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要随她娘去了,这样好的好衣服烧了实在可惜。 华贵的衣服被音音捧得高高的。 像捧着无价的珍宝。 顾叙之停了许久,才接过音音捧起的衣服。 未穿在身,相反,他将法衣改成音音能穿的大小,顷刻,音音身上就套上了这件贵重不已的纱衣。 但毕竟是人靠衣装。 暖意让音音两颊回血,白皙的脸颊上卧着一抹嫣红,小鹿眼又大又亮,睫毛上的雪不知何时融化,染得睫羽黝黑几分,人也精神了些。 音音缓慢地眨着眼,却忍不住朝上踮脚,怕脏了衣摆。此刻,她久违地感到某种不可言状的滞涩酸心感,又暖又麻心。 这是她有记忆起,穿得最好的衣裳了。 即便——衣衫大了。 还微微拖地。 顾叙之掠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他不置可否:“收拾一下,随我回宗门。” “宗门……” 音音终于注意到了重点,麻木已久的双眸隐约闪着微茫的光,“什么宗门?” “你到了便知。” “……” 不知被敷衍的音音长长的“哦”了一声,去神仙哥哥的宗门,能看到更多有关龙神大人的话本子吗?说不定宗门还有龙! 突然间,一股新的热意上涌。 音音将头缩进法衣,暖意的熏染下,她的瞳仁微亮。 活着真好。 音音折回去闷头闷脑地收拾东西,还抽空喝了热粥,热粥米没脱干净,但音音吃得很香,但她递给顾叙之的那碗却迟迟未动。 失落地将一碗粥送进了肚子,但看久了雪,音音眼睛有些昏花,当下手脚笨拙地收拾东西,一刻钟时间,就收拾完毕。 却顾叙之眉头直跳。 “不用带吃食。” “这个很好吃的!红薯又软又甜,我火坑里还有一个,我给你吃!” “不吃。” 就两个字,顾叙之回绝得格外干净利落。 音音再次被拒绝了过去,虽看不清顾叙之冷如寒冰的脸,冷淡的语调不免还是让她失落几分,原本想到烤红薯的兴奋情绪转瞬跌宕了下去。 顾叙之撇开眼:“自己吃,吃完回去。” 音音:“哦。” 音音很快取了回来,手里刚出炉的烫手红薯让她“嘶嘶”地来回还手去捧。 巴掌大的红薯入肚,音音踌躇着:“那这些红薯,能不能一起带上啊?” “带这些做什么。” 不是疑问,而是古井无波的笃然拒绝。 敏感的音音瞬间明白了顾叙之的意思。 大抵是不让带了。 不能带的话,真的好可惜啊。 音音悻悻摸了摸鼻尖,模样实在可怜。 小孩子的失落溢于言表,就连本就有神的瞳仁也瞬间暗淡。 顾叙之轻觑了一眼她眼尾的红痣。 又是难言的熟悉感作祟。 “能。” “真的吗!” “……快走。” - 当音音加快步伐收拾红薯,沉浸在第一次御剑飞行的兴奋里,留宿在村长一家附近的宗门子弟们正如火如荼的议论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师妹…… 以及村子里的破落景象。 “刚刚看了看整个村子灵气匮乏的可怜,刚刚见到的那几个村民,一点灵窍都没有开。这么偏远的地方,舆图上都险些找不到,也不知道师兄何时能带回那个小师妹?” “她算什么小师妹。不过我还是不想回去,皎皎小师妹眼里只有大师兄。” “那还不简单。” “怎么说?” “你想皎皎小师妹亲近你,你就超过大师兄呗。” “……” 一众少年你愁我,我愁你。 压抑的氛围迸发到极致之时,外头的风声杂着重物落地的一连串“吭”声。 “大师兄回来了吧!” “大师兄!” 几人推门而出,就见白茫茫的雪地上扑棱了一地的泥蛋子。 看不清是土豆儿,还是红薯。 总归不是什么贵物。 纵使如此,一个不算高的,背上背着个比人还粗的竹篓子的姑娘火急火燎地蹲地上捡,寒酸且磕碜。 这真不怪音音失了体面。 站在顾叙之前头,音音紧张兮兮地揪着背篓的粗绳,“嗖”的一下腾空,兴奋转瞬就被一股子作呕反胃的欲望替代。 实在是她头一回御剑,这才知道自己有点晕高。 这么快! 这么高! 风在耳边咆哮! 她实在好想吐啊! 然后她就吐了。 长剑落地,她也随之瘫在地上,吐在了一众极爱洁净的少年郎面前。 等音音重新站起身,并把地上掉落的红薯都捡起来,推门迎接的少年郎们的神色早就怪模怪样。如果这个时候眼神能够具象化,那音音身上早就扎满了无数吧被瞧不起的刀子。 每一把都无比锋利。 “啊啊啊!哪里来的土娃子,又脏又臭。” “这人是从大师兄剑上下来的,应该就是大师兄接回来的人。我后悔了,这人才不是我的小师妹。” “就是,她和皎皎比,简直一个天上月,一个地里泥。” 少年们说话很小,甚至头贴头,但碍不住音音打小就耳聪。 这些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就因为听清楚了,音音嘴边扯出的笑也死死地凝滞住了。 地里泥。 可这已经是她最好的一件衣裳了,现在的她依旧被称为是地上的泥巴。音音小脸绷得死死的,她听清楚那些漂亮哥哥的话,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原本还想和这些少年们礼貌问安,如今所有的打算都化为泡影,音音忍不住往顾叙之身边靠了靠,可靠近了,音音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法衣因为摔下来而沾上了脏脏的雪水。 很脏。 如果她靠近叙之哥哥的话,会把叙之哥哥衣服也弄脏的。 往后退两步。 一时之间,失去庇佑的音音彻底陷入两难。 顾叙之没瞧见音音的局促。 他收了长剑,如今将人带到自己面前,他才略微轻松些,可这一轻松,所有的疲倦都萦绕心头。 收好剑,顾叙之径直往屋里走去。 音音瞧他往前走,立刻迈着步子跟上。 - 这一夜,音音睡得妥实不算好。 还罕见的做起了噩梦,梦里娘亲死了,她被接入一个豪华的大宗门,里面人都像天上的神仙一样,白衣飘飘,可不等她穿上那些飘飘白衣,无数生的挖苦与不喜绕着她的耳膜团团打转。 ——我才不承认她是我的小师妹,小师妹只有一个。 ——为什么师傅一定要接她回来。 ——瞧她那样子,穿上同样的衣服也不像个修行者,和皎皎站一处,连做皎皎的侍女都不配。 ——对,太脏了。 皎皎…皎皎… 这个音音头一回听到的名字,一夜都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 这个皎皎大抵是她的姐妹。 可再多的讯息,音音也探寻不出。 音音起床,她晨起,努力打理好自己衣着,去找院落放风的吱吱时,都能听见舞着剑,正晨修少年人的三五人言。 和她梦里的话近乎相同。 看来昨晚她听到的,都是真的。 这些漂漂亮亮的哥哥们的确不喜欢自己,甚至是厌恶自己。可是为什么讨厌她,就因为她脏么,可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一点灰尘都没有。 音音不懂。 但音音懂事地不往他们面前凑,摸了两个红薯便起身找火炉子去。 不出两刻钟,红薯的香气就四散开来。 在寒寂的寒冬之晨,烟火气十足。 音音又等了许久,这才估摸着时间,掏出了两个偌大的红薯。她打算递一个和顾叙之,但顾叙之一直练剑。 别的少年练剑时,他在练;别的少年停手的时候,他还在舞。 叙之哥哥好用功。 音音静静地观望着,只觉顾叙之舞起的每一个剑花都流畅无比。 风雪停,晨光熹微。 残阳落在顾叙之翩飞的白衣上上,落在他微微出汗的额首间,剑随手臂而动,日光给他银光闪闪的长剑抹上一层暖融融的橙光,最后一个剑花结束,他刚好对上音音。 音音抿唇想,本能想主动打招呼。 他却微微颔首侧开视线,眉眼神色映在晨光下,却给人以一种浓烈到窒息的疏离之感。
第3章 不是所有地方都会下大雪,也不是所有地方在寒冬腊月里都冻的人直哆嗦。 音音落脚的宗门就大不一样。 远远望过去,绿的耀眼,在四周皑皑白雪的铺垫下,这三座山峰连带着中间蛇形布局的溪流,整体宛若一块翠绿逼人的绿宝石,被墨绿色的锦带穿联而起。 靠近过去,音音才知道这绿是真的。 勃勃生机扑面而来。 四面阳光融融,上可参天的巨树好比压顶的浓云,阳光从叶缝中倾洒而下,若不说现在是腊月,谁能知道这居然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冬日。 音音的嘴巴早就惊讶的合不拢。 她还是被顾叙之捎带着,飞剑疾行,努力忍受着作呕的欲望,她不敢在高空之上,吐了顾叙之一身。 “倏来忽往,终于到了,此行三个月,不知道宗门如今如何。” “必然一切安好,果然宗门就是好,灵气充沛,空气都比旁处清新了许多。” “下次要多备点丹药!尤其辟谷丹,那丫头人不怎么样,做吃的倒是绝,吃了辟谷丹闻到了还感到饿。” “那不是饿,是馋!” 各位师兄前前后后都从自己的长剑上下来。 他们如同归家的鸟,浑身放松了许多。 与之相对的则是音音的拘谨。 她没吐,可面上神色青一块儿,红一块,两只手紧紧的揪着背篓的竹藤背带,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眼里隐隐都是光辉。只是这光辉被拘束的乌云笼罩,不是很明显。 这是她自打有记忆起第一次离开村子,虽然村长爷爷说了她有福气,沧海宗实力雄厚,必定能将她好好养起来,说不定她还能成为一名实力雄厚的女修! 等她成长起来以后还需勿忘村子才好。 村长爷爷临行前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可音音还是没有底气。 陌生的人,陌生的物。 脱离安全区的音音咬了咬唇,揪着肩带的手失去血色,泛起了一片的白。 不管怎么样,这个大宗门就是她以后落脚的地方。 顾叙之一行人是沧海宗的重要徒弟,刚刚落剑就有穿着白袍的小师弟团团围住了他们,言语之间都是对他们此去秘境的好奇。也有人将注意放在音音身上,往来唏嘘,他们压着嗓子,可音音都能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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