起来四大皆空云淡风轻,也是个有脾气的。 瞄了一眼那只大蜘蛛,温年毛骨悚然。 如果今天这只蜘蛛不走,那走的就得是她。 温年豁出去,拦住陈迒去路,不让他走。 但让她低头服软,她怎么都张不开口,就这么硬生生让两人耗在原地。 在漫长的几秒后,在温年最后的倔强快撑不住时,头顶传来男生低沉的声音:“等我。”
第8章 夜来香 陈迒回他那边拿了一条毛巾。 温年站的老远,看他将毛巾盖在蜘蛛上,然后轻松将蜘蛛捡起,跟捡一片叶子似的。 身上冒起一层层鸡皮疙瘩,温年别过头说:“拿远些,至少一百米以外!” “……” 处理完蜘蛛,陈迒又回来。 没了那个可怕的东西,温年的理智也回来了,再面对陈迒,脸上烧得难受。 打的。 但可能是脸打多了也就皮实了吧,反而可以坦然地破罐子破摔。 温年清清嗓,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你会用灶台吗?” “……会。” 陈迒借用卫生间洗好手,跟温年进了厨房。 温年还有一点儿疑神疑鬼,总怕那蜘蛛有同伙,进去之后四下打量。 陈迒看她一眼,从后面走到她前面来,站到了灶台前。 温年收回视线,想着自己总得有些作用,便说:“可能是没气了,你知道燃气表吗?” 陈迒没答,抬手转动灶台上的开关。 啪的一声,火焰燃起。 温年呆了呆:这是有什么魔法吗? 她不可思议地去转另一个,没开,这灶台难道还是人脸识别的? “向下按。” “什么?” 陈迒将转开的燃气关掉,重新慢动作给温年演示了一遍,温年这才发现在转动之前,需要将开关按下去再转。 她有样学样,成功打开了燃气。 “这么简单啊。” 温年却笑不出来,只觉得因为这个找人帮忙太丢人,又觉得因为这个犟着不肯低头更丢人。 幸亏陈迒是个话少的,这时候这个特质就有了优势,可以适当减少尴尬。 陈迒说:“勺子用一下。” 温年去找勺子。 厨房里她根本不熟,看到台面上放筷子的筒里有勺,就拿出来递给陈迒。 “大的。”陈迒说。 温年又找大的。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还难为情,明明墙上挂着锅铲和汤匙,就是看不见。 最后还是陈迒帮忙拿的。 陈迒并非想看温年出丑。 只是许扬家他来是来过,却没进过厨房,更何况他是外人,自己冒然动手不合适。 但温年的表现比他这个外人还外人,也就无所谓规矩了。 陈迒用勺子搅拌红豆粥。 温年干看着也是尬,不如起个话头:“为什么要这样?” 陈迒顿了顿,说:“热粥的时候要用勺子把热度搅匀,不然会糊锅底。” 温年恍然大悟,觉得生活里的小奥妙蛮多。 还有更奥妙的,陈迒居然一句话说了这么多字,奇迹啊。 陈迒热好饭菜关上火,说等几分钟再掀盖,温年这次没问为什么,他自有道理。 她问别的:“你还会不会用洗衣机?” 这些技能许扬都没来得及教,温年也没想到今天就发了校服……反正打脸一次也是打,七八次不嫌疼,既然已经用了陈迒,就用到底吧。 就是不知道人家还愿不愿再帮忙。 陈迒垂眸看过去。 女孩半低着头,白皙的脖子泛起淡淡粉红。 她穿着一条鹅黄色长裙,侧编的长发这次散开了,在后面梳了一个低马尾,发丝微微蜷曲着,坠在后背,比编起来时长了更多。 陈迒移开目光:“会。” 温年和陈迒又去了小洗衣房。 温年让陈迒稍等一下,她去屋里拿校服。 她内心是极不愿意穿这么丑的衣服的,但她的装扮在学校里是个异类,她再不惧怕别人的目光,也不想总被人看。 温年将衣服倒进洗衣机里,然后看向陈迒。 陈迒没动,她问:“你又不会了?” “……” 陈迒看看洗衣桶里两件小小的衣服,再看看堆在角落那些许扬的衣服,最后没说什么,给温年演示如何操作。 也很简单,温年一下就会了。 洗衣机开始运转,温年和陈迒出来。 陈迒难得主动问了个问题:“会晾衣服?” 温年没注意过许扬晾衣服,但她认为洗衣机都是带烘干功能的,拿出来的时候就是干的,还要晾? 两人对视三秒,陈迒打开院子里的晾衣杆。 这晾衣杆已经坏了,原本可以自己架高,现在只能借助外力,将它安插在院子墙面的挂钩上才行……许扬一直懒得换,陈迒看她就是这么用的。 温年站在一边,看陈迒沉默地安装晾衣杆。 他不穿黑色穿校服时很有少年感,清爽而干净,可他利落的动作又结实有力,像个成熟可靠的男人。 奇怪的是,这种少年感和他身上的清冷稳重并不冲突。 陈迒很快搭好晾衣杆,擦了下额角的汗,说:“洗好晾上。”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院子里陷入沉静。 对于做了这些事的陈迒,温年很难再硬气起来,一声谢谢在嘴边徘徊。 而陈迒可能也没打算听她道谢,将晾衣杆不用的部件收拾起来靠墙放好,准备走人。 温年想,要不送他些草莓吧? 他应该就能理解她的意思了。 正要去拿,陈迒开口,叫了一声:“温年。”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温年不适应,慢了两拍才说:“怎么了?” 陈迒站在院子灯下靠面的位置,身影被拉的瘦长。 胸前出的汗微微洇湿校服T恤,布料贴在了他胸口上,有些藏不住内里坚硬的轮廓。 “上次,抱歉。” 温年没想到陈迒会道歉。 她不知道他的道歉是因为误会她欺负孩子,还是因为他当时的语气和言语。 不管因为哪一个,在这个道歉之下,温年都觉得她的形象变得十分矮小,还斤斤计较,一点儿不大气。 温年抿抿唇,说:“我也有不对,我和团仔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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