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周几乎一夜没阖眼,直到半个小时前才眯了会儿,人一疲惫就容易进入深度睡眠。梁穗喊他好几声,顾从周终于有点反应,脑子还没完全清醒,慌忙从沙发上站起身说:“你要喝水?我去给你倒。” 梁穗被他这副手足无措的窘样逗笑,她头还疼着,不停按压太阳穴,扑哧一笑歪着头睨他:“你睡傻了?说什么胡话?我问你怎么会在我家?” 这可不像她。 她心情看起来不坏,其实她昨晚面对汤秀梅也没有太失礼。或许是职业病的缘故,顾从周却难得拧起眉看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梁穗不自在地撇开眼,她走过去拉开窗帘,低头往下看,说了句:“老梁这么早就起床,天天伺候他那些花。” 顾从周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同时将回家后梁国平的话重复了遍告诉她,她点点头:“挺好的。” 剩下的她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质问一句。 顾从周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问她:“你头疼不疼,我再去给你泡点蜂蜜水?” 梁穗不吭声,她盯着楼下的梁国平,隔了许久对顾从周讲:“你说如果我现在告诉我爸咱俩假结婚的事,他会怎么样?” 顾从周看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算了,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她又将窗帘重新拉上,面无表情过去开门,“一会儿我给你结账。” 两人在梁国平这儿吃完早饭又呆了会儿才走,梁国平留他们在家吃午饭,梁穗跟他玩笑:“爸,我要和从周去约会,你难不成也要跟着一起去?再说今天周末,你不找汤阿姨出来吃饭吗?” 梁国平老脸被她说得臊红,佯装生气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他想想又拉了梁穗到一旁说话:“昨晚我跟你汤阿姨说过,这个结婚证我们暂时先不领。” 梁穗却说:“我也没反对啊,您可千万别多想,这些年您一个人也怪不容易的。现在我结婚了,你身边有个人陪你、照顾你我也放心。” 梁国平清楚梁穗这话有几分赌气的成分,但他仍对此感到欣慰,感慨道:“你也这么大,结了婚再生个孩子,我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你俩挑个日子去把结婚证领一领。” 梁穗看眼顾从周面不改色“嗯”声,又笑说:“我是真这么觉得,昨晚就是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您和汤阿姨要去领证的话提前告诉我,我去给你们当个见证。” 知道一切的顾从周站在父女俩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互相劝对方去领结婚证,轻声叹了口气。 梁穗昨晚喝了不少酒,虽然过去十几个小时,但谁也不能保证她体内酒精已经代谢掉,走的时候还是顾从周开车。她将昨天的出场费用转给顾从周,又顺便看看自己和顾从周的转账记录,满脸心疼地对顾从周说:“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卖车卖房变成穷光蛋不可。” 车停在红灯前顾从周扭头看她,试探问:“要不我给你打个折?” “你就别替我操心,你自己工作找到了没有,我们这个协议可是只有半年,你要靠我这个钱生活迟早要喝西北风。”梁穗说,“老梁现在老房子着火,只怕要不了多久就顾不上我。” 顾从周听得嘴角抽搐,他默了会儿说:“你爸还是最在乎你。”
第九章 职业道德 梁穗隔着车窗望向远处的人群没吭声。 顾从周将车直接开到梁穗家楼下,他说自己会坐公交车回去,梁穗听了财大气粗给他多转过去五十块钱,说:“这么热的天,挤什么公交啊,你自己打个车回去。” 大概在梁穗心里就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 顾从周收下钱,梁穗原本以为他要直接走人,没想到他却站在原地没动。她挑了挑眉,问:“怎么,还有事?” “你衣服扣子开了。”顾从周说。 梁穗愣怔住,低头看自己胸前,衬衫扣子只在底下扣紧一颗,下摆打结露出小半截腰线。虽然这样不该露的什么都没露,她里面还穿了件短吊带的,梁穗确定顾从周是没话找话,捂着胸口骂了句:“神经。” 当然顾从周有没有精神问题梁穗不清楚,她自己恐怕真是有点毛病。 梁穗什么都不想干,又在家里窝了四五天,终于决定出门。她随便将头发扎在脑后,轻车熟路将车开进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然后乘坐电梯直接到达二十三层。 这层楼占地面积不小,总共就只有一家机构,大约一年前的时候,梁穗来过这里几次。 这是家心理咨询室。 有段时间梁穗的心理状态很不理想,那时候她带了半年的学生在家发生意外,具体怎么回事梁穗也不清楚。据孩子自己所说是家里来了亲戚,她爸妈想让孩子在亲戚面前“露一手”,在没有任何热身和保护的情况下,孩子贸然练习下腰摔倒,导致神经遭受损伤。 法律意义上来讲,梁穗和工作室并没有任何责任,连法院都不支持对方的赔偿诉求,但悲伤过度的父母直接将气撒到了梁穗的身上。她车子被人砸坏,家里电子锁也难遭厄运,有次出门时甚至被学生母亲浇了一身粪。 梁穗私下去看过小姑娘,原本活蹦乱跳的女孩如今只能借着助行器走路,如果要恢复自主行走,还要经过长期艰难的康复训练。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还天真懵懂地问梁穗:“梁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去上课?” 小姑娘真的很喜欢跳舞,假如只是梁穗自己,肯定要跟对方死磕到底,可看到小姑娘这样,梁穗最终还是选择跟学生父母和解,人道主义赔偿了对方十万块。 上午九点半,梁穗在机构前台的引导下推开门,房间里坐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她穿了件花衬衫配着黑色西装裤坐在沙发上。 梁穗在门口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女人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邀请她坐下。即便两人见过几次面,对方也没有要跟她寒暄的意思,开门见山问她:“今天想聊点什么?” 梁穗却沉默了,她低头喝水不开口说话,女人也不催她,只是适时往她面前的纸杯里又添了点水。 两人一直维持着这种沉默的状态许久,让梁穗觉得安心的是,即便是这种人际交往大忌,格外安静的场景下,自己也不会产生焦虑的情绪,显然女人是个极其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她思考十几分钟才开口,问女人:“你觉得有永恒的爱吗?” 这样天马行空,过于理想化又抽象的问题,一般人很难接得上话。 女人想了想,在纸上画了个梁穗看不懂的图案问她:“你是指哪一方面呢?父爱?母爱?友爱?伴侣的爱?或者是你自己对事物的喜爱?” 她问这话时,一直在仔细观察梁穗的面部表情。 梁穗尴尬笑了下,模棱两可说:“都有吧。” “那现在如果要探讨某一方面的话,你更愿意谈谈跟谁的关系?” 梁穗又低头想了半天,说:“我妈去世得挺早,那时候我刚小学毕业,开始还没闹懂生死是怎么回事,在火葬场的时候,我爸突然红着眼跟我说‘穗穗,你以后就没有妈妈……只有爸爸了’,我才隐约明白我再也见不到她……” 女人说:“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你父亲和你母亲的感情应该很好。” 梁穗回答:“对,他们关系挺好的。” “那你和你父亲怎么样?” “很好。”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两人的谈话维持了一个半小时,女人送她到电梯口,梁穗想想又跟她约定好下次拜访时间。 康玉涵送走梁穗回去,她站在咨询室前厅嘱咐保洁人员给万年青浇水,正说话的时候,看到顾从周穿着黑色衬衫、棕色西装裤从隔壁咨询室走出来。 “我在来访登记册上看到,刚刚你的来访者姓梁?”顾从周问她。 “嗯,怎么了?”康玉涵嫌保洁工没将水浇透,自己接过花洒弯身浇水,“要给我交流案例?她这种不属于个例,没有探讨的意义。” 作为心理咨询师,他们都对来访者的情况有保密义务,即便是特殊案例交流,也必须要保护来访者隐私。 顾从周“嗯”声,康玉涵以为他走开了,没想到他一直站在她身后,突然又问:“你觉得她现在状态怎么样,该怎么处理?” 康玉涵惊讶地差点把水壶扔在地上,还是旁边前台小李眼疾手快接过,她问顾从周:“不会吧,你真认识她?可别再跟我说了,你知道熟人咨询是大忌。还有你虽然是我老板,但我对我的来访者情况必须保密。我只能告诉你,我今天对她封闭式提问四次,开放式提问十次,她情感反馈几乎为零。” 在梁穗来之前,康玉涵已经看过之前的病例报告。明明已经不是初次交谈,但她依然从梁穗那里得不到任何确切的信息,只能从她描述的细枝末节和她刻意回避的话题来判断,相较于之前的心理创伤,她身边人际关系出现极大问题。 “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作为咨询师,最好不要提任何建议。”康玉涵深深看了顾从周眼,“以你的水平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你应该清楚,我们是船,不是岸。” 也不知道顾从周听进去她的话没有,他过去找小李确认自己的访客情况,转身又回了办公室。 —————— 宝子们,求点推荐票呀,爱你们~
第十章 打两份工 康玉涵人还在大厅没离开,很快就见顾从周拿着手机走出来,他边走边叮嘱小李:“下午一点半前我会到办公室,如果临时有来访者,你请康老师或者孙老师他们接待一下。” 说完他又跟康玉涵讲:“我出去一趟。” 他这急匆匆的模样,看得康玉涵一头雾水,说来顾从周还是她的学弟,导师最得意的门生,两人认识好多年,都没怎么见到他这样慌乱。康玉涵等他走了扭头就跟小李八卦:“ 你知道什么情况?你们顾老师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 小李摇头,忽又想起什么,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跟康玉涵说:“有一回我看到顾老师无名指戴着婚戒,不过第二天就不见了。” “怎么可能,你肯定看错。”康玉涵根本不信,据她所知,这些年顾从周身边就没人,倒是有不少女患者喜欢上他的,顾从周都没有搭理过。 所以她一直以为顾从周能拎得清医患关系,毕竟对于来访者,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对等。而且他要结婚,怎么可能不请自己这个师姐。 梁穗在地下停车场坐了几分钟才开车出去,车子刚要驶出大厦范围,却迎面看到站在绿化带附近的顾从周。梁穗想当作没看见,她近来越来越厌烦这种人际交往,甚至连梁国平那里都不愿意去。没想到顾从周早已经看到她,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打招呼,他人已经往她这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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