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再见他,我总觉着他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迟疑道,“以前的琉璃主总能使人如沐春风, 仿佛从来都不会生气似的。而他如今, 似乎……太冷淡了。” “你也看出来啦。”雪初凝无所谓地笑起来,“好像是有一些, 但总归不会比你们极北之地的寒潭更冷了。” 月浮衣见她仍在玩笑, 反倒更加心疼。 “可是初凝, ” 她眉头深敛,轻握住雪初凝的手, “无论他究竟有什么苦衷,你这样太委屈了。足足三百年啊……饶是妖族命数漫长,和一块石头相处三百年,也终有不舍,他怎能这么对你!” 日光愈暖,透过轩窗洒在床帐上。 雪初凝抬手遮着刺目的光,看莹白的指尖被映得透红,好一会儿才道:“傻兔子,哪有人不委屈的?” “人性都复杂,总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一面,宴清霜多半也是如此。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是世人偏要把他奉上神坛。我反倒觉得,现在的他,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她说着,不禁笑出了声,“他这个人,其实原本就是别别扭扭的,当初妖族有难,他不顾众人反对也执意要娶我,众口铄金啊……他那个时候难道不委屈吗?如今他出了事,我又怎能畏畏缩缩地弃他而去?” “我不信他能放下对我的感情,他舍不得我。琉璃净世已经没了,只有我还能陪着他。所以我愿意等,等哪天他想明白了,会回头的。” “可你知道吗,”她将手背搭在眼眶上,声音轻如飘絮,“当他说到自己要离开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害怕,害怕等不到那一天。” “我总有一种错觉,好似他说的离开,指的不是离开我身边,而是彻底从这个小世界里消失。” “浮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甚至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轻轻吸气,索性埋在月浮衣怀里,声音闷闷地道:“他什么也不说……我好像,抓不住他了。怎么办啊……” 月浮衣听着她的话,只觉心中钝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便温柔将她抱在怀里,抬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无论如何,琉璃主当年亦没少帮衬神月宫,终归于她有恩,她也不愿怀疑宴清霜的为人。 雪初凝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实在看不得她难过。 可这毕竟是她与宴清霜之间的私事,旁人插手不得。 且这猫儿向来执着,一旦打定了主意,任谁也无法动摇。 饶是月浮衣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我不说了,初凝别担心,会没事的。”她紧紧抱住雪初凝,柔声安抚,“会没事的。”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说,您二位还要聊到什么时候?” 司予倚在门口,满脸不耐,“月姑娘到底要不要跟我同去墨宗据点住,你倒是给个准话啊,我好着人去安排。” 这人得不到回应,没完没了地敲门,吵得附近的住客纷纷探头出来看。 他们一见这人的扮相,料想许是同昨日的张公子一般,是位不好惹的主儿,原本到了嘴边的责骂便又咽了回去。 谁知司予见状,立时没好气地指着他们骂道:“看什么看!少见多怪。” 这下再没人敢出来凑这个热闹,纷纷躲在各自的房间里,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雪初凝此刻已收拾好了情绪,朝着门口的方向丢了一道灵力,便听得司予惨叫一声,重重砸在了楼下大堂里。 月浮衣闻声,过意不去地看向她,“要不,我还是先同司予过去吧?也免得他来烦你。” “你同那个坏胚子一起,我不放心。” 雪初凝道:“我方才想了一下,反正宴清霜回来也只是打坐,你大可以同我一起睡,让他去外间坐着便是。你放心,他现在像个清静僧似的,你若觉得别扭,咱们将他赶去大堂里待一宿,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月浮衣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忍不住笑出声:“刚刚也不知是谁担心得哭鼻子,现在又要把人往外面赶,你就不怕他出了这个门,再也不回来了?” 雪初凝跳下地,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挑眉道:“昨日他已经答应我了,不会不告而别,否则我怎会放心让他独自外出?” “如此最好。不过,我可不愿杵在你们两个中间。” 月浮衣缓步走到她身边,含笑道:“既然司予另有去处,我也借他这个便利。墨宗由言家主事,明日便是仙缘大会了,想必言三公子今日也会过来,有言家的人在,司予不敢胡来。” “再说了,我与他同为结丹圆满,还能随便受他欺负不成?”她抬手轻按在雪初凝肩上,“你就放宽心吧。” 雪初凝迟疑片刻,点头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二人商量妥当,她便亲自将月浮衣送下楼。 大堂里依旧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司予揉着屁股靠在梁柱上,瞥见她们下来,立时大声嚷嚷道:“雪初凝!你下手也太狠了!” 雪初凝看也不看他,轻蔑道:“自己没本事摔下去,还要怪我咯?” 这二人一见面便不对付,月浮衣略有些无奈,上前道:“司予道友,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温温软软,让人一听,气便消了大半。 司予赶忙换上一副笑脸,对她道:“能得月姑娘关心,在下死也无憾。” 雪初凝翻了个白眼:“油嘴滑舌。” 司予听得这话,当即挽起袖子便要动手。 “行了,别影响了老板娘做生意。”月浮衣赶紧扯住他,拦在二人中间,“初凝,你也少说两句。” 雪初凝自是懒得理那个无赖,便听了月浮衣的话,挑了张干净的长凳坐下,再不多言。 月浮衣见二人安静下来,这才松开司予,对他微一福身,“今日还需劳烦司予道友与墨宗的人联络,若是方便,我便与道友同去据点暂住。” 司予闻言大喜,忙道:“方便,方便!月姑娘放心,我已着人过去安排了,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派人来请咱们过去。” 她再次福身:“那便多谢道友了。” 雪初凝不待见那人,见着他与月浮衣说话时的那副谄媚相,心里便直犯恶心。 但月浮衣毕竟有求于人,碍于好友的面子,她也不得不暂且忍住,手里百无聊赖地转着一只杯子,恨不能用它狠狠砸向司予的脑袋。 而这时,从客栈大门外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一下子站起来:“你今日,这么早就回来啦?” 来人正是宴清霜。 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油纸包,对着月浮衣微一点头,便径直来到雪初凝身边。 “那副药须得每六个时辰服用一次,这是今日的。” 他说着,照旧将那只广口的瓷瓶递给她。 雪初凝一看,立刻皱起小脸,“能不能不喝啊……其实我觉得已经好多了,不信你打我一下试试?” 一旁的月浮衣不禁掩面轻笑,却听司予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原来你怕喝药啊,多大人了,真没出息。下次再敢对我动手,信不信我拿最苦的药泼你!” “司予!别乱说话。” 月浮衣嗔怪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生怕他再多生事,惹了雪初凝不悦,便转移了话头:“不是还要去墨宗吗?咱们现在就走吧。” 司予自是不会拂了她的意,随即合起手中折扇,浮夸地点头道:“既然月姑娘开口,在下岂敢不从。请。” 说罢,他朝着门口一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 仿佛当真让他抓住了雪初凝的弱点似的,满脸写着得意, 直到月浮衣先行离开,才跟在后面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雪初凝只觉莫名,看傻子似的瞪他一眼,“宴师兄你看他,你也不管管。” 宴清霜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便是传言中与你出双入对、日久生情的玉面郎君?” 传言之事,先前她倒是没当回事,今次在他面前,雪初凝却莫名有些心虚。 毕竟她在外的名声已被传得乱七八糟,现今又跟司予那个大傻子的名字挂在一起,任谁都会觉得丢脸。 雪初凝原想同宴清霜解释几句,可转念一想,他方才的语气虽然没什么起伏,但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免不得要让人听出些酸味。 她心思一动,眼观鼻,鼻观心:“自然是他。宴师兄很在意这件事?” 宴清霜没理她。 她偷偷抬眼,便瞧见那人揭开塞子,将那药瓶递到她唇边,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浓郁的苦味直冲天灵盖,她撇撇嘴,却未再推拒,乖乖张口喝了药。 宴清霜收起药瓶,递来刚倒好的水,见她仍是苦着脸,又将手里的油纸包塞给她。 雪初凝怔了怔,“这是什么?” 她打开一看,里面竟躺着几块饴糖,不由有些惊喜,问他:“你专程买给我的?” 宴清霜淡淡应了一声:“路过看到,顺手便买了。” 说罢,他便要往楼上走去,“我先回房了。” 此时柳书生恰巧从后厨小跑过来,他用绳带攀住大袖,脸上擦得满是碳灰,见着雪初凝二人,裂开嘴笑道: “阿凝姑娘,这位公子,饭菜快好了,二位是在这里用膳,还是回房再用?” 雪初凝微一挑眉,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桌子:“不必麻烦,就这儿吧。” 柳息点了头,便又回去准备了,看上去似乎很高兴。 雪初凝觉得好笑,倚在桌上遥遥冲宴清霜招手,“宴师兄?一起吧?” 那人在木梯上停顿片刻,终是走回她身旁坐下。 柳息很快布好了菜,一大桌玉食珍馐摆得满满当当,用的食材也是上品,瞧上去堪称色香味俱全。 雪初凝没想到柳息当真在做饭一事上颇有天赋,竟是不输浮玉宫里的大厨。 她惊讶道:“这么些食材……花费不少吧?你居然有这么多钱?” 柳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回道:“实不相瞒,老板娘知道我是为你们二位做菜,十分热情地给了我好些食材,小生做到一半,才知晓是从这位公子的房钱里扣的……但事已至此,小生只好把食材都用掉,总不能浪费。” 雪初凝噗嗤一声笑出来:“无妨,无妨,他不会介意。” 柳息也笑了笑:“阿凝姑娘喜欢便好。” 为了这顿饭,柳息从破晓时分忙到了现在,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雪初凝也很是赏脸,这些菜色都颇合她的胃口。 只天不遂人愿,她还未将这些菜挨个尝一遍,便又有不速之客到访。 这次一共来了三人,各个身穿玄衣,一看便是墨宗弟子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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